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兇手抓到了!(萬更求月票!)
「郡主你看,這是什麼?」
「嗯?」岳凝轉頭,看向托盤,「看什麼?」
秦莞眨了眨眼,仔細的卻看托盤,她將托盤端起來,左右晃了晃,這一晃,許是對著光線的角度改變了,原本黯淡無光的碎紙上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岳凝也注意到了,「啊,我看到了,那是什麼……」
說著,一把握住了秦莞的手,而後緩緩的壓了壓托盤,這一壓,秦莞便找到了那會發光的東西,她索性將那碎紙拿起來,對著窗口的方向看,如此一看,那會閃光的東西更為明顯了,「這是……金粉?」
「金粉?」岳凝探頭,和秦莞湊在了一起看那碎紙塊。
灰色的紙塊被腐壞的只剩下薄薄的一層,早沒了紙張的紋理感,可就在紙塊中間,一星極其細小的猶如灰塵一般的金粉鑲嵌其中,若非巧合被秦莞發現便會被漏掉。
「宋柔是被人割下了腦袋才死掉的,不是吞金而死的,她肚子里怎會有金粉?」
秦莞的指尖從那紙片上拂過,眉頭緊緊皺著,搖了搖頭道,「不是,不是金粉……」
她眼底閃過深沉的思量,某一刻,忽然眼底一亮,「我知道了!」
岳凝忙看著她,「知道什麼了!?」
「我知道這是什麼紙了!」
岳凝微愕,「知道這是什麼紙了?」
秦莞頷首,「這是曳金箋!」
岳凝歪頭想了想,「就是有著小灑金箋之稱的曳金箋?」
秦莞點點頭,岳凝便又道,「你怎知道的?」
秦莞指著紙塊上面的金色光點道,「這個並非金粉,若是金粉,我們拿出來的時候很容易就能看到,你仔細看,這個色澤並沒有金粉那般亮,這是石黃。」
岳凝哪裡知道這些,這石黃更是沒聽過,秦莞便繼續道,「灑金箋你是知道的,是貴族用紙,便是如秦府這樣的富貴人家,也只用來在府上大宴之時寫拜帖之用,絕沒有隨便拿來寫信或臨帖練字的,而這曳金箋,雖然也比尋常竹紙貴,卻比灑金箋便宜許多,且曳金箋出自南邊,只因南邊盛產石黃,而這石黃,乃是用來做金漆用的。」
說著秦莞雙眸微狹,似乎是在回想什麼,「我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過,曳金箋製作時,並非是直接用石黃染色,只因石黃質硬,無法和紙質相融,通常,是用生金漆加入木漿之中,而後做成紙,這種紙,除了顏色類同灑金箋之外,還有淡淡的漆樹香味,這種香味比漆的味道淡了許多,再在上木漿的味道,十分受尋常貴族的青睞,前朝有『一紙金箋枕底香』的詩句,意贊學子們枕紙而眠寒窗苦讀,而因為曳金箋有特殊的香味,所以聞著此紙香味入眠,在夢中也在讀書習字,許多人看到這詩句以為是灑金箋,其實是曳金箋。」
秦莞娓娓道來,岳凝看著秦莞如此,只嘆自己所學所看的書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這個……原來還有這麼多講究,如此倒也說的通了,曳金箋在南邊更為常見些,那人用來寫信用的是曳金箋也算合情合理了。」岳凝說著又呼出一口氣道,「這下你總算是安心了吧,你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秦莞微微頷首,看著白瓷盞裡面還裹著一團的曳金箋搖了搖頭,「好了,剩下的可以扔掉了,墨跡都沒了,何況這案子也有了定論。」
