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知道家在哪裏
人間十月,菊花朵朵,是個清香襲人的好季節。
癡魅就是在這樣的日子裏,正式拜別了流金和虎珀。她告訴自己,忘記一切之後,一切都能回到原點,作為最後一次放縱,她允許自己回大荒,再見一次箋秦的父母兄弟。
闊別萬年再次踏上大荒的土地,她心中已經蒼涼如水。
所有的風景都已經不是舊時的模樣,她看著洪天穀的入口旁邊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榕樹,不禁想起了許多年前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四哥最喜歡抱著她坐在榕樹的頂端,捉著肥大的毛毛蟲逗她玩。有一回她被逼急了,也捉了一隻綠色的小蠍子放到四哥的衣領裏,嚇得四哥從樹上掉下來,連帶著她也跟著落下來。爹爹知道了,還罰了四哥去打掃茅房,氣得一向最愛幹淨的四哥三天不理她。
她抬手輕輕摸著大榕樹,樹根凸起的部分,還有她和三哥一起刻下的字:箋秦的私有物。隻是年深日久,那些字如今都已經很淡很淡,幾乎快要看不見了。
她蹲在樹蔭下無聲地哭起來。
這麽多的回憶,難道,真的舍棄得了嗎?
又開始飛起了薔薇花,紅色的花瓣隨著她的呼吸此起彼伏。她看著落在身上的薔薇花,心中百感交集。
從前,她從來不去想,為什麽都是一株薔薇花修成的神仙,為什麽隻有她一個人哭起來的時候會漫天飛花,而玨羅哭泣的話就是水滴狀的眼淚。如今她懂了,因為她原本就是神,就算披了薔薇精的皮囊,她本質裏也是神。
癡魅哭得那樣傷心難過,連身後響起的腳步聲都沒有發覺,身後的人再也耐不住出聲問:“你是誰?為什麽躲在這裏哭?”
她抬起頭來,眼前的人長了一張算得上十分好看的皮囊,臉色淡定,說這話的時候眉頭都沒皺一下,眼中明明有疑問,臉上卻毫無表現。
這人的長相如此熟悉,她不禁喃喃出聲:“墨主……”
“你是誰?”墨主聽見她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並不吃驚,隻是重複了一邊他剛才的問題。
大荒之中認識他的人何止千萬,能準確叫出他的名字,並不是稀奇的事情。他比較關心的是,眼前這個姑娘是什麽人,為什麽躲在這裏哭,對大荒有沒有危害等等事情。
癡魅摸了一把眼淚,眼睛也不眨地脫口而出:“我……我跟親人走散了,迷迷糊糊就走到了這裏來。我找不到他們了,也不知道怎麽回我家。我記得我家門口也有一棵大榕樹,小時候哥哥們經常帶著我在樹上玩,我看到這裏還以為是家裏,結果發現不是,所以我就哭了。”
“你家在哪裏?”墨主鬆了一口氣,放緩了聲音問她。
癡魅搖頭:“不知道那裏叫哪裏,隻知道後院裏有棵核桃樹,旁邊有桃花和杏花,遠遠的還能看見雲海。”
她慌亂間也想不起來什麽好地方,隻能將洪天穀中洪天涯附近的景致大致描述了一下。
墨主果然上當,他點點頭:“你隨我來,我興許知道你說的是哪裏。”
癡魅連忙點頭,跟上墨主的步伐。她剛才已經找過,曾經設下的禁製都已經被烏邡摧毀,洪天穀的入口處早已經不是她當年設定的地方。新的入口,她找不到。
隻見墨主走到她身邊的榕樹旁,飛快地在樹根處一掌左右的位置按了一下,一聲輕微的響聲之後,三根柱子突兀地出現在前方。墨主走過去,也不知道念了什麽咒語,三根柱子又突兀地消失了。
洪天穀露了出來。
墨主帶著癡魅左拐右拐,穿過林子和田野,一路向屋瓴群集的地方走去。
癡魅見當年開滿鮮花的小徑沒有多少變動,記憶中的熟悉感也慢慢湧了上來。道路兩邊開了許多田地,她看到有小妖小仙在其中耕作,還有不停轉動的水車嘎吱地響,風景與往日沒什麽不同。
族長一家子居住的屋子自然是建立在可以俯瞰大荒的高地,她一抬頭就可以看到比以前擴張了幾倍的屋子,雖然不像離月宮那麽繁華美麗,倒也十分耐看。
他們一路穿過洪天穀的街道,有人好奇地打量她,竊竊私語,她統統無視掉。
不斷有人跟墨主打招呼,他一一回應,顯然對這裏十分熟悉,癡魅忍不住好奇地問:“為什麽大家都認識你?”她記得他九鰭一族雖然跟翼族交好,但是居住的地方並不是在洪天穀呀。
墨主頭也不回地道:“在這裏住了幾千年,不認識才會奇怪吧。”
她還想繼續追問,為什麽他一個九鰭的王會在這裏住許多年,還沒張嘴,就看到一大群九鰭族人紛紛跟墨主問安,嘴裏喊的是“墨主大人”,看方向都是往住宅區去,顯然,大家都住在這裏。
癡魅覺得已經沒有問的必要了。
當年修羅和魔族圍攻洪天穀,九鰭族棄了與他們聯盟的機會,毅然幫助翼族,隻怕已經結下了不小的梁子。九鰭實力是很強,但是人數太少,尋求庇佑也是必然的事情。
而且,爹娘還有哥哥們都那麽喜歡墨主,墨主肯並入洪天穀,隻怕求之不得 !
她大腦裏飛快地想著事情,腳步卻自然而然地跟著墨主的腳步走。沒料到墨主突然停了下來。她刹不住腳,一頭撞到了墨主的背上。
墨主不動聲色地移開腳步,回頭問她:“到了,是不是這裏?”
她抬頭看了一眼,麵上驚愕,飛快地搖頭。
她的家早就沒有了,很明顯,這裏絕對不是她的家。不過,這地方的風景,倒是跟她描述的很像。雖然她是照著洪天涯隨口瞎掰了一個地方,但是她說的話中,有些東西是洪天穀沒有的。但是眼前這個地方,就連她隨口瞎編的幾棵杏樹,居然也有!
墨主眸色一沉,電光石火間,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脈門死死扣住。隨即,一隻帶著寒光的箭抵在了她的脖子間。
他冷聲喝問,表情說不出的冷酷無情:“說!你到底是誰,混入洪天穀有什麽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