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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上藥之旖,便依了你

  「小姐,世子殿下請您去問什麼話?」


  走出秦琰的院子,茯苓語氣有兩分忐忑,「世子殿下總不至於忘了您在錦州是幫過他的忙的吧,還有太長公主的交代……」


  秦莞一聽茯苓的語氣有些怕不由哭笑不得,「自然是問一問這宅子中的事,秦府一行只有我和他是舊識,問別人他想必是不放心的。」


  茯苓歪頭想了想似乎正是這個理,不由又嘆了一聲,「小姐,這一次正是多虧殿下了,殿下又救了小姐一次,算起來,殿下似乎救了小姐三次了。」


  「那會兒奴婢真是絕望極了,恨不能跟著小姐跳進去,可那房梁有奴婢大半個人高,奴婢真是爬都爬不過去,奴婢正著急呢,殿下就出現了,您不知道,殿下那會兒臉色都變了,一聽小姐掉下去了,想都沒想就跳進去了。」


  茯苓語氣又是感嘆又是感激,「真是沒想到世子殿下是這般守信之人,答應了太長公主殿下便連這樣的險也能冒,果然從軍之人就是不一樣。」


  秦莞聽的只想笑,又感嘆於茯苓太過純然,她便附和一般的點頭,「正是如此,世子殿下此番對我有救命之恩,還別說前面的,但凡他所問,我定然好生回答便是了。」


  茯苓一本正經的扶著秦莞,連連應是。


  沒多時,最牽連領路的軍士便停了下來,指了指跟前的一處院子道,「就是這裡了,九姑娘,世子殿下暫時在此歇著,您請進去吧。」


  秦莞點頭道了一聲謝,抬步進了院門。


  眼前這院子一看就是才收拾出來的,且收拾的速度極快,屋檐欄杆之上的沙塵蛛網皆不見了,可是秦莞看的清楚,上面的朱漆也被碰掉了不少,秦莞一想便知道這些多半是韓將軍手下的戰士們做的,當即笑著嘆了一聲。


  「九姑娘!」白楓在門口喊了一聲,忙過來行禮,然後笑道,「殿下在裡面等您。」


  秦莞應了一聲,便朝著緊閉的正門而去,到了門口,白楓一把推開門,「請——」


  秦莞走了進去,茯苓正要跟上,白楓便笑道,「茯苓姑娘,你在外等等如何?」


  茯苓一聽這話可謂是正中下懷,她對燕遲本就有些畏怕,能不在跟前侍候是最好的,再加上燕遲救過秦莞多回,又分外遵守太長公主的囑託,茯苓是再放心不過了。


  她便看向秦莞,秦莞只覺白楓的目光有些微不同,一時沒多想道,「那就等著吧。」


  「好,奴婢在外面等著小姐,小姐有事喊我便是。」


  茯苓歡歡喜喜應了,秦莞的背影便消失在了門后,白楓將門一合,面上笑意盎然。


  門一關,屋子裡卻是一片安靜,秦莞看了看這處客院,也是和她那裡相仿的,內室乃是在第二進,秦莞遲疑的喚了一聲,「殿下?」


  一聲落定,卻沒有回應,同一時間,秦莞隱約聽到內室之中有窸窣聲。


  她挑眉,抬步便往內室去,一走到內室門口燕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秦莞的眼中,他已換了一身衣裳,可此刻,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衫,那薄衫襟口未系,大大的敞開著,秦莞一眼看到他大片光裸的胸膛,腳步立刻就頓住了,再一看,他半挽的髮絲上水汽未消,顯然是剛剛梳洗過沒多時,秦莞眨了眨眼,一時也沒有行禮。


