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即將入京,掀起風暴(萬更求月票
秦莞到朝暉樓的時候燕遲正站在窗邊等著她,見屋子裡並無旁人,秦莞便走的近了些,「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都審完了?」
燕遲精神矍鑠,通身上下錦袍一絲不苟,不知情之人半分看不出他昨夜未眠,他神色松然了兩分,「晴娘交代的很是利落,等我到了府衙的時候已經將事情經過交代了一半了,後來雙清班的人過去也是問什麼說什麼,十分順利。」
秦莞眉頭微挑,「晴娘說了當年之事是怎麼回事嗎?」
燕遲頷首,拉著秦莞的手走到了臨窗的榻前,落座之後方才開口,「都說了,當年走到定州的時候清筠就借著同門之宜簾絡上了清曦,雖然清曦離開雙清班的時候和清筠鬧翻,可當時過去了幾年,清曦又是心善之人,見清筠似乎是示好之意,便熱情的招待了清筠,就在這時,清筠探得了押送的隊伍要分幾路走的消息。」
「清筠是如何和龐輔良、劉仁勵認識的不知道,只知道龐輔良家中開武館的,他本人也習武,那劉仁勵家中以前是開藥鋪的,三人攪在了一起,再加上清筠的徒弟清璃,一起跟著清曦一家人到了驛站,清筠以戲班子要到孟州搭台為借口,再度和清曦見了面,她在內下藥,後來裡應外合的將隨行的將士了結,至於清曦一家人,卻是被清筠幾個虐殺而死。」
燕遲鳳眸微眯,「當年晴娘離開雙清班之後,是一直跟著清曦在一起的,清曦本打算給晴娘挑個振武將軍身邊的副將成婚的,可這事卻生了出來,早年間跟著戲班子吃了不少苦也見過不少下九流的門道,晴娘認得那蒙汗藥的味道,她剛中了藥性兒便覺得不對,想去救清曦卻發現龐輔良等人闖了進來。」
「有幾個好身手的將士藥性未起,拿刀去拼,雖然讓龐輔良和劉仁勵受了傷,最終卻都被龐輔良幾人殘殺,晴娘說,劉仁勵肩背上的傷,和龐輔良腿上的傷都是那時留下的。」
秦莞眉頭微皺,難怪她前次看著龐輔良總覺得他的腿腳有些問題。
「晴娘藥性半發,心知無力回天只好躲在驛站柜子里,龐輔良幾人將所有的將士了結,只專心對付清曦和討要押金車的鑰匙,一時間竟然將她忘記了,點火之前,她從柜子出來逃走,事成之後龐輔良幾人只顧著帶那些黃金離開,並未清點死亡人數,便漏了晴娘。」
「晴娘那個時候不知龐輔良和劉仁勵是誰,且那一次事故她也受了重傷,待養了傷之後再想追尋仇人,卻也是追尋不到了,後來她先是跟著雙清班東奔西走,四年多以後才發現了龐輔良的存在,那個時候龐輔良已經有了小成就,出入皆有護從,她近不得龐輔良的身,再加上沒有尋到劉仁勵,她便只能等著,後來她發現雙清班每年都要來龐府,而一次意外她發現劉仁勵也出現了,她這才知道他們幾個人會定期在龐府會面,再後來,晴娘以奶娘的名義進了龐府,雖然雙清班每年都來,卻是遲遲找不到四個人都在一起的機會。」
「她又怕只對其中一人下手引的其他幾人戒備逃遁,憑她一人之力,除了等待時機別無他法,直到這一次,清筠雖然沒來,可她第一個殺清璃,為的便是引清筠上門,早年間她們幾人搶得的黃金,每個人平分之後,又被龐輔良遊說著各自投入到了他的客棧之中,因是如此,龐輔良才在短短十幾年內成為西北首富,清筠幾個每年的會面便是為了拿分紅,清筠沒來的時候便是清璃替她拿,清璃一死,她自然會親自上門,還會懷疑龐輔良。」
秦莞靜靜聽著燕遲所言,聽到這裡之後點了點頭道,「所以她一個一個的殺過去,還挑起了他們幾個的互相懷疑猜忌,然後趁著劉仁勵害怕恐慌之時又將他殺了?」
燕遲頷首,「劉仁勵似乎對清筠有情,她那夜是扮作了清筠的樣子唱了一段引的劉仁勵出來的,將她引到了假山裡,用你說的法子將劉仁勵拿了,扔到了荷塘里去,劉仁勵的確是被活活溺死,她本是要嫁禍給龐輔良,可這一次死的人太多了,你又給常氏看了病,一來二去的發現了蛛絲馬跡,越是到後來她心中的念想越是淡,想著自己大仇得報,而她又確實造了殺孽,就越發的不花心思遮掩,最後,索性親手解決了龐輔良。」