岳凝看著秦莞的眼神略帶兩分讚歎,「你還真是什麼都要弄的明明白白的。」
秦莞叫來茯苓,吩咐她將白瓷盞端下去,這才笑道,「修習醫道,若是沒有這個心思,那遇到了疑難雜症可怎麼是好,不明白的,存疑的,自然都要弄的清清楚楚。」
岳凝頗為感佩,「我還從未見過你這麼小的年紀便懂的這樣多的,難怪祖母這樣喜歡你,既有天分,又知道用功和努力,自然能有比其他人更高的成就。」
秦莞搖搖頭,給岳凝倒上一杯茶,「也並非如此,大抵是喜歡學醫。」
岳凝端起茶盞來,「是啊,做喜歡的事,總是願意花心思和功夫的,只不過尋常女兒家,多喜歡琴瑟書畫這等風雅之物……」
這話題一轉,秦莞笑道,「郡主這意思,可是在贊自己也非尋常女兒家?」
岳凝揚了揚下頜,「難道不是?」
秦莞聞言失笑,便是站在一旁的茯苓都掩唇笑出聲來,一時屋子裡和樂一片,既然說到了這些,岳凝又仔細問了秦莞都看什麼書,秦莞面上不動聲色,回答卻盡量模糊簡單,不多時便又悄無聲息將話題轉到了別處……
二人談笑風生,時間不知不覺便被消磨了一下午,眼看著天色不早,岳凝方才提出了告辭,只叮囑秦莞,第二日早些去侯府。
秦莞已連著去侯府多日,倘若哪日不去,岳凝便多為不慣,秦莞聞言只得笑著應了。
送走了岳凝,茯苓一邊往裡走一邊笑道,「郡主人真和善,起初見她,還覺得她身上氣勢凜人,現在看她和小姐成為好友,奴婢也替小姐開心。」
秦莞唇角微彎,自然認同茯苓所言。
進了房門,秦莞又朝院門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值秋夕節慶,府里卻安靜的很。」
茯苓正收拾茶案,聞言點頭道,「可不是,夫人都沒帶著少爺和小姐們出府,府里正院成了禁地,還有這幾日,府里好些下人被發賣出去了,有說手腳不幹凈的,有說好吃懶做誤了工,不過奴婢猜,多半還是因為老爺的病。」
秦莞眉頭微皺,心底狐疑更重,秦安的病鬧得這般大了?
這麼一想,秦莞又問,「二少爺那邊呢?」
茯苓搖搖頭,「二少爺那邊反倒是沒動靜了,這幾日夫人在整飭內院,前些日子清理水井的工都停了,被發賣出去的,有些怕是因為議論了老爺的病。」
茯苓面帶心悸之色,「奴婢已經囑咐了那四個了,這幾日不要亂說話。」
秦莞彎唇,「茯苓越來越有大丫頭的風範了。」
茯苓不要意思吐了吐舌頭,「自然不能給小姐丟了臉面。」
主僕兩又說了一會子話,用了晚膳,秦莞又開始做葯,可等到藥粉磨了一小半她方才猛地醒過神來,她根本不必做葯了!燕遲不著急走,她做什麼葯啊!
將葯杵一放,秦莞心中又生氣惱。
茯苓見此詫異的道,「小姐怎麼了?」
秦莞連著許多日晚上都要做葯,可謂是十分用心了,今日卻怎麼不做了?
秦莞輕哼了一聲,起身朝浴房走去,「不做了,以後得了空再做,今夜我們早點歇下。」
茯苓眨了眨眼,沒明白秦莞這情緒變化從何而來。
沐浴躺下,秦莞不著痕迹的道,「這幾日可曾見有誰在我們院外徘徊的?」
茯苓搖頭,「沒有啊,小姐問這個做什麼?」
秦莞便看著帳頂沉思起來,難道那四個「晚」當中真的有兇手的眼線?