  燕遲看著忽然駐足的秦莞眉頭微皺一瞬,「過來——」


  秦莞便仍然看著他的胸膛,此情此景和在底下卻不同。


  秦莞不動,燕遲眉頭皺的更緊,他忽然大步朝秦莞走了過來,他衣衫本就敞著,如今走路帶風,衣衫更是吹到了兩邊去,那肌理線條分明的胸腹便全部露了出來。


  秦莞的唇角越抿越緊,再加上燕遲身上那股子迫人之勢,她幾乎就想逃跑,可剛退了一步,手便被抓了住,燕遲不由分說拉著她往床榻這邊來。


  「那個……殿……你……」


  燕遲只管將秦莞往床邊拉,一聽秦莞說話都不利索了當即側眸去看,這一看,卻發現秦莞面上一層微粉浮出,眼中更是有幾分急惶,顯然是想左了。


  燕遲「呵」的輕笑了一聲,只笑的秦莞一眼瞪了過來,這一瞪含怒含惱含嗔,只瞪的燕遲心頭痒痒的,她將秦莞拉過來,而後大馬橫刀的往床邊一坐,抬手便將外衫直接脫了下來,秦莞眸子越瞪越大,根本是想將他身上瞪出一個洞來。


  大周雖然男女大防並不嚴,男男女女交情好的也多有一起出門遊玩的,可真是那兩個人單獨待在一處還衣衫不整的,那卻也不是一樁小事。


  秦莞看著燕遲光著的上身,除了那些陳年傷疤之外,那線條分明的腰際和腰腹之處凹凸的肌塊,皆是刀鑿斧刻般的讓她臉熱心搖,燕遲從軍多年又有一身武藝,身量卻並不顯健壯粗莽,反倒是緊實而精瘦的恰到好處,且他這一副身骨是從漭漭的烽煙血火之中淬鍊捶打而出的,秦莞每每想到這一點,便覺他肌理之下彷彿藏著能攻城略地的強大力量,那力量讓她敬畏又心動,再加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秦莞見過那麼多死人活人的軀體,卻從未見過燕遲這樣完美的,於是心中悸動又多加了一分。


  秦莞沉下心神,做了幾番努力卻也不能找回醫者對待病患的淡然,不僅如此,她目光下意識的仍然往燕遲身上落,可臉頰之上又像著了火一樣在燒。


  燕遲的眼神便有些興味的深長,在黑暗之中的秦莞已是大為不同,可他終究看不見她的神情,如今窗外天光大亮,秦莞面上的粉霞如三月里的桃花一般絢爛而又溫柔,燕遲本來想剋制的心儼然有些克制不動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好看嗎?」


  秦莞倏地抬起頭來,一雙眸子瞪的更凶。


  要說她平日驗屍或是生氣嚴肅之時也是頗有兩分懾人的,可眼下這一瞪,卻是半點氣勢也無,倒是嗔怒羞惱的叫燕遲心中邪火亂竄,燕遲喉頭動了動,幾乎想立刻將她拉到懷中來,可他剛一抬手,秦莞便往後退了一步。


  她當即滿身戒備,「喊我來為著什麼?」


  燕遲見她如同一隻炸毛的貓似的,不忍將她惹急了,笑了笑轉了身子,他一側身,他背脊之上那道斜拉過去的舊傷便亮了出來。


  這傷一露,秦莞身上的戒備立時一散。


  燕遲的這一道傷是極重的,當時在錦州之時,她便說過她這傷處至少也要月余才能癒合好,若是要完全痊癒,得不動武兩月,可不動武對燕遲而言怎麼可能,別的不說,他兩次救她就不能不動武,秦莞看著,心中頓時一軟。