秦莞不明白手刃仇人是什麼感覺,可她記得晴娘最後離開之時輕鬆的樣子。
「那接下來呢?這件案子過去這麼久,再想取證不容易。」
燕遲唇角微彎,「龐輔良最後讓龐宜武拿著定州老宅的鑰匙離開,那鑰匙已經被我的人帶著去定州了,如果沒猜錯的話,定州老宅一定有和當年之事有關的東西,就像你此前說過的,龐輔良這樣的人,一定會留著當年的東西當做他內心炫耀的資本。」
秦莞眼底微亮一下,「龐輔良竟然讓龐宜武去定州……」
燕遲冷笑了一聲,「他知道自己的事被注意到了,害怕自己去定州被拿住,便讓自己的兒子走這麼一趟,若是龐宜武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就匯合,若是沒有拿到反而被官府捉住,他便一個人隱姓埋名逃遁,真是好算計。」
龐輔良控制欲極強,而那生死之際也被他惦念的東西一定是十分貴重的,若是尋常,這貴重的東西定要被他親自拿到才好,可這一次,他卻讓自己的兒子走這一趟,無非是想讓龐宜武做這個馬前卒去試一試定州老宅安全與否。
秦莞想到常氏說的話,心中冷意更甚一分,「他這樣的人的確不配做父親。」
那日常氏說話的時候燕遲雖然站在外面,可門大開著,燕遲又耳力非凡,還是將常氏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龐輔良這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自己的兒子亦不會疼惜的。」
說著燕遲眸色一深,不知想到了什麼沒再說下去。
秦莞看了燕遲一瞬,可燕遲很快便面色如常的道,「定州一趟若是找到什麼便好,若是沒有便還得花一番功夫,當年的國庫黃金是有銘文的,龐輔良一定得找人將黃金重新融了換成銀子才能成為他白手起家的資本,雖然過了十五年,這一條線卻也不是不能找。」
秦莞頷首,而後便問,「那你準備何時回京城呢?」
說了這麼多,秦莞已知道這件案子要徹底查明白必定得花上些時日,她這麼問出來時,心中卻先有了答案,果然,燕遲沒立刻答話,只是握著她的手用上了兩分力,「若此番這案子只兩樁人命案子我倒是不必留下,可當年黃金大劫案影響甚大,事發之時正是父王帶領朔西軍西北迎敵之時,因損了軍餉,此後戰線一再拉長,朔西軍因此損耗甚大,這麼多年,這案子也算是父王和所有朔西軍老兵心頭一塊大石,所以此番我打算留下將這案子前後關節查個清楚再回京城去,本說好的同你一道回京,現在卻是不能了。」
秦莞聽著不由哭笑不得,「殿下這語氣倒是有幾分抱歉之態,殿下說的我都想到了,殿下的決定我也猜到了,這是殿下您分內之事,您若是不留下才是奇怪。」
聽見秦莞又稱了殿下,燕遲蹙眉嘆了口氣,「白櫻的傷好的差不多了,有她在你身邊我也放心,此去京城皆是官道,也不會再生出袁州之事了。」
豫州是西北最靠近京城之地,此去幾日時間,走的全都是大路,不僅沒有盜匪刁民之患,且沿路皆是繁華重鎮,便是只有秦莞一人她也不會害怕。
「我知道,我只在想,這案子若是拖到了年後去,殿下豈非不能回京城過年?」
秦莞眨了眨眼,在她看來,過年是一件大事,然而這話問完,燕遲面上卻無甚表情,「過年……若真是到了那日還沒辦妥也沒法子,沒事的。」
秦莞欲言又止,可想到燕遲的性子多半會以公事為重到底沒多言。
「七哥啊,你在和誰說話啊——」
秦莞正要問問對晴娘可能的判罰,冷不防的,燕離的聲音卻忽然在門外響了起來。
秦莞立刻站起了身來,亦將手從燕遲手中抽了出來,燕遲眉頭一挑,下一刻,燕離的聲音已經到了門口,「是不是九姑娘啊——」
話音落定,燕離跨入了門內,秦莞回身,盈盈行禮,「拜見世子殿下。」
燕離一看,頓時笑起來,「我就知道是九姑娘!聽汪知府說是九姑娘發現府中奶娘是兇手的,九姑娘是怎麼發現的?」