這麼想著,秦莞又搖了搖頭,「沒什麼,從明天開始,我要給自己做些補藥吃吃了,雖說醫者不自醫,可我忘記了從前的事,總不好拿著這個去外面尋醫問葯。」
茯苓便有些心疼,「小姐可有不適?」
秦莞寬慰道,「那倒是沒有,只是有些事還是記不起來,你不必擔心,快歇下吧。」
茯苓這才熄了燈,在外側的小榻上面歇下了。
……
……
一夜無夢,秦莞晨起又去院子里走動了一番,用完了早膳,開了一張方子,只讓茯苓帶著晚棠去府中藥庫拿葯,方子只是尋常的補方,且大都是補腦的,方子只消讓錢百韌一看,他便知道秦莞的病灶在何處,不消多日,府中自然都知她的毛病。
拿了葯回來,秦莞先做了小半個時辰的葯,等到門房說侯府的人來接時秦莞方才出了府門,來的自然還是白楓,秦莞上馬車,直奔侯府。
今日的侯府似乎比往常要寧靜些,隨著霍懷信在宋柔案上找到了方向,在安陽侯府上空沉了多日的陰霾也即將散去,到了太長公主院的時候,太長公主亦心氣舒暢許多。
「善人有善報,安陽侯府世代忠良,家中老小亦行善積德,若如此還被牽累下去,那老天爺真是不長眼了。」太長公主拉著秦莞的手,「聽說秦府今年沒去麗水湖那邊?」
秦莞便道,「燈船是捐了的,只是叔父病了,老夫人又是信佛不喜熱鬧之人,今年便沒去那邊趕熱鬧,這幾日府中很是安寧。」
太長公主頷首,「原來如此,是什麼病?可嚴重?」
秦莞搖頭,「這個秦莞倒是不知,不過應該並非尋常的傷寒腦熱的小病。」
太長公主聽到這便明白了,秦府沒有讓秦莞給秦安診治,思及此,太長公主心底也有了數,便道,「你叔父正值壯年,想來也沒什麼大礙,過一陣子就好了。」
秦莞點頭應是,正說著話,岳凝忽然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我就知道你來了,給祖母請完脈了?」
秦莞點頭,「請完了,怎麼了?」
岳凝嘆了口氣,「魏公子病了,病了好幾日了,竟也不說,昨天我回府才知道,你既然給祖母請完脈了,不如過去東苑看看?」
秦莞自然沒什麼不可以的,便站起身來看著太長公主。
太長公主問道,「什麼病?可嚴重?」
岳凝搖了搖頭,「似乎就是傷寒,不過傷寒也可大可小,他只讓自己屬下出去買了葯,吃了這幾日也不管用,冷的都需要升起火爐了。」
太長公主嘆了口氣,「莞丫頭,那你過去瞧瞧吧,反正也不費事。」
秦莞點點頭,辭了太長公主,和岳凝一道往東苑去。
「郡主是怎麼知道魏公子病了的?」
岳凝一身勁裝,面上猶帶薄紅,「剛才我去演武場,卻沒見到魏公子,問了一下演武場的下人,說是魏公子已經好幾日不去了,我心中生疑,就命人去問了一句,這才知道,說是三日前魏公子身上就時冷時熱了,卻沒說,霍知府來查案的時候,他也沒說過,只叫下人搬了火爐去房裡,秋日雖涼,哪裡道需要火爐的時候,我猜病的有些重了。」
霍懷信前日還來找了魏言之畫魏綦之的畫像,三日之前她也見過魏言之,當時倒沒看出來他病的多重,秦莞只覺哪裡有些奇怪,卻一時沒想明白。
很快,秦莞和岳凝一起到了東苑,岳凝熟悉地方,帶著她到了魏言之的房前。
「參見郡主——」
房門之前守著兩個年輕的男子,皆和魏言之年紀相仿,二人對岳凝十分恭敬,卻在看到秦莞時略有疑問,岳凝便道,「你們公子可在裡面?聽說你們公子病了,我來看看他。」
兩個侍衛面生喜色,其中一個笑著拱手道,「請郡主稍後,小人這就去告知公子一聲,公子有些不適,眼下正躺著呢。」
岳凝便點點頭,魏言之到底是男子,自然要整理一番著裝才可相見。
秦莞也站在一旁,眸光一掃,看著這東苑的布局,雖然是客用,可東苑的一應房舍也十分闊達寬敞,亦是雕樑畫棟精美非常,眸光一掃,秦莞看到了留在外面的另外一個侍衛,那侍衛一身藍袍,身姿挺拔,在岳凝和秦莞的面前低著頭站著,模樣十分恭敬,因是如此便也看不到其眼神,秦莞轉了眸光,正在這時,屋門開了。
「郡主,我們公子請您進去……」
岳凝應了一聲,當即帶著秦莞入內。
一入房門,秦莞的眉頭便皺了起來,屋子裡比她想象之中更熱,而她一眼就看到了窗邊放著的火爐,那是一種造型十分精巧的高爐,有一個葫蘆狀的爐腔,這屋子裡未裝地龍,只有這樣的爐子才能生大火,讓屋子裡這樣熱起來。
秦莞目光又一轉,只見屋子前窗關著,後窗卻是開著,開著窗屋子裡也這樣熱?再一看,只見旁邊還放著一隻瓷盅,似乎是熬藥的,的確,這樣的爐子自己熬藥也省了功夫。
這麼想著,秦莞側耳一聽,當即聽到了轟轟的爐火聲,心中隨即一定,原來這爐火生的這樣大,難道魏言之的病當真重成了這般?