  如今到底和從前不同,二人表明心跡,她亦比從前更看重他,看到這傷,哪裡還能再和他置氣,眉頭一皺,秦莞走上了前去。


  「可疼?」秦莞指尖輕撫上去,只見那傷口上下皆已痊癒,只最中間寸長位置有些發潰,秦莞心中微沉,燕遲語聲不動道,「不疼。」


  秦莞沒說什麼,「我給你的藥膏呢?」


  燕遲抬手指了指床頭旁的高櫃,果然,她給他的藥膏便放在那處。


  秦莞走過去拿在手中,一入手眉頭便皺的更緊,「怎還剩這樣多?」


  燕遲並未回頭,只極其平淡的道,「那幾日錦州軍中演練,沒顧上。」


  軍中演練……秦莞一聽這話便知他少不得又動武了,唇角微動卻是沒說什麼,「若是一直發潰,這傷口便得重新動刀,到時候定會落下病根。」


  說著話,秦莞已又掏出寒月來,刀尖自那腐潰之地滑過,卻是不忍讓他再疼,片刻又收了將葯塗了上去,「此來袁州可是為了軍中演練?你可要下場?」


  燕遲搖頭,「並非,韓將軍是父親舊部,我此來是為私事。」


  秦莞「哦」了一聲這才微微放了心,「也不知此處藥房有無被毀,得重新給你做新的藥膏才好,接下來半月,可千萬莫要動武了,傷口撕開又得發潰。」


  燕遲默了默,語聲一柔,「聽你的便是。」


  他沒了那一本正經之態,秦莞心底便也像被什麼撞了一下,一時不做聲的給他塗藥,很快,她拿過一旁的棉布給他包紮。


  她並非第一次給他包紮,然而第一次的時候她對他可無半分旖念,便是對著他光裸的背脊如何靠近也不覺得什麼,然而這一次卻分外不同。


  秦莞拿著棉布從他後背纏到前面,手自他左腋下穿過,又從他身前繞到右肩,如此一來,倒像是她從後面抱著他一般,繞過第一圈沒什麼,第二圈也沒什麼,繞到第三圈之時,燕遲忽然將她的手抓了住,他握住她兩隻手,教著她在他身前將那棉布打了個結,結一打好,他一下子便轉過了身來,秦莞此刻要退已來不及,燕遲的手又落在了她腰上。


  他雙腿分開金刀立馬的坐著,一把將秦莞攬到了他腿間站著,手抱住了秦莞的腰。


  秦莞深吸口氣,她站著他坐著,視線將將平視,燕遲甚至微仰頭望著她。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燕遲的眸子格外的深邃,可眼底卻又隱隱的透著幾點火星,察覺到他雙手越收越緊,秦莞雙手忙撐住了他肩頭。


  燕遲眸色越來越暗,語聲也低了下去,「怎麼?」


  若不知他意圖秦莞許是暗自心神搖曳,可既然知道他想做什麼,秦莞覺得不妥便不會隨了他,「晴天白日,我已進來多時了——」


  燕遲呵笑一下,「那又如何?」


  秦莞便道,「你給我的令牌,三哥已經知道了……」


  燕遲便笑了笑,「你那三哥是個人精,定然問了你,你如何答得?」


  「我只言你受了太長公主囑託照拂與我,因無法與我同路才給了令牌。」微微一頓,秦莞心底跟著一軟,語聲不自覺放低了,「你又騙了我……」


  燕遲眼底是笑意和幾分蠢蠢欲動的掠奪佔有之意,他看了秦莞一瞬,忽然抱著秦莞一個轉身,秦莞驚呼了一聲,天旋地轉之間便倒在了床榻之上,燕遲撐在她身上,眼底深諳的讓秦莞有些發顫,她那點兒力氣在他面前什麼都做不了,他想對她做什麼她亦反抗不得,如果她一時擋住了他,那一定是他在忍著——


