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命運弄人
月上中天,今晚的月光明清潔白,使黑暗的大地鋪上一層潔白的輕紗。千花樓後花園,竹葉被晚風吹得簌簌飄落,反射著潔白的月光,像一隻隻輕快飛舞的精靈,紛紛圍繞著一襲黑裙,隨著黑裙雙手的時快時慢,變得忽高忽低,靈性般的變為一朵花的形狀。
黑裙之人潔白的額頭已布滿細密的汗水,臉色也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卻仍咬牙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招式。
竹樓二樓一間開窗的屋子透出淡淡的黃暈,身著青白薄紗襦裙的花娘慵懶的趴在窗邊,看著樓下拚命練武的芍藥,眼神流露出一抹溫柔:“紅兒,你說我這樣做對嗎?”
“對紅兒來說,您做的任何事都有您的理由。”
花娘輕輕地搖了搖頭:“你啊,我知你與芍藥最好,不想看到她如此。可你怎知她現在不開心!?”
“……”
“是不是還在怪我讓她服用‘天無丹’教她‘疊花手’?”
紅兒站在身後,沉默不語,隻是心疼地看著樓下的芍藥。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女人何嚐過得了‘情’字這關!其實我很佩服芍藥這麽勇敢,起碼她以後不會像我一樣隻能徒空懷念!悔過!”在月色的渲染下,花娘顯得更加淒涼,無助。
“奴婢不是……”
花娘起身阻止了紅兒即將脫口的話,麵色黯淡的走向床邊:“我有些乏了,你下去陪芍藥吧。”
紅兒張了張小口,最終還是沒說什麽,俯身退下。
花娘側臥在床上,那張絕美的臉蛋上掛著兩行清淚,淒美動人!
……
李爭躺在床上也是輾轉反側,原本好好的遊玩計劃沒想到在第一站就有這麽多波折,這讓他有些不爽。煩躁的他起身喝了一杯涼茶,沁意令精神一震。推開木窗看到月已上中天,索性回到床上打坐練功。
李爭修煉的是名為‘兩極無相’的心法,他的師父說過,這門功法是由外而內的,前四重練的是筋,骨,肉,皮,有點像江湖上的一些外家硬功,但卻不是靠打練來增加硬度,而是將內力儲於每處筋骨穴位,靠內力的雄厚來增強身體的素質。後五重練的是五髒,聚氣於內,將五髒包裹起來,形成一個屏障。最後一重才是像其他的內家功夫,聚氣於丹田,形成一個內循環,生生不息。
據師父所說,長久以來,隻有當初的創始者練到最後一重,其他的最多隻練到第八重,不過就算沒有練到最後一重,那些隻練到第八重的人也是整個武林的佼佼者,這裏的武林指的是整個天下的江湖。
記得李爭當初聽完後,眨巴著天真的大眼,“那師父你練到幾重了?七?八?還是九?”
麵容枯槁,頭發花白卻有一雙清明攝人的眼睛的師父聽後,臉色紅了紅,不過幸好被滿麵的胡子所遮擋,清了清嗓子,大力地拍著李爭那時還是瘦弱的肩膀:“你師父當然練到很高的境界了,不過為了不讓你有壓力,師父不說。”
李爭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鍥而不舍追問:“沒事的,我不會有壓力的,你就說嘛,師父!”說完,抓住師父汙垢的袖口,左搖搖,右拽拽。
撒嬌對幼年的李爭來說沒有任何壓力,你敢說誰小時候沒撒過嬌!