又往裡面走了兩步,秦莞這才看到了和衣而站的魏言之。
幾日不見,魏言之如今的確見了病容,他站在內室門口,裡面只著了中衣,外面除了外袍之外還披著一件斗篷,這樣熱的屋子,還要披著斗篷,再加上墨發披散著,一股子病弱之氣油然而生,岳凝一看之下已驚道,「魏公子怎病成了這般?」
魏言之唇角揚起一絲苦笑,「真是失禮了,拜見郡主,九姑娘——」
說著走上前來,「二位請這邊坐。」
他將二人請到了臨窗的小閣里,早先進來的侍衛為三人沏上了茶來。
秦莞落座,鼻端除了茶的味道,還有一股子藥味兒,因魏言之自己熬藥,可想而知屋子裡全都是藥味兒,憑著這味兒,她已分辨出這葯的確是尋常的治傷寒的藥方,秦莞眸光微轉,「魏公子喝了幾日葯了?」
剛問完,魏言之便輕咳起來,「三日了,喝了兩貼。」
岳凝蹙眉,「你去哪兒買的葯?」
魏言之看向那侍衛,那侍衛忙道,「就在城東的同善堂。」
岳凝搖頭,「同善堂的老先生哪裡比得上九姑娘,你既然病重,九姑娘又天天過來,你怎不派個人來請九姑娘幫你看看?」
魏言之又咳了兩聲,苦笑道,「郡主哪裡的話,九姑娘非坐診的大夫,哪裡能隨隨便便為別人看病的,言之不敢麻煩九姑娘。」
岳凝挑眉,這邊廂秦莞緩聲道,「魏公子太拘謹了,我們如今也算相識,秦莞身為醫者,治病救人本就是本分,哪裡有麻煩一說?」
岳凝忙道,「可不是,你太見外了,我今日帶著九姑娘過來,便是想讓九姑娘為你看看的,九姑娘人都來了,你也莫要推辭了,先讓九姑娘為你問脈吧。」
秦莞站起身來,魏言之又咳了兩聲,一臉的歉疚之色,「這……實在是多謝郡主和九姑娘了。」說著,自然也不好再推辭的挽起了衣袖。
秦莞走至魏言之身邊,指尖搭上了魏言之的手腕。
一邊問脈,秦莞一邊看魏言之的面色,只見魏言之面白而唇乾,眼眶之中還隱見血絲,的確是病中之容,她沉下心來,仔細的為魏言之問脈,隨即眉頭擰了起來。
岳凝看著略有些擔心,「怎麼了?有什麼不妥?」
秦莞看著魏言之,「魏公子的傷寒來的有些急,脈象燥浮,體內寒氣甚重。」頓了頓,秦莞道,「魏公子莫非是用涼水沐浴了?」
魏言之眼底微訝,「九姑娘……真乃神人也!」
說著又苦笑道,「此事的確怪言之自己,三日之前,言之去演武場回來之後身上重汗難耐,一時等不及熱水,便乾脆用了涼水,說來失禮,此前在京中時,便是冬日裡言之也可用涼水沐浴的,是以當時言之並未在意,可也不知怎麼,這次竟然病了。」
岳凝聽的滿眸的驚訝,「魏公子怎……難道是府中下人不夠盡心?」
岳凝只以為是府中的下人得了吩咐而不動怠慢了魏言之,魏言之卻急忙擺手,「不不不,自然不是,是言之自以為身強體壯莽撞了。」
岳凝嘆了口氣,「魏公子一路從京城來,本就辛勞,後來又憂思深重,身體只怕不比往常的,自然不能像從前那般。」
秦莞收回手,「換個方子吧,眼下公子用的方子是治尋常傷寒的,公子此番的傷寒有些不同。」說著,轉身看那侍衛,「煩請取來紙筆……」
那侍衛看了魏言之一眼,見他點頭,忙去了內室,不多時,捧著紙筆走了出來。
秦莞抬眸一看,眼眶頓時一縮,那侍衛手中拿著的,竟然是曳金箋。