秦莞見燕離興沖沖的一問唇角微揚,「其實不是我發現的,是睿親王世子殿下提起了清曦之死的緣故,我這才想到了晴娘身上去,若非如此,我應該也不會懷疑晴娘。」
燕離看向燕遲,燕遲便也站起了身來,「你怎麼來了?」
燕離嘿笑一聲,「我去了知府衙門,那時候七哥剛走,我在衙門等了一會兒,見七哥沒回來就過來了,七哥過來是為了什麼?」
燕遲自然不好說過來只是為了見秦莞,便道,「過來看看能不能在這邊找到些證據。」
燕離眼底發亮的道,「七哥這一次竟然碰到了黃金大劫案,還將這案子破了,王叔知道了一定會十分十分十分的高興。」
燕遲神情漠漠,「查這案子要花些時間,你早點準備一番回京城吧。」
燕離一愕,「七哥不走?」
「這案子我還是親自盯著。」
燕遲說了一句,燕離便回過神來,「也是……這案子可是和朔西軍有關呢……」說著燕離眼珠兒一轉,「七哥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我等著和七哥一道回去。」
燕遲眉頭微皺,「別的時間好說,眼下到了年底,你得回去陪王妃才是。」
燕離唇角一抿,「母親這小半年來一直在佛堂不出來的,這過年與她而言也不重要,我便是早回去,母親也不會讓我做什麼,我還不如跟著七哥幫幫忙呢。」
燕遲似乎想了片刻,又看了燕離一臉執拗的樣子,到底是點了點頭。
燕離唇角一揚,又看向秦莞,「九姑娘何時回去?」
燕遲便也看向秦莞,他本想私下問秦莞,誰知燕離先問了出來。
「三哥說明日便走。」秦莞聲色如常道。
燕離笑意加深,「秦世子著急回去呢……」說著掃了燕遲一眼,「到了年節下,的確要早些回去才是,此去京城最多五六日,倒是不遠了。」
秦莞便也頷首,「正是,本說的讓我們臘月初到京城最好,可眼下卻是耽誤了些時日。」
燕離點點頭,忽而道,「九姑娘小時候是在京城長大的吧?」
秦莞不知燕離這一問為了什麼,只謹慎的頷首,「是。」
燕離便面露遺憾來,「正是太可惜了,沒能早點認識九姑娘,九姑娘和秦世子先回去也好,等我和七哥回去,到時候和九姑娘再續。」
秦莞忙點頭福身答應著,燕遲見燕離不知要說到哪裡去,便道,「好了,倒也沒旁的事了,我帶著他去搜搜徽園,你先回吧。」
頓了頓,燕遲又道,「這兩日這園子就要被查封了,你們早些離開也好。」
秦莞點頭「嗯」了一聲,又行了一禮這才告退了。
待秦莞走出去,燕離仍然興味的看著門口的方向,狡黠的眼底不知在盤算著什麼,燕遲眉頭一皺,「你在打什麼主意?」
燕離猛地回神,忙賠笑一聲,「不不,七哥誤會了,七哥以前在京城見過九姑娘嗎?」
燕遲邁步朝外走,聞言神色不動道,「沒有。」
燕離便有些納悶的輕吸了一口氣,「這就奇怪了……」
「奇怪什麼?」燕遲掃了燕離一瞬,對他琢磨秦莞的事略有不滿。
燕離半分沒發覺燕遲微皺的眉頭,只歪著頭道,「我昨日問了路雲,就問九姑娘是秦氏幾房的,這一問才知原來九姑娘並非侯府所出,而是秦氏二房的,秦二老爺我倒是有一點印象,雖然沒有出仕,可他當年在京城也頗有幾分才名的,我在想,我以前到底有沒有見過九姑娘,若是見過,一定不該全無印象,可若是沒見過,九姑娘後來不是住在侯府的嗎?忠勇候府一年當中也是有那麼一兩次大宴的吧,京中的貴族都要去的……」
燕遲皺眉,「後來她被侯府送去了錦州,依我看,侯府並不如何看重她。」
燕離便也點頭,「應該是這個道理了,九姑娘沒了父母,在哪裡都是寄人籬下,難為她竟然有這般氣質姿容,還有那一手醫術,更是叫人咂舌。」
說著燕離興味的笑了一聲,「七哥應該知道,忠勇候府有一個京城第一才女,被忠勇候夫婦視為掌上明珠,更視為入住東宮的第一人選,不知道九姑娘回京之後,這一點會不會生出變化?」
燕遲的腳步微不可察的一滯,隨即唇角一沉,「不會。」
他這兩字乾淨利落,又帶著凜冽之意,燕離笑起來,「也對,九姑娘到底不是侯府所出,這一點上便沒可能,不過去不了東宮,就憑九姑娘的姿容風儀,只怕也會讓京中的貴公子們前赴後繼,七哥留在豫州,就不擔心?」
