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三兩妖孽
細密的雨珠軟化著林中梆硬的泥土，將泥土上的鮮紅浸染其中，看上去刺目但又和諧。此時林中密集的雨落聲被一道低聲的埋怨所侵擾。
“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多事，早點離開前往湘西多好！你不知道剛剛那個人往咱倆藏身的地方望了一眼，我的心跳都慢了幾拍！差點嚇死我了！”
“哦，我再看看就走。”
身背六劍的童子看著眼前依舊懶散閑逛的主子，氣不打一處來，跑到主子身邊抬腳就是一踹，可是卻被輕易躲過，害的自己收力不住跌倒在地。
劍目英眉，身材修長的男子轉身看著滿臉泥汙的侍從，俊朗的臉上露出誇張的表情：“小劍，我早就說過雨天路滑，你要小心注意儀表，畢竟你主人我可是大武堂堂有名的美男子，嘖嘖嘖嘖，你這樣有損你主子我的英名啊！”
小劍氣的隨手抓起一把汙泥甩向自己主子，可汙泥沒有完成自己的使命，看著躲得遠遠的那個笑的一臉賊像的人，不甘無力的跌在泥濘中。
小劍白了賤笑的主子一眼，起身在衣襟處擦幹手中汙泥，說道：“咱們該走了，省的等會再遇見那個殺星！”
沒有得到明確的答複，小劍抬頭看著一臉深意笑著的主子，嘴角不禁抽了抽，無聲看著自己的主子好一會，利落轉身：“你想去死，我就不陪你了，我回落劍林了，放心，我會告之掌門你已死了！”
俊朗男子舉步來至涼亭前，看著亭中粗布麻衣須發散亂的男子溫和一笑：“前輩，在下落劍林，落星。”
“天地玄黃，日月星辰。小小年紀能占八字之一，你很不錯。不過你可能英年早逝！”
“前輩會算命？”
“算命不會但會斷命！”
軒轅無上笑著搖著頭，右手並指一指，鏽跡的長劍發出一陣顫鳴，轉而消失。
落星收起笑容，身形暴退，右手往後一招：“落子！”
密林中一劍飛射而出，眨眼間垂直落於落星身前，厚實的劍身瞬間彎曲，落星右腳點在彎曲中心借力後退，雙手再招：“夾鎮。”
兩柄長劍從天而降，垂直落於已顯行的鏽跡長劍首尾。
招來三劍後，落星依舊後退不止，手中招式也不見停緩：“切點！”
一柄尖錐狀的長劍鑽地而出，與從天而降的兩劍將鏽跡長劍壓成半弧狀，絲絲鐵鏽伴隨著尖銳的摩擦聲而掉落，一絲白亮躍然浮現。
軒轅無上雙指翻轉，彎曲的長劍如崩到極致的弦筋霎時回正，一舉震飛四柄長劍帶著低沉的顫鳴射向落星。
落星此時不再後退，雙手高舉一柄寬及兩掌的鈍劍，大喝一聲：“中宮。”
鈍劍帶著厚重的風聲砸向鏽劍，兩劍相觸那一刹那，劍風肆意，周圍地麵被犁出道道劍痕，落星全身時不時浮現一絲絲血痕，兩袖被絞得支離破碎，雙臂筋肉隆起。
鏽劍發出一股沉悶的低鳴，在鈍劍的砸壓下慢慢低下了頭，有種將要被拍入地麵的趨勢。
軒轅無上中指扣住拇指，一縷勁氣彈入鏽劍中，勝利天平瞬間傾倒，落星被震得口吐朱紅倒飛而出。
空中狼狽不堪的落星盯著亭中之人，眼中有絲得意，雙唇輕啟：“屠龍！”
一絲涼意瞬間湧上心間，軒轅無上條件反射般左手如電抓向腦後。
撕裂般的疼痛讓軒轅無上眼角抽了抽，看著眼前鮮血淋漓左手中的一柄尺許長的短劍，軒轅無上不禁讚歎：“沒想到落劍林的鎮殿功法《馭劍》你竟練到如此境界，真是年少有為！”
“前輩謬讚了！”
“你可以離開了！”
朝雨林邊界處小劍小心的扶著落星坐下，掏出懷中丹藥喂食落星後轉身看了看幽深的林中一眼，小聲道：“我原以為掌門，長老口中的不世天才有多厲害，沒想到也就這個樣，跟你打個平手。那還是他仗著多修了幾十年！切！”
“若不是他手下留情，第一劍我就死了！”
傍晚，湘江的中遊處一處停泊的客船上走進兩名旅客，一身緇衣留著秀麗長發的女子身後跟著一身僧衣頭腦鋥亮的男子，男子身上背著一根鐵棍，腰間別著一把戒刀，亦步亦趨的跟著，滿臉一副阿諛討好樣。
女子秀麗但卻有一種端莊宏大之氣，船上一些男子都被深深吸引。
“看什麽看，回去看你們老娘去！”
光頭男子注意到女子因這些目光而皺的秀眉後，立即跳了出來凶神惡煞的對著船上所有男子吼道。
一雙雙有些懼怕的眼睛對上那凶狠的雙眼後，都不自主的躲閃。
和尚見此得意的笑著，不料身後的一腳來的太突然，笑聲戛然而止，臉部與船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和尚怒從心起，一拍船板跳了起來：“奶奶的，想死.……”
在看到身後除了女子沒有一人後，和尚最後一個字死死的卡在喉嚨處，臉色憋得通紅，好一會兒後才緩過氣，立即諂媚笑著：“奶奶，您這一腳踢得舒坦！”