因前日才辨別出了宋柔胃裡的是曳金箋,所以秦莞乍看之下當即心神一凜,可再一想,南邊曳金箋多見,要麼是秦府備下的,要麼是他自己買的,都有可能。
如此秦莞斂了心神,緩聲道,「我說,你寫,桔梗,細辛……」
秦莞一氣兒說了八九味葯,轉而道,「此方一日三服,服下若是見發汗了便好,若是不見,則要繼續服用,這兩日所食務必清淡,溫粥最佳。」
魏言之忙點頭,一旁的侍衛將此話也記下,而後才退到了一旁去。
岳凝笑道,「有九姑娘在,一定是藥到病除的。」
秦莞掃了一眼屋內,又看向那火爐,「魏公子身上惡寒,屋內燒爐生溫便可,這等溫度卻有些燥熱了,雖然開了窗通風,卻還是不利病體的。」
魏言之面生愧色,「讓九姑娘見笑了,實在是一到晚上便感陣陣惡寒,再加上此屋闊達,便讓下人多添了些炭火,姑娘放心,待會兒就讓他們把火生小些。」
秦莞頷首,正要收回目光,眼睛卻一下子看到了放在火爐旁的鐵鉗。
那鐵鉗自是添加炭火的,可此時,那鐵鉗頭上卻裹著一層黑色的污物,秦莞看著,倒像是什麼東西被燒化了附著在了上面。
「這就對了,既然住在侯府,便不要客氣。」
岳凝語氣熱忱,又道,「知府大人可讓你再畫你大哥的畫像了?」
魏言之搖頭,「不曾了,只昨天問了些家兄的喜好。」
岳凝點點頭,想了想還是道,「以後也不會再讓你畫了。」
魏言之下意識點頭,可隨即眉頭一皺,「郡主的意思是……難道家兄已經被……」
岳凝失笑,「還沒有,只不過知府大人已經知道了你大哥的行蹤,也有了讓他就範的法子,多半是會把他拿住的,也就這一兩天了。」
魏言之怔忪了片刻,而後垂眸,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他形容真切,岳凝看的頗為同情,「我知道你們兄弟情深,不過人命關天,你想想死去的宋柔,你哥哥此番無論如何都要問罪的。」
魏言之苦笑一下,語聲萬分艱澀,「言之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一個是表妹,一個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兄長,若是……若是沒發生此事便好了……」
岳凝和秦莞對視一眼,便是秦莞,聽著魏言之的語氣都心生唏噓。
「事已至此,魏公子也不必太過傷心,先把病養好了,或許還能見見你大哥。」
岳凝有心寬慰,魏言之卻咳起來,「是,言之……自會自會寬心……咳咳咳……」
見他如此難受,岳凝也不好久留,便起身道,「快去照九姑娘的方子抓藥吧,先好起來才是正理,你哥哥的事有了消息,我會派人告訴你。」
魏言之連番道謝,秦莞又掃了一眼那奇怪的鐵鉗,這才跟著秦莞出去了。
見秦莞二人離開,那侍衛看著魏言之道,「主子,可要換方子?」
魏言之又咳了一聲,站在窗邊目光深長的看著秦莞和岳凝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門口,他點了點頭,「當然要換,九姑娘是在世醫仙,自然比同善堂的大夫厲害。」