師父看著娘氣的李爭,虎軀抖了好幾下,惡心地鄙視著李爭,袖口一抖,人已在幾丈之外,轉身對著李爭拍了拍屁股,隨後消失不見。
李爭收回僵在空中的小手,對著消失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想到這,打坐的李爭平凡的麵容上露出一絲笑意。李爭如今隻練到第四重,隻需儲力於表,所以可以隨心隨意,不必擔心走火入魔,不過一旦跨過,那時就必須小心謹慎,稍有不注意就會傷及內髒。
笑容被沒有持續太久,李爭聽到一絲靠近的呼吸聲,眼神一凜,收功,翻身躺下,右手卻慢慢蓄力。
晚風送來了一絲涼意,也送來了一片暗影。暗影無聲無息般飄至床邊,一雙灰中有些暗紅的瞳孔如看死人般的盯著李爭,枯瘦如材卻又筋肉遒勁的手慢慢伸向李爭的頭部。
“嘭”一聲細不可聞的聲響在這件狹小的客房響起,李爭的拳與暗影的爪緊緊的碰撞在一起,聲音雖小,但離兩人最近的大床,卻在慢慢地龜裂,逐漸崩塌。
李爭在床分裂的前一刻,左手拍床,雙腳用力向前踹去,暗影看著揣向自己腹部的雙腳,眼神一冷,他是知道李爭的武功的,這要踹實,自己會很不好受的。左手急速握拳砸下,李爭冷笑的看著,腿部的穴位全開,儲存的內力如奔流的濤水,霎時,雙腿冒著紅光,速度更快一倍的踹在暗影的腹部。
暗影的拳頭已經觸碰到了李爭的褲腿,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向後倒飛,沿途的桌椅都被撞的四分五裂,直至撞到牆邊,才痛苦的彎腰止步。
李爭右手往下一按,身體慢慢地飄到暗影身前,居高臨下的冷視著不出一聲的暗影,“有什麽事嗎?”
暗影抬起毫無生氣的雙眼,右手伸進懷裏掏出一枚蠟丸遞給李爭。李爭厭惡地皺了皺眉,隔空一吸。蠟丸到手後,看著已濕濡的麵巾,擺了擺手。
暗影離開後,李爭就著月光看著蠟丸裏的信條,臉上不見一絲情感。看完後,雙手一搓,隨後拍了拍滿手的碎屑,撿起包袱,躍窗而出。
葉學富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夢到自己在亂墳崗如野獸般撕咬著已殘破不堪的屍體,雖然內心一遍遍的瘋狂地大喊:“不要,不要。”但身體卻不受控製,一口一口地吞噬著血肉。
“不要啊…….”葉學富猛地彈起,雙手亂揮,聲嘶力竭。
“哥,哥,哥…….”一具瘦弱的身軀卻爆發出強大的力量,緊緊地抱住葉學富。葉學富聞著熟悉的味道,慢慢地不在掙紮,靠在單薄的肩上,雙眼無力的睜開,沙啞道:“你沒事吧!”
墨彼岸剛處理完癩子的屍體,就急衝衝地趕到自己的住處,推開房門就看見一道瘦小的身影正艱難地翻著躺在床上之人的身體,拿起已擰幹的手巾擦拭著身體。墨彼岸看著裸露上身的男子,白皙的臉蛋升起兩朵雲霞,想著退出房間,卻看到瘦小的人兒已滿臉大汗,恨恨地跺了跺腳,快步走向床邊接過小人兒手中的手巾,擦拭著男子的身軀。
“墨姐姐!”小人兒開心地看著低頭不語的美人,喜滋滋地扶著哥哥的身體。葉學富睜開雙眼,瞥著耳朵紅似滴血的墨彼岸,感受著身上的顫抖,無力地想拉起衣服,可是雙手無力隻能呻吟道:“小妹,快給哥披上衣服。”
“你…你身子…身子很虛,若不擦幹,會受風寒的。你…你別亂動。”細弱蚊蠅,墨彼岸緊張地盯著自己的衣角,修長的玉指不住顫動。
葉學富感受著玉手的柔嫩,全身不由得僵硬起來。
小人兒竊笑般地看著眼前兩人的羞澀。
…….
