第136章 我的頭好疼
連城凝視著青未的臉,雖然眼神並沒有變得清晰明亮,顯然她的神智並沒有完全恢復,但連城的這幾句話,她也是聽到了的。
「青未,別害怕,想起來,想起來就好了。」連城道。
「想起來……就好了嗎?」青未遲疑道。
「想起來就好了,只有你想了起來,不再每次一旦想到這件事情的一星半點便害怕,每次都因為這一星半點的影子而自己躲了起來,再刻意將那一點點影子也忘記,難么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始終都會在你的腦中,今日想到一些,明天想到一些,一件事情成了那麼多的點滴,每一點卻都在你想不到的時候驚嚇著你。」連城溫聲道:「可是事情一旦變得完整了,你自己敢去面對了,以後才真正不會再怕。」說著,伸手將青未臉上的淚水拭去。
青未淚眼模糊,眼神更是茫然,沉默思索許久,忽然又哭道:「表嫂,我想不起……我實在想不起來……我腦子裡好像忽然之間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一些零散的影子,可是我想看清楚,卻又忽然不見了,這些影子,連也連不起來……表嫂,我……我的頭好疼……」
連城心中十分不忍,自己今日所用的這個方法,張大夫本是跟連城詳細說起過,自然是有用的,可是若是出現了什麼意外,連城卻不知該如何應對了。張醫生本也說過,若是想要醫治青未,首先要有一個切入點,找到一個回想的契機。
最好的狀態,是在青未清醒的時候。
但醫生也說過,按照青未的情形,若是遇到一些情景的刺激,青未或許會直接昏迷,繼而在昏睡之時,會無端發夢,夢見清醒時候不願意想起或者想不到的事情,若是在這種狀態下將青未叫醒,只要她願意講,或者心情極度緊張痛苦的時候無意間說漏了什麼,便能得到一些信息,再用這些信息,在青未清醒的時候對她進行引導。只是發夢想到的,可能只跟她受到刺激的片段有關係,得不到完整的回憶。
難得這次青未沒有觸景之後便即暈倒,連城也知道一旦開始回想,最好不要停下,否則很有可能前功盡棄,可是眼見青未這般痛苦的模樣,連城心中實在不忍。
方才青未一直拚命用手敲打她自己的頭,想必便是因為腦中出現了某些情形,使得她痛苦不堪。而此刻她拚命追索,卻又覺得腦中空白,許多亂影,連也連不起來,一時情緒波動過大,所以才頭疼不已。
「青未,頭疼就不要想了,什麼都不要想了……」
連城溫聲安慰,希望青未的情緒能平息下來,誰知青未的雙手抱著頭,口中不住口的呻吟,連城抱著青未,努力幫她平復鎮定,卻聽見青未的頭抵在自己肩窩,聲音恍惚而又痛楚。
「沒有人聽見我喊,沒有人聽見……」青未道:「我的嘴巴被緊緊捂住了,我甚至不能喘氣……是一個人,同一個人……我跑不出去,門被鎖了,我跑不出去……他在打我,他在罵我……」
青未渾身都在顫抖,雙手仍是緊緊地抓著自己的頭,彷彿要用手指插進腦中,要將頭腦中的東西一把捏碎一樣,連城拉她的手卻拉不動,又不敢過分用力強迫了她,只能緊緊地抱著她,不住安穩:「青未,頭疼的話,就不要想了,表嫂在,你不要害怕……」
青未並沒有停下,聲音卻變得跟家凄厲:「我被他……被他的手緊緊拉住……我掙不開……我摸到了一個花瓶,我砸了他……可是他沒有走開,他狠狠地打了我……」
連城心中大驚,心中也忽然徹底明白了那天在督軍府,青未為何會忽然暈倒。
地上的碎花瓶,爭執的兩個人……
「他用手砸我的頭……砸我的頭……」青未的聲音里也帶著痛苦:「我的頭好疼,我的頭好暈……我忽然站不住了……我動也動不了了……他把我的衣服脫了下來,我想要喊也喊不出來了……表嫂,我的頭好疼,我覺得東西都在轉……可是我叫不出聲音,我也動不了……他脫了我的衣服,我動不了……」
連城的雙眼中都是痛恨憤怒,似乎要噴出怒火,卻又極力忍住,儘管手上的骨節都一點點變得發白,聲音卻是極力透著溫和在不住撫慰。