說著,魏言之將窗戶一關,緊了緊斗篷往內室走去。
侍衛又道,「主子還覺得冷嗎?要不要將爐火燒小些?」
魏言之腳步一頓,卻搖了搖頭,「先喝了九姑娘的葯再說,眼下我還是覺得冷。」
侍衛連忙應聲,看著魏言之的背影又忍不住緊張道,「主子,那件事過去兩天了,知府大人會不會查到咱們身上來?」
魏言之轉身,略顯慘白的面上帶了凜然之色,「自然不會,你要記著,我們是為了國公府和魏府好。」
「可是,可是他們還是查出來了啊。」
魏言之嘆了口氣,「可我們至少儘力了,如今,大哥得了這樣的下場我們也沒法子。」
侍衛無聲的點點頭,忍不住道,「主子一心為了國公府和魏府,大公子若真是被抓住了,也是他活該,他怎能殺了表小姐!」
魏言之連連嘆氣,背影蕭瑟的走入了內室。
……
……
秦莞和岳凝離開東苑,剛走了沒幾步,便看到兩個僕人搬了個大筐走了過來,見到岳凝和秦莞,連忙將筐放下行禮。
岳凝掃了一眼蓋著蓋子的大筐,「這是什麼?」
當首一男僕聞言忙道,「啟稟郡主,這是要給魏公子送去的木炭,這幾日每日這個時候小人們都來給魏公子送木炭。」
岳凝便點了點頭,「好,快去吧。」
兩個僕人抬筐而起,往東苑走去,岳凝面色如常,只覺此事再過尋常不過,可秦莞卻看著二人抬著炭筐走進了東苑的門。
「怎麼了?看什麼?」
秦莞搖了搖頭,回過身來繼續走,「每日這個時候來,每次都是這樣一大筐,郡主,您不會覺得,這一大筐太多了嗎?」頓了頓,秦莞索性道,「或者說,魏公子將那屋子裡的爐火生的太旺了……」
岳凝想起那屋子裡的溫度點點頭,「他屋內的確挺熱的,不過他不是病了嗎?你為他問脈過,可覺得他的病有異常?」
秦莞搖頭,「的確是傷寒不錯。」
稍稍一停,秦莞語氣猶疑的道,「不過……他的體質是很好的,怎麼會忽然寒氣這樣重?如今並非冬日,且他體內的寒氣來的極快,莫非他在涼水之中待的太久了?」
岳凝蹙眉,「男子沐浴之事,你我怎好問?」
秦莞也知這個道理,當即搖了搖頭將心中的雜念揮了出去。
岳凝知她喜歡胡思亂想,當即一把攀上她的肩頭,「好啦,不要多想啦,不管他怎麼病的,反正病是真的就行了,我可真怕你憂思深重了。」
秦莞彎了彎唇,也覺得或許是她太過疑心了,便沒再說下去。
她和岳凝一道回了太長公主的院子,又陪太長公主說了幾句話便告了辭,岳凝將她送到府門,白楓已經等候在外,秦莞看著白楓,不由覺得有幾分奇怪,白楓到底是燕遲的親衛,眼下卻成了她的車夫了……
上了馬車,秦莞坐在車廂之內道,「白侍衛,下一次便讓侯府的車夫來接吧。」
白楓在外笑了笑,「不礙事的九姑娘,這也是主子的命令。」
秦莞挑了挑眉,沒再多言。
回了秦府,秦府還是一片風平浪靜,這兩日秦莞只去過一次臨風院,而姚心蘭的身體也有了好轉,思及此,秦莞便未多去。
「小姐,咱們似乎日日都在往侯府去。」
「等過些日子太長公主的身子大好了,就不必日日去了。」
茯苓便歪頭道,「奇怪了,今日怎不見二公子呢?」
秦莞失笑,打趣道,「怎麼?不見二公子很是失望?」