墨彼岸打開木窗,靠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風景,努力地讓晚風消去臉上的滾燙,聲音變得清脆有力:“你怎麽會認識癩子?你又為什麽要殺了他?”
已穿戴完畢,被妹妹扶著坐下的葉學富看著曲線動人的背影,喉結動了動,握著手邊冰冷得小手,緊張地結巴著:“我並不認識他,我與妹妹一回去就看見這人在我家,當時他想殺了我們,我隻能拚命地反抗讓妹妹去求救。”
身後的小人低頭顫抖,葉學富緊緊地抓著小手,小手也用力地抓著大手。
每個人都有感性的一麵,墨彼岸也不例外,否則憑她的聰明細謹一定能發現這件事中諸多的不妥之處,但她卻選擇偏信葉學富兄妹的一麵之詞。
“你們今晚就住這,明早跟我一起去稟明大人。我相信大人會對你從輕發落的,畢竟你是為了自保,不得已而為之的。”
兄妹兩人看著緊閉的房門,一站一坐久久不語,可能是緊繃的太久,妹妹突然軟倒在地,葉學富吃力地扶起妹妹,再次確定:“當時求救時你確定隻說了‘救救我哥’就沒再說什麽了,是麽!”
妹妹慌張的小臉肯定地點了一下。
“對不起,哥哥也是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的,你要相信哥。”葉學富緊緊地抱著妹妹。
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濕潤,妹妹深埋哥哥頸間的小臉也淚眼婆娑。
……
作為一城之主的人,所住之處也必定是為城中之最。雕梁畫棟,簷牙高啄,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高低冥迷,不知東西。
東方無畏這座氣勢恢宏府邸的主人,今晚依舊在自己豪華的臥室內群戰胭脂。鋪滿整間房間的名貴絨毯上,橫七豎八得躺著許多玉體,在足有半間房大的金絲楠木床上,東方無畏左擁右抱,親親摸摸好不快活。雖麵部發青,眼神渾濁,但卻索求無度,不知疲倦。原配之妻苦勸良久,仍不知節度,還將妻子禁足於後花園一處偏漏的茅屋內,沒有他的指令,不得踏出一步。
屋外警衛的有兩人,一位拄劍而立的年輕劍客,瘦弱且矮小,但所用之劍卻是巨大無比,劍高於劍客胸部,寬約三指。另一位席地而坐之人,滿頭銀發,麵容卻光滑柔嫩,骨架寬大,卻總有一種頹廢之感。
坐地之人搖了搖手中鮮紅小巧的玉葫蘆,側耳聽了聽,垂涎地聞了聞葫口,狠心地塞緊葫口,小心翼翼收入懷裏,砸吧著嘴:“唉,就剩一點了,舍不得喝啊!你說該咋辦?小細。”
劍客小細翻著白眼,也砸吧著嘴:“要不我替你喝掉,那你就不會苦惱了!咋樣?”濃密的口水嚇得銀發男子摟緊衣領,一個勁地搖頭。
“你說大人也是的,幹嘛給咱這苦事,這天天聽,我這幼小的心靈承受不住啊!”劍客抓了抓褲襠,苦惱地對月長歎,“老白,你就沒有一點想那個啥嗎?”
“沒”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是個男人!”
滿頭銀發無風自揚,老白慢慢地站起,高出小細一個半頭的身高,氣勢壓迫地盯著小細:“你再說一遍!”
小細扛劍,不滿地摳著鼻子:“咋了,難道我說的不對!”
氣氛一時被冰凍住,老白滿身寒氣引而不發,小細巨劍不住輕顫,滿庭院的花草左右搖擺,一些脆弱的小樹應聲而裂。兩人之間的勁氣碰撞終於引得屋內人的不滿。
一隻精美玉杯被砸碎在地上:“媽的,要死滾一邊!”
小細,老白同時豎起中指,各自轉向一邊。屋內的熱血之聲再次無障礙地穿透,回蕩在這小小的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