青未似乎對連城的話沒有反應,不管連城說什麼,青未都是緊緊抵在連城的肩頭,不抬起頭也沒有鬆開緊緊抓住她自己頭上的雙手,但連城能感覺到她的安慰,能讓青未急促起伏的背心略微平靜。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要我能動,或者能夠叫出聲音,我的頭就會被他用拳頭重重地砸下……我不敢喊也不敢動……可是我慢慢清醒了一些,卻是更加害怕……我甚至覺得,還是迷迷糊糊什麼都不知道的好,可是我又怕被再打……我怕我被打昏了,打死了……我怕我什麼都不知道了,不知道他還會做什麼更加可怕的事……」青未的話,每一句都讓連城多一分憐惜,多一分心驚,也同時多一分憤怒。
「窗帘很厚,什麼也看不到……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青未哭道:「為什麼沒有人來找我……為什麼沒有人來救我……表嫂,我好害怕……你什麼不來找我……」
青未哭得撕心裂肺,連城的鼻中也是酸悶,雖然看見青未的痛苦之態,幾度都差點落淚,但這一次,聽見青未這樣的話,卻是比方才幾次更加心酸心痛。
「以後再也不會了,青未,以後再也不會了,不管有什麼事,表嫂總會保護你的。」連城幾度哽咽,但又數次將勉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雖然故事似乎已經過了這最慘痛的部分,但整件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最重要的人物,還沒有問出來絲毫關於他的特徵。
有道是「葯不瞑眩疾弗繆」,既然已經揭開了這一道鮮血淋漓的瘡疤,便不能在這個時候停下,否則已經揭開的傷口固然不能短時間內癒合,而傷口裡橫亘的毒瘤,也沒有拔除。
「而你說的這個人,表嫂也會,幫你除掉的。」連城的眼中忽然露出了凶光,好在青未伏在她的身上,看不見這樣的眼神。
「青未,後來呢?你是怎麼……怎麼跑掉的?」
「後來……後來我又被打了,還是頭……那之後,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青未哭道:「我醒來的時候,頭很疼很疼……很疼……就好像是要裂開了……那個人不見了,門還是關著……我穿了衣服,我身上很痛……我站起來又摔倒了,站起來又摔倒了……後來我覺得腳下很痛,才發現我踩到了碎玻璃……」
「碎玻璃?」連城忽然心中一凜:「不是碎花瓶的瓷片嗎?」
「我坐在地上穿鞋子,才看見碎玻璃片散了一地……是碎玻璃……」青未好像是在回答連城的話,又好像還是在自言自語:「我的頭很疼,疼得我只想倒下睡去,再也……再也不要醒來……可是我知道,我知道我要離開這裡,我怕那個人,還會回去……」
連城雖然知道青未在當天便已經逃離了那裡,且此刻青未也是好生在自己身邊,但此刻聽她講述當天的經歷,還是忍不住害怕萬分。
「我跑了出去……門被鎖死了,我從裡面打不開……我不敢喊,我怕那個人聽見……房間里也沒有鑰匙,我撞門也撞不開,我沒有辦法……我一點力氣都沒有,我的頭好疼啊……」
連城拍了拍青未的肩膀:「後來你想了什麼辦法?」
「床頭有一個柜子……小小的柜子……我沒有力氣,但還是把柜子搬了起來,我用力地砸鎖,用力地砸……」青未的身子又開始輕顫,似乎又回到了當時既迫切又無助的情形。
「我還是跑了出去……可是那個人已經不見了……」青未的聲音仍舊哽咽,但也終於有了一絲如釋重負之意:「我的腳好痛,我知道腳底還在流血……我身上好痛,我每走一步都痛……我的頭也好疼,疼得看不清東西,疼得我總是一不小心撞到牆上……」
連城眼中有又驚又痛光芒一閃而過,青未時時提起頭疼,青未為何會時時提起頭疼呢?
連城伸手輕輕抱住了青未的頭,將她的臉孔輕輕從自己肩頭挪開,而對上了她的目光:「青未,你當時有沒有檢查一下自己的頭上,是否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