和尚這不要臉的一番表現引的先前一些男子的譏諷：“真是世風日下，現在的僧人心中還有佛祖嗎？”
“你說什麽？！”
“戒嗔！”
宋亦慕悄悄瞪了那說話男子一眼後立即為女子鞍前馬後，待女子坐下後才離女子一段距離後坐下。
急不可耐的掏出包裹中一油紙包，湊近深深吸了一口氣滿臉陶醉，不過在打開時悄悄看了女子一眼，看到女子閉目盤膝後才放心打開油紙。
一隻香噴噴的烤雞安靜得躺在紙中，好似在等著他的朵頤。
撕開一隻雞腿正準備大口吞咽時，身邊一道細微的咽口水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扭頭看見一小女孩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雞腿，女孩突然注意到宋亦慕的目光，驚得躲在身旁娘親的懷中。
母女倆一身布衣，衣服雖然縫補眾多但卻幹淨整潔。
婦人摸著女孩的頭歉意地對著宋亦慕笑了笑。
看了看手中的雞腿又看了看婦人懷中的小女孩，宋亦慕咬著牙伸著一根手指點了點小女孩。
婦人與女孩都嚇了一跳，不過在看到遞來的雞腿時都鬆了一口氣。
女孩戀戀得看了雞腿片刻又轉頭看著婦人，婦人搖著頭，女孩不舍的對著宋亦慕謝道：“謝謝叔叔，戀兒不餓。”
女孩再次趴在婦人懷中，有些低沉。婦人心疼得緊了緊戀兒。
宋亦慕歎了一口氣，將雞腿遞給婦人：“我不是壞人，雖然我是和尚，但我師父並不要求我們守清規，你看到我師姐沒，隻要心中有佛就行。你也不想孩子餓著肚子。”
婦人看著宋亦慕真誠的眼神又低頭看著女孩有些渴望的眼神，心中一軟：“謝謝大師了。”
婦人接過雞腿遞給女孩，女孩甜甜得看了宋亦慕一眼後剛要張嘴時突然想到什麽，將雞腿遞到婦人嘴前：“娘親你先吃。”
“娘不餓，你吃吧！”
“那這雞腿等下次再吃吧！”
女孩小心掏出懷中幹淨的手帕準備包裹時，宋亦慕遞來了失去兩條腿的燒雞：“這都給你。”
“大師，使不得！”
“你這婦人真是婆媽，給你你就拿著。”宋亦慕瞪著眼看著婦人，威脅道：“你要不收下信不信我將你娘倆扔下船去！？”
婦人躊躇片刻，雙手接過紙包：“謝謝大師！”
女孩在看到婦人撕下一片雞肉小口吃著時，開心的拿著雞腿就是猛啃，宋亦慕也不甘示弱，大口幾張，就剩骨頭了，還得意的在女孩麵前炫耀。
女孩笑的雙眼眯起，開心的吃著。
婦人吃了一小片後就包好紙包放入布囊中。
戀兒看了閉目的女子一眼，小心挪到宋亦慕身邊悄悄問道：“叔叔，為什麽.……”
“叫哥哥，我還很年輕！”
白了一眼，戀兒問道：“娘親告訴我，寺廟裏都是男的，尼姑庵裏才有女的，為何你會叫那位漂亮姐姐師姐？”
“我們般陀寺不似俗間寺廟，隻要信佛，不論貴賤，性別都可入廟。”
“那你肯定不信佛，為什麽能入廟？”
“那是因為.……”宋亦慕突然住口，看著戀兒反問著：“我說過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不是的，心中有佛，平時自稱時應說貧僧！”
“呦嗬！小丫頭片子，知不知道大爺我可是很凶的！”
宋亦慕故作凶狠狀可是卻沒嚇到戀兒，反而引起戀兒的開心。宋亦慕摸著光頭也笑著。
突然船艙內的溫度低了幾分，宋亦慕驚恐的轉身看著自己的師姐。
女子雙目如電透著窗棱看向甲板處。
“裏麵的人聽著，老子是鮫鯊幫的，識相的乖乖交出錢財，女子留下其他人跳下船。否則.……”
傳來幾聲刀劍入肉，淒厲的慘叫聲。
“外麵的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宋亦慕慈悲的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捂住戀兒眼耳。
一陣風突兀自艙中升起，宋亦慕腰後戒刀消失不見。
艙外再次傳來幾聲短促的叫喊，轉眼間便一片平靜。
艙中眾人驚恐安靜地看著提刀進來的女子，素潔的緇衣，秀麗的容貌一切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但刀尖上最後一滴將滴未滴的血珠卻破壞了這一切的美好。
宋亦慕接過戒刀插在腰後，看著婦人吃驚的麵孔，笑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修羅道也是萬千佛道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