茯苓面上一紅,嗔怪道,「奴婢都是為了小姐才想著這一道的,小姐還這樣說奴婢……」
秦莞也露出笑意來,「昨天太長公主不是說了嗎,要二公子多去軍中,今日二公子只怕去了軍中,二公子年紀輕輕,正是需要歷練的時候呢。」
茯苓嘆了口氣,「奴婢還沒說呢,昨天小姐可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給二公子,誰都聽出來了,二公子是為了您才去準備那些畫本的,您卻說您不得空。」
秦莞一臉無辜,「難道我不是不得空嗎?我天天都在做葯啊!」
茯苓唇角一動,「小姐做葯都是因……」
「遲殿下」三字眼看著就要脫口而出,茯苓卻生生的將這話咽了回去,哪怕燕遲沒在跟前,可只這麼一想,茯苓也覺有些心顫,還是不要在背後說那位魔王世子的壞話了。
秦莞看她面色便知她在想什麼,當下覺得甚為有趣,裙裾輕提,大步的朝自己的汀蘭苑而去,秦莞心情甚好,然而一進院門,她的眉頭便擰了起來。
她腳下一停,茯苓也跟著停了下來,察覺到秦莞情緒驟變,她忙順著秦莞的視線看了過去,這一看,面上也生出怒意來,「怎麼回事!誰把門打開了?!」
茯苓越過秦莞大步上前,直往去蘭圃的側門走去!
自從來的第一夜在蘭圃遇到了那詭異的影子,側門便被她們鎖了上,尋常,只有在需要去搬蘭花的時候才會打開,待搬好了蘭花,便又鎖上,這門的鑰匙雖然是和正門的鑰匙一起掛在偏房的,可是沒有秦莞的命令,誰敢隨意打開?!
秦莞生氣的緣故在此,茯苓自然更氣!那一夜的情形她至今心有餘悸!
茯苓大步走去側門,「誰打開的這門?沒有小姐的吩咐,你們竟也——」
茯苓氣勢洶洶的走過去,可剛走到側門口她的話語便是一斷,秦莞走的慢了幾步,還沒弄清楚茯苓看到了什麼,卻當先聽到了一道聲音。
「茯苓姐姐,是奴婢,是奴婢開的……」
晚桃?秦莞心頭浮起疑問,鼻端卻又聞到了一股子燒焦了的味道,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門前,待看清門後面的景象,也有幾分驚訝。
門外面的蘭圃里,晚桃正跪在牆角之下,在她跟前,擺著一個小小的炭盆,此時此刻,那炭盆裡面正燒著什麼,焦味便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秦莞蹙眉,走了過去,而晚桃一見秦莞來了,頓時更為發慌,眼眶亦紅了。
「拜見小姐,小姐,奴婢知錯了,求您,求您不要把奴婢發賣出去。」
見這個圓臉桃腮素來活潑愛笑的小奴快要哭了出來,秦莞挑了挑眉沒答話,只先去看那炭盆裡面燒的什麼,這一看,卻見竟然是一些零散的紙錢和兩套用布頭縫製的衣物。
「你在祭奠親人?」
「是,奴婢知錯了。」
晚桃跪趴著身子,不停的給秦莞磕頭。
「今日是奴婢母親的忌日,奴婢……奴婢見小姐久久未歸,便起了這心思,又怕在院子里留下了味兒,便偷拿了鑰匙開了門,想燒完了再鎖上,誰知……」
晚桃說著,當真抽噎起來,秦莞本來只是怒有人無稟告便開了門,見是晚桃之後倒也平復幾分,如今再得知緣故,哪裡還氣的起來?