燕離可謂是一眾宗室子弟之中最了解燕遲的,這麼多日相處下來,燕離已看出燕遲待秦莞十分不同,這話是提醒,也是揶揄,誰知燕遲聽著不為所動,只波瀾不驚的道,「京城那些紈絝如何能入的了她的眼?」
……
……
秦琰既然說了要第二日便啟程回京,下午便果真帶著周懷出去採買,等到暮色時分回來的時候,除了路上要用的,還給秦莞幾個各送了一隻大盒子。
秦霜喜滋滋的跑到秦莞這裡來,「三哥對我們真是太好了,給我的那支珠釵之上的東珠足有大拇指的指頭那麼大呢,又圓又潤,真是我見過的最上品的,也不知多少錢……」
說著話,秦霜看向秦莞手邊的盒子,「三哥給你的是什麼?」
說了這麼多,秦霜此來無外乎是想知道秦莞得的是什麼,秦莞聞言隨意的抬了抬下頜,示意秦霜自己看,秦霜眉頭一挑,也不客氣的將盒子打了開,盒子一開,秦霜只看到一件雪色的狐裘斗篷整整齊齊的擺在裡面,秦霜眉頭越調越高,眼底似乎衡量了一番,然後輕哼了一聲道,「這狐裘看著也是上品,不過我那上面有東珠有翡翠,釵身還是足金的,想來錢數也是差不多的。」這麼說著,秦霜滿意的將盒蓋子合了上。
秦霜雖然不像從前那般跋扈不講道理,可存在骨子裡的小計較還是在的,秦莞不以為意,只要是無傷大雅的小事,能避就避了,見秦霜歡歡喜喜的樣子,秦莞失笑搖頭,「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明日一早可就要啟程了。」
秦霜點頭,「收好了,也沒太多東西。」
秦霜說著話,又往正屋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猜五姐得了什麼?」
秦莞眉頭都不抬一下,「什麼?」
見秦莞一副敷衍的樣子秦霜嘆了口氣,「你可真是,怎一點都不想知道的,咱們姐妹三個,你信不信她也在和你比呢?」
秦莞不甚在意,「比就比吧。」
秦霜眉頭擰的緊緊的,「你這性子,真是拿你沒辦法,三哥給你的是斗篷,給我的是珠釵,好歹都是女兒家喜歡的衣裳首飾,可是呢……給五姐的卻是一套文房四寶,東西自然也是好東西,可周懷送過去的時候說,三哥希望五姐無事多動動筆墨,修鍊心性。」
秦莞聞言便有幾分瞭然,「三哥是在警告她?」
「可不是。」秦霜倒無幸災樂禍之意,只嘆息道,「那件事大伯和大伯母一定知道了,也不知京城其他人知不知道,若是知道了,那她可真是嫁不出去了。」
頓了頓,秦霜又道,「三哥是怕她到了京城也不知輕重吧?畢竟京城可遍地是貴人。」
秦莞不知秦琰到底是什麼意思,可的確是在警告秦湘也就對了。
想到這些日子秦湘的做為,秦莞心底嘆了口氣。
若到了京城秦湘還不知事,那可真是沒法子了。
這邊廂,秦湘正紅著眼一臉惱恨的等著晚荷,晚荷死死抱著秦琰送來的盒子,祈求的道,「小姐萬萬不可,這是世子送的東西,小姐若是砸了,這豈非是惹怒了世子?馬上就要到京城了,小姐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惹得世子不喜,那到了京城誰會幫您說話?」
「幫我說話?!你沒看到三哥已經越來越厭棄我了嗎?他不知道在大伯和大伯母面前怎麼說我呢,我還沒到京城大伯和大伯母就要討厭我了!」
晚荷欲言又止,只想說是秦湘那件事做的太過出格怪不了別人,然而她是奴婢,又怎敢真的說出這話,於是只得勸道,「小姐別這麼想,世子是個男子漢大丈夫,沒那麼多心思的,只要小姐乖乖的,像從前一樣表現好,世子定然會喜歡您的。」
一提到從前,秦湘便喉頭髮緊,從前她在秦府多好啊,眼下雖然要去京城了,可她卻沒有半點秦氏嫡女的尊榮,「三哥是男的沒那麼心思,可那兩個呢?」
秦湘說著,緊緊攥著袖口,目光透過窗戶箭一般的落在秦莞的屋子上。
晚荷只覺心力憔悴,「六小姐是和您從小一起長大的,她就算時而說話不好聽,可一定不會想著害您的,九小姐更是不爭不搶的性子……」