  她衣衫打了個璇兒,盛開的青蓮似的鋪在床榻之上,她墨發也打了個璇兒,此刻如一汪香墨似的散開在她頭頂,燕遲看著看著她呼吸便有些不穩,「我怎騙你了?」


  秦莞見他只是撐著身子並不壓下來,便一時也不反抗,何況她並非不識好之人,眼下自有動容,「那令牌,是皇室之中你的身份象徵,你怎能給了我?」


  燕遲的心思似乎只有一半在她說什麼上,他只細細看著她眉眼櫻唇,雖然在答話,可思緒和渾身的力道都用在了剋制之上,「怎不能給你?」


  秦莞聞言一愕,「若是我丟了,若是我憑著自己心意胡亂用那令牌做了什麼不妥之事,你該如何收場?且……且叫你知道你將那令牌給了個不相干的女子,此事如何解釋?」


  「第一,你不會丟。」


  「第二,你不會做不妥之事。」


  「第三,即便前兩條你都會了,我也正好讓他們都知道知道。」


  燕遲說著話,秦莞忽然覺得袖口一涼,她觸手一抹,卻見那令牌竟然被他放在了她袖袋之中,秦莞當即大驚,「不可——」


  她欲要起身將那令牌拿出來,燕遲忽的欺身而下。


  他光著的上身虛虛壓在她身上,好似觸到了又好似沒有觸到,秦莞卻彷彿受到了桎梏,忙躺著不敢再動,「三哥已經開始懷疑了,當真不可……」


  燕遲好整以暇道,「我倒是想讓他知道。」


  秦莞便瞪了眸子,要說她二人何時關係更近,便也是他領了提刑按察使的名頭主審秦府一案之時,那個時候,秦莞只覺他給她大開方便之門,彷彿知道她想要做什麼,便於默然之間幫她達成所想,無論他是因欣賞還是的確需要她相助,這樣的縱容和照拂當真讓她不自覺便放下了對他的心防,再加上他幾次三番相救,她又看到了他尋常行事的穩妥和果決,二人朝夕共事之間她不自覺挂念更深,彼時兩月之間她似乎並未察覺出那魔王的一面。


  然而到了現在,秦莞方才是知道了,這個人殺伐果決雷厲風行便也算了,他骨子裡的桀驁和霸道卻是被他極好的隱藏了,秦莞尤記得他為她撐傘那時,彼時她只覺他沉穩可依,還心中暗嘆他這等身份地位卻能默而周全的照顧一個小姑娘該是何等的風度與禮數……


  秦莞瞧著燕遲那篤定而不容置疑的模樣心中苦笑。


  什麼風度,什麼禮數,那個時候只怕便是這人克制而詭計之時,看似不著痕迹,卻明白如她這般性子只可耐著性子潤物無聲,一面縱著她,一面幫著她,然後又時而顯露幾分照拂好意,又於她面前將他的強大顯露幾分,再將這霸道邪惡一面掩下,再加上還有幫他治傷頗有幾分心疼,她若是毫無所感,那可真是榆木做的了……


  「不行!不能!不準!」


  秦莞看著燕遲的臉,利落的說出這六個字,她不想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她也算有幾分識人之能,憑著燕遲那詭計多端的手段和他那運籌帷幄的心性,她屬實認為燕遲做得出來,她氣惱自己後知後覺,語氣便也狠狠的。


  「不行,不能,不準——」


  燕遲玩味兒的將這六個字「咬」了一遍,而後便居高臨下看著她道,「你這『不行不能』在我這裡不作數,不過這個『不準』倒有些意思,你卻說說怎麼個不準?」


  秦莞臉上頓時一紅,這個「不準」看似和「不行不能」十分相似,可卻帶著曖昧的命令之意,彷彿在宣誓某種因佔有而生的主權,而燕遲的眼神直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不準就是不準,這又不是你一人之事。」


  燕遲看著秦莞,忽然實實的壓了下來,他上身不著寸縷,腦袋落在她肩頭,呼吸落在她臉頰和耳廓,語聲更是前所未有的低沉華麗,「我本以為除了那天子座上的人,天下沒人能對我說個『不』字,可我卻愛你這『不準』,你既然不準那我便依了你。」


  他但凡不將他們之事過到明面秦莞就不會氣惱,可他不僅改了態度,話還說的這般……這般撩人……秦莞推在他肩頭的手便有些不夠力氣了。


  察覺到她這小動作,燕遲低笑了一聲,「可重?」


  秦莞眉頭微皺,他雖然不是彪形大漢,可到底也……


  秦莞心底的腹誹還沒說完,燕遲一個翻身側躺在了她身邊,秦莞轉頭,燕遲卻將她一把攬到了懷中來,秦莞半趴在燕遲胸口,對著她那光裸的胸膛一時沒能撐得下去。


  「陪我躺一躺,好幾日沒歇眼了。」


  秦莞挑眉,燕遲的強大和示弱總是恰到好處,適才她還站在他一步之外,此刻便已心甘情願的躺在他懷中了,秦莞嘆了口氣,便倚在了他手臂之上。


  放在她袖袋之中的令牌已經有了幾分溫度,秦莞忽然醒過神來,「令牌是如何送到你手中的?」


  她將令牌交給了秦府的侍衛,秦府的侍衛應當去了薊縣縣衙,秦府的侍衛似乎已經回來,卻沒聽到秦琰剛才提起令牌在何處,卻是在他這裡。


  「薊縣縣令和袁州知府到了。」


  秦莞眉峰一動,秦琰說天黑之前薊縣縣令和袁州知府才會到,可沒想到這麼早那二人便到了,她看著閉眸的燕遲輕聲道,「他們既然來了,你怎還將人晾著嗎?」


  「自然要晾著。」燕遲語氣冷冰冰的,似乎有幾分薄怒。


  秦莞不解其意,卻也一時沒問,她仍覺燕遲這般赤裸上身十分不雅,於是將他那外衫扯過搭在了燕遲的身上,燕遲眉目未動,「你們何時啟程?」


  秦莞一聽眉頭微凝,「這個三哥沒說,不過按照三哥早前的意思,當時著急趕路的。」


  這麼一說,秦莞便問,「你何時離開?袁州可有事?」


  燕遲睜開眸子看著她,「你想我何時離開?」


  秦莞知道燕遲也是要回京城,若是兩人能同路自然好,可秦琰和秦氏一行在旁看著,她只怕露出破綻,燕遲看著她神色便知道她擔心什麼,輕嗤一聲,「沒良心。」


  「你自有旁的事做,若是能同路自然好。」


  秦莞片刻補了這麼一句,再看燕遲時,卻見他已是閉著眸子呼吸悠長了,秦莞微微一訝,又等了一會兒仍不見燕遲有動靜,她這才撐起了身子看著燕遲,她和他只有咫尺之距,他這般警醒的人倒也能睡得著,秦莞足足看了半盞差的時間,這才扯過一旁薄被搭在了他身上,這樣冷的天氣,到底是如何堅如鐵骨一般的身子才能耐得住寒?


  可再堅如鐵骨也是能受傷的,秦莞看著他肩頭的棉布眼神沉了沉。


  她極小心的起身,而後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待走到外屋方才理了理衣裙,又有些不放心的回望了一眼,隔著一道牆卻是什麼也看不見的。


  秦莞淺呼出幾口氣,半點異常也看不出的走了出去,打開門,外面茯苓和白楓都看了過來,秦莞彎唇道,「你家主子說要休息片刻。」


  白楓點點頭,「是,小人就守在外面。」


  秦莞便看向府門的方向,「聽說知府大人和薊縣縣令到了?」


  白楓是燕遲身邊最為信任之人,這些事自然知道的清楚,果然,白楓道,「是呀,到了大半個時辰了,主子不想理他們,讓在外面候著呢。」


  微微一頓,白楓道,「聽說那薊縣縣令管束屬下不力,主子心中不快呢。」


  秦莞心中一動,看白楓時便覺白楓眼底有股子深意,他這話顯然是說給她知道的,秦莞心中便又多了一層什麼,酸酸軟軟的,「原來如此。」頓了頓,秦莞又問,「你們殿下可有說何時回京?」


  白楓忙道,「剛才殿下便一直在和韓將軍說話呢,倒是沒什麼大事了,韓將軍暫時管著此處,不過這裡出了這麼大的案子到底該袁州知府管的,今天晚上此處只怕會移交袁州府衙,韓將軍是要帶著底下人回去的,主子的話,還不知打算。」


  秦莞深吸口氣,「殿下若是回京,和我們同路倒是極好,只不過我們路上行程極慢,只怕會耽誤了殿下。」


  白楓眼底亮了亮,「不會不會,怎麼會呢,等主子醒來小人一定原話轉告。」


  秦莞又說一遍,無外乎是擔心適才她說的話燕遲沒有聽到,見白楓這樣說她方才放心的帶著茯苓離開,出了院門,秦莞心底那異樣仍然揮之不去。


  且不說他又救了她一次,便是在別處,他那些心思也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而她往常也從未有過這般迴環心思,方才明白這情字一道的磨人之處。


  「小姐,世子殿下說了什麼?」


  茯苓至此仍然半分都不查燕遲和秦莞之間的情愫,秦莞便道,「就問了這宅子里眾人如何,又問了我們在這幾日知道多少。」


  「我們哪裡知道啊,就是看到了一次貓屍……」說著話茯苓一嘆,「孫神醫這事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那樣的人物,怎麼就想不通呢,孫夫人雖然去了,可他還有這麼多家人僕從,還有那麼多人等著他去救,還有還有,世上崇敬他的人那麼多。」


