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怪我一個人
季涼川從浴室出來，跟尋常一樣，就坐在了床尾，抬著我的腳放在膝蓋上，手指帶著一點點的手勁，緩慢的開始按摩。
越是臨近預產期，我身上的浮腫也就越嚴重，特別是雙腳，基本已經不見當初纖細的樣子，而且半夜的時候，偶爾還會出現抽筋的狀況。
某一天半夜，我睡著，突然被抽疼的疼痛驚醒，又怕吵醒了睡著了的季涼川，就一直強忍著，小聲的吸氣，想自己緩緩地坐起身來。
不過這樣的舉動不僅沒有成功，反而疼痛難忍的倒在了他的身上，他驚醒后，嚇了一跳，還以為我是早產了，所幸只是抽筋而已。
自從那一天之後，每天睡前，季涼川都會幫我按摩雙腿；半夜也會醒過來，幫我翻身，以免一直朝著一個方向睡覺，壓迫了一邊的神經。
他看似大男人，說一不二，在這一方面，卻比很多男人都做的要好。
我斜靠著床頭，看著季涼川專註的側臉，問說，「你周末有時間嗎？」
「嗯，什麼事情？」他手上的動作沒停，帶著疑問抬頭看向我。
「我想去看爺爺。」
自從爺爺搬去了季涼川選定的療養院后，我雖然一直想著去看他，但是舟車勞頓，我怕自己吃不消，也怕季涼川不放心，一直都沒有去過。
而之前，季涼川也跟我承諾過，會帶著我一起去看爺爺。
或許……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我有些話想去說給他老人家聽。
季涼川從我的神色中看出了我的堅持，沉聲說，「我會把時間空出來，也會安排好一切，周六早上，我們一起出發。」
「嗯。」我點了點頭，凝視著他鎮靜自若的神色，似乎對我這個突然的決定，沒有一點的意外，「涼川，我家公司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
「知道一些，大家都是商場上的人，自然也有風聲傳進來，再說我們兩家公司有合作，也會定期注意對方的經營狀況。」
他說的頭頭是道，我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還是忍不住眉宇深沉。
我又問說，「顧氏集團最近一再流失老客戶的事情，你怎麼看？」
「新客戶改變供應商，貨比三家，在初期是很常見的事情。而老客戶這邊，在沒有出現質量問題的情況下，就算有更低的價格出現，一般也不會改變選擇。以顧家的現狀，只有一個可能。有人在挖角你們的客戶資源。」
季涼川在分析之後，給了我結論……而這個結論，也是我和江明淵心知肚明，卻沒有說破的。
我如今再問一次季涼川，也是為了逼自己面對現實。
一時間，我和季涼川都陷入了沉默中，他還在幫我按摩著，從左腿按到右腿，並換了一個方向。
他問我，「需要我幫忙嗎？」
如果季涼川一出手，必然是代表著整個季氏集團，對公司而言，說不定能出現有如神助的效果。
可是公司不僅是有外部的問題，而且也有內部的憂患，季涼川能幫我這一次，下一次呢？
不可能依附他一輩子。
「不用了。」我果斷的拒絕，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又多解釋了幾句，「我還沒完全決定好要怎麼辦，等我決定之後，如果有需要，我一定跟你開口。」
「好。」季涼川承諾著。
……
到了周六，也是出發去看爺爺的日子。
季涼川準備了一輛房車，就算是要行車四五個小時的路程上，我也可以好好休息。
張嬸還準備了生薑汁，可以帶在身邊，以防出現暈車想吐的情況。
真的啟程的那一刻，我困擾了好些日子的心，反倒是平靜了下來，越靠近療養院，越是開闊。
季涼川先前就安排好了一切，到了之後，也不需要什麼手續，直接進了病房。
病房裡，安靜的只有醫療儀器的「滴滴」聲，爺爺躺在藍白色床單上，帶著氧氣面罩，身上插著維繫生命的管子，看起來更瘦了……
光是一眼，我的眼眶就紅了。
「爺爺，小晚來看你了。」我哽咽著，眼淚忍都忍不住，撲簌簌的往下落。
季涼川往我的手裡塞了紙巾，又扶著我在椅子上坐下來，也跟爺爺打了聲招呼，然後在我身邊蹲下，仰著頭看我。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跟爺爺說，但是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懷孕八個月的孕婦。」他輕撫著我圓滾滾的肚子，「我現在出去，讓你跟爺爺兩個人說說話，你也要答應我，保持冷靜，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季涼川說的直接又乾脆，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卻讓我更加的感激。
「好，你放心，我會保持平靜的。」我說著話，試著深呼吸，但是不停掉落的眼淚，卻將我出賣。
季涼川嘆了一口氣，又擦了擦我的臉，「我先出去了，你慢慢說。」
「嗯。」
季涼川走後，病房裡就剩下我跟爺爺兩個人，我緩緩地放下心防，將自己心底里的決定說出來。
「爺爺，對不起……我不想再撐下去了……你這一輩子的心血，都放在公司上，但是這一次，我真的想放棄了……對不起……」
幾個月前，為了顧南城的賭債，為了保住顧氏集團的股份，我和江明淵竭盡全力的想著辦法，就是一定要守護住爺爺的心血。
但是這幾個月下來，無論是在季家發生的這麼多事情，還是隨著我懷孕接近末期，連心態也變得越來越柔弱……
這一切，改變了我曾經堅持的信念。
因為公司還在，才讓顧南城如此的有恃無恐；為了讓公司還在，江明淵甚至一個禮拜七天，六天是在公司的休息室里。
或許是到了改變的時候了。
幾天後的股東大會，能繼續擁有經營權，當然是最好不過；但是萬一，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我也不想再爭了……
這個決定，我唯一愧對的人，就是我的爺爺。
所以我才決心來這一趟，想對著爺爺當面道歉。
「爺爺，是小晚對不起你……如果你要責怪，就怪我一個人吧……」
把這一切都說出來了，我心裡的包袱也算是放下了。
……
季涼川安排了三天的行程，還在療養院旁邊租了一套山間別墅，我們可以留在這裡好好的陪一陪爺爺。
遠離了濱城，這裡有依山傍水，宛若另一個世界，生活安靜而美好。
閑暇時，我們不是走在山間小路上，就是在病房裡聽他給爺爺念《資治通鑒》，又或者是跟他磨練棋藝。
一恍惚，有種山中幾日，世間千年的錯覺。
直到在第三天，我的手機上顯示了三舅舅的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