「她不爭不搶?!」秦湘冷笑了一聲,「看看,連你都覺得她多好多好了,可見她收買人心的本事委實厲害的緊,你還說她不爭不搶,你看現在秦霜和三哥都向著她了,這就是她的心機手段!明明搶走了一切,卻還讓你們以為她多麼淡泊……」
晚荷苦笑連連,「小姐,您不能這樣想,越是這樣想越是將自己困住,您應該想從前那樣和六小姐交好,然後也和九小姐做姐妹,馬上到京城了,京城還有一位八小姐呢,那位八小姐才是極其厲害的,您不能獨獨的顧影自憐。」
秦湘聽著這話抄起一旁的茶盞就朝晚荷扔了過去,「你這是在說我做錯了?!我沒有你這樣的奴婢,你給我滾出去——」
茶盞砸在了晚荷小腿上,直疼的晚荷身子一抖,而這邊廂,秦湘也弄了滿手的茶水,眼看著晚荷還要再說,秀梔連忙上前,一邊給秦湘擦手上的說一邊給晚荷使眼色,晚荷欲言又止一瞬,到底還是將盒子放下轉身走了出去,一出門,晚荷便看到常氏走進了她們的院子,然而常氏看都沒看正房一眼,直朝著秦莞的廂房而去。
外面冷風凌冽,晚荷腿上又凍又疼,她怔怔看著秦莞的屋子,心中忽而一片悲涼,她知道現在秦湘三人的地位已經有了明顯變化,而秦莞成了最受寵愛的那一個,可這一切,不是什麼心機爭搶……然而這個道理,她家主子卻想不通。
晚荷抬眸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穹,忽然有些害怕去到京城。
幾十步之外,常氏敲了敲秦莞屋子的門,很快,門打了開,門內茯苓意外的看著常氏,「夫人?夫人怎麼過來了……」
一聽茯苓這話,裡面秦莞和秦霜都起身走到了門口來。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冷風在如墨的夜色之中肆虐,常氏臉頰被凍得通紅,看到秦莞,常氏忙道,「九姑娘要走了?」
秦莞點點頭,「明日一早啟程。」這麼說著,秦莞一頓又道,「不知道夫人已經回來了,本想著等夫人回來再去和夫人告別的。」
常氏苦笑一下,卻又鬆了口氣似的道,「去衙門問了些話,剛回來沒多時,剛才過來清點府中下人的時候看到秦府的侍衛在裝馬車,方才知道明日秦世子和九姑娘就要離開了。」
常氏抿了抿唇,「今日去府衙,汪知府並未追究我的過錯,只說清暉園定要被查封的,讓我們也收拾一番儘快尋個別的住處,府里無關的下人都要被遣散的,雙清班的人也已經走了一小半了,剩下的人陸陸續續的問完了話也要走,本來我還在想秦世子不著急的話,明日請世子和幾位姑娘去城中用一餐飯當做為你們送行。」
秦莞嘆了口氣,「多謝夫人的好意了,事到如今,夫人要離開此處也不容易,自然也有一番忙亂的,就不用為我們送行了,我們在此耽誤了諸多時日,自然早些啟程的好。」
常氏苦笑一下,「其實我們也沒什麼好帶的,下午從衙門出來我就命人找了一處民宅,這會兒已讓兩個老僕去收拾了,我要帶走的就幾件衣裳,韻兒和嘉言也不過是多了幾樣玩耍的小玩意兒,其他的,沾了一個『龐』字我們都不要的。」
秦莞沉吟片刻,「夫人考慮周全便好,往後帶著大小姐和少爺,總不好苦了孩子。」
常氏眼底閃過一抹濕潤,「九姑娘放心吧,此番……多謝九姑娘。」
「不必謝我,謝晴娘便是。」說著秦莞語聲一沉道,「汪知府可有說對晴娘如何判懲?」
常氏一聽這話眼眶更是一紅,唇角緊緊抿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秦莞熟悉大周刑律,晴娘此番手上有四條人命,即便是有前情,可法理大於人情,結果必然不容樂觀,秦莞深吸了口氣,「晴娘也憐惜夫人苦命,往後,夫人保重吧。」
常氏眼睫一顫,淚珠兒一滾就落了下來,她急忙抬手一抹,「是,我知道的,我知道,我們一家人都為她所救,這麼多年她更是悉心照料韻兒和嘉言……」
常氏越說淚珠越是忍不住,秦莞憐惜道,「夫人別站在外面了,進來說話吧。」
常氏一邊抹淚一邊搖頭後退了一步,「不了不了,我就是剛知道九姑娘要走所以來和九姑娘說幾