  秦莞腳步微頓,又看了一眼東邊方向,她並未走到那廢墟跟前去,可離得這麼遠也能感受到那些斷壁殘垣之間的蕭瑟凄涼,秦莞嘆了一聲,「孫公子在哪裡?」


  茯苓一聽這話連忙點頭,「知道知道,剛才我還問白侍衛了。」


  秦莞便點頭,「那你帶我去看看……」


  茯苓「嗯」一聲,雖然和孫慕卿相遇時日極短,可孫慕卿的性子卻是連茯苓也能看個底透,茯苓倒是十分喜歡孫慕卿的純然良善,於是帶著秦莞往北邊去。


  「小姐,好像就是前面那處院子了。」


  茯苓一指,秦莞看過去,果然看到了幾個士兵站在院門口守著,秦莞帶著茯苓走到跟前,還沒說話,那士兵卻問道,「秦府九姑娘嗎?」


  秦莞點頭,那士兵便將門推了開,「九姑娘請——」


  秦莞略一遲疑,「你怎認得我?」


  那士兵呵呵笑開,「韓將軍吩咐過,說有一位年輕好看的姑娘過來的話就問一聲是不是秦府九姑娘,如果是九姑娘就讓進去。」


  秦莞還記得早間剛出來時燕遲並不想讓她見孫慕卿,可韓開陽竟然如此吩咐,那就一定是燕遲的命令,秦莞點點頭,邁步而入之時腦海里全是燕遲的樣子。


  「九姑娘——」


  秦莞一思還沒想完,忽然聽到了一道清朗的低喝之聲,秦莞抬眸去看,便見孫慕卿一臉憔悴的從屋子裡大步走了出來。


  已經過了一夜半天,孫慕卿似乎昨天晚上整夜沒睡,眼下青黑容色頹喪,再沒了那如玉少年的模樣,「九姑娘,你出來了?你還好嗎?」


  秦莞眸帶安撫,「孫公子別急,我還好,除了我身邊一個婢女受了傷,其他人都無事。」


  孫慕卿長長的呼出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你們是我邀請過來的,若是出了事,我真是要羞愧致死了,九姑娘,我沒想到師兄他……」


  這麼說著,孫慕卿眼眶一紅低下了頭。


  秦莞嘆了口氣,「孫神醫和孫夫人情深,沒能過的了那一關所以走上了歧途,此事和孫公子無關,孫公子心中當寬敞些,然後……節哀。」


  孫慕卿吸了吸鼻子,而後才抬起了頭來,他眼眶發紅,眼角微濕,可到底沒在秦莞二人面前失態,「我……我知道的,我沒事,就是心中有些……」


  他只想將心中情緒說的輕渺一些,可說到一半卻還是說不出了,孫皓月是他十分敬愛之人,如今事情弄成這般,他一時半會兒當真沒法子輕鬆。


  秦莞見狀也不知如何相勸,她雖然也出自藥王谷,可和孫慕卿到底不同,孫慕卿的感受她無法感同,便也不好再用冷靜理智的話去勸,她來次不過是放不下心看看他,可真能幫上什麼忙她卻是做不了什麼的。


  「韓將軍如何說?」半晌,秦莞又問了一句。


  「說此事最終會交給袁州知府府衙,我已經送信往益州和蓮州了,不日他們兩家應當會派人過來,眼下我先留在這裡跟著知府府衙善後,等兩邊的人來了我再說何時離開的話,這府中的下人此刻也是人心惶惶,我也不能走。」


  秦莞點頭,「正該如此,全當是盡一份心。」


  孫慕卿低低沉沉的,「本是想去京城的,可眼下定然要耽誤許久了,九姑娘何時啟程?」


  秦莞抿唇,「就這幾日了吧。」


  孫慕卿面上便又生出歉意,「都是我,耽誤了九姑娘的行程了,還有另姐,煩請待我致歉,幸好沒有出事,否則……」


  秦莞便道,「她只是受了一場驚喜,且此事和你無關,你何須致歉?孫公子眼下不必北上也好,瞧著又要下雪了,孫公子獨身一人頗為不妥。」


  孫慕卿苦笑一下,「如今……至少也要等來年春日才能上京了,也不知世子會否因為此事對孫氏和白氏生出芥蒂,我……」


  「不會的。」秦莞語聲沉定,別說秦琰需要籠絡各方權力,便說他的性子,也並非是非不分的,「三哥不會的,此事是非曲直我們都知道。」


  孫慕卿稍微鬆快一分,「那就好,在下無論如何不想失了九姑娘這個朋友,九姑娘這般說我就放心了,往後有機會,定會再聚。」


  秦莞立即應聲,可看著孫慕卿,秦莞卻並不希望他踏入京城。


  他說要去看的故人她知道是誰,自小在蓮州長大的他在京城又有幾個故舊呢?


  秦莞欲言又止一瞬到底沒再說什麼,又辭了幾句便帶著茯苓出了門,沈莞死了,如今她是秦莞,若說得太多反倒又牽出了師兄妹之誼。


  回了院子,秦莞一入屋子便看到了秦琰,秦琰見她回來忙問,「世子問什麼了?」


  秦莞笑笑,「只是問這幾日宅中的異常,又問了路上是否安好,都是太長公主交代的那些,而後又叮囑了幾句便讓我走了,只是剛才我去看了孫公子。」


  秦琰「哦」了一聲,「袁州知府他們已經到了。」


  「這麼快。」秦莞只裝作不知,「可是來接手此處?」


  秦琰點了點頭,「世子沒去見他們?只和你說了一會兒話?」


  放著袁州知府不見,卻和秦莞說話,這的確說不過去。


  秦莞便道,「殿下有些疲累,說了幾句便說要歇息,我也不知他什麼打算。」


  秦琰便又頷首,「孫公子那邊如何?」


  「他是要留下幫著善後的,蓮州和益州不知何時才會來人,他既然也是孫氏的嫡系自然不會走的,本說要去京城,眼下也要延後了。」


  秦莞說著落座,茯苓忙去沏了茶,秦莞見屋子裡秦霜不在便轉了話題,「六姐呢?」


  「去看五妹妹了。」秦琰說起秦湘面色都要幾變,孫皓月是不會明著搶人的,不過是設了個套看秦湘鑽不鑽,只怕孫皓月也沒想到堂堂的秦府五小姐這樣好騙。


  若非秦湘,他們如今已經到袁州城了。


  「她沒什麼大事,不過是又添了一樁心病。」


  秦琰話語之中有幾分冷意,秦莞點點頭沒再多問。


  秦琰便道,「你那侍婢的傷勢有些重,所以我們後日再出發,明日先讓她養一日。霜兒都說了,那侍婢有幾分機敏,留在你身邊極好。」


  只是有幾分機敏?秦莞心念一轉,聽著秦琰這話倒是熨帖,「好,多謝三哥了。」


  「都是自家人,沒什麼謝不謝的,要謝也是五妹妹謝你。」


  秦莞但笑不語,卻在想要不要將白櫻還給燕遲,思慮一瞬,秦莞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憑著燕遲,只怕不多給她添人就是好的。


  秦琰既然定好了時間,秦莞也沒說的,很快秦霜回來粘著秦莞不放,秦莞不好自己去找燕遲,而燕遲那邊也沒派人再來請她過去過,雖說如此不會引人懷疑,可秦莞動了情思,卻哪能不念著燕遲,如此歇過一夜,夢中卻是又見了燕遲,第二日一大早起身,秦莞便知府中的士兵們都已經被韓將軍帶離了,而燕遲卻留了下來。


  既是第二日才走,這一日便十分悠閑,秦莞從自己馬車上去了藥材制了兩份藥膏,一份給了白櫻,另外一份正想著如何給燕遲送去,秦琰卻到了她這裡。


  「你隨我去見睿親王世子殿下——」


  這話一出秦莞心頭一跳,「三哥要做什麼?」


  秦琰眉頭微皺道,「睿親王世子殿下既然在這裡,總不好同在一處卻不相見,我和他並不熟識,你陪我去最好不過。」


  這話跳不出錯,秦莞應下,卻不知秦琰說的是真的還是想試探她和燕遲,只得忐忑的跟著秦琰往燕遲那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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