「既是忌日,為何不稟明了我正大光明的祭奠?」
秦莞話音落定,晚桃一愣,這邊茯苓也訝道,「小姐,府里的奴婢哪能在府里祭拜自家的親人?這……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可是大大的不吉。」
秦莞頓時恍然,沈氏並非高門大族,即便沈毅升任大理寺卿之後家中奴僕也不多,規矩自然也沒有那般複雜嚴苛,秦莞沒有做高門大戶小姐的覺悟,自然忘記了晚桃是不敢來和自己稟告的,她輕咳一聲,「雖然此行不該,可你也是一片孝心,盡孝總是沒錯的。」
秦莞嚴肅的說了一句挽回形象,又道,「此事我們院里知曉便可,你繼續燒吧,燒完了鎖上門。」頓了頓又冷聲道,「不過下一次,未有稟告不得開院門,不論為了什麼。」
晚桃驚喜非常的磕起頭來,「奴婢拜謝小姐,拜謝小姐!奴婢一定不會了!」
秦莞滿意了,點點頭打算離開,可就在她轉身之時,她忽然覺得看到了什麼熟悉的一幕,眉頭一皺,秦莞定睛去看那燒著衣物的炭盆,只見炭盆邊上有一節枯枝,想來是晚桃拿來翻動所燒之物的,也就是在那枯枝之上,一層燒焦了的污物糊在上面。
秦莞腦海中頓時電光一閃!
在魏言之房中,那鐵鉗上面的焦物,乃是布燒化了留下的污物!
魏言之不僅在爐子里燒了炭,還燒過什麼衣物不成?
秦莞一顆心直跳,她此前本就懷疑過魏言之,可忽然出現了魏綦之這麼一個人,才將她的視線分了開,後來霍懷信聽了魏言之的話定了案情,準備捉拿魏綦之,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殺了宋柔的人是魏綦之了,可秦莞想來想去,仍然有說不通之處。
魏綦之是如何越過侯府的重重守衛裝無頭女屍嚇她的?
若是魏綦之嚇他,可那個時候她還沒去過義莊,他怎知道她會驗屍呢?
秦莞面色一片沉凝,幾乎有些迷怔的朝外走,晚桃和茯苓見秦莞神色忽變都有些奇怪,卻誰都不敢出言相問,茯苓跟在秦莞身後,茫然又有些擔心。
魏綦之和宋柔有情,可他卻心高氣傲不和國公府交好……
魏綦之千里之遙追了過來,以曳金箋為信引宋柔出來,而後或是故意或是失手將她殺死……
他殘忍的殺了宋柔,不僅沒有返回京城製造不在場的證據,反而一路跟到了錦州。
跟過來做什麼?為了看安陽侯府的亂象?為了看霍懷信查案的進展?
他割掉了宋柔的腦袋,卻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在送嫁隊伍之中把她的腦袋拿走?
秦莞邊走邊想,腦海之中太多的謎題未解,只讓她頗為焦急,又幾瞬,秦莞忽然抬起頭來,雙眸發直的看著前方的虛空,「我一定漏掉了什麼!一定有哪裡不對!」
茯苓在後面看的心驚肉跳,「小姐在說什麼?」
秦莞不停的搖頭,「太多的地方說不通了,我一定是漏掉了什麼,一定有很關鍵的地方被我漏掉了……」
茯苓欲言又止,正要說話,院門口卻想起了說話之聲。
「九小姐,府衙的徐仵作給您送了一封信來!」
秦莞猛地轉身,只見是門房上的男僕站在院外,秦莞顧不得繼續想下去,只得大步走到院門口去,「徐仵作送信?他人在哪裡?」
男僕雙手捧著一封信,「人已走了,只說此事九小姐一定想知道,只是來告訴九小姐一聲的。」
秦莞接過信來,轉身邊走邊打開,走出了三步,秦莞眉頭緊皺的頓住了腳步。
茯苓小心翼翼的上前,「小姐,徐仵作說什麼了?」
秦莞仍然一錯不錯的看著信,目光沉冷的讓人害怕。
「魏家大公子,一個時辰前被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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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莞莞到底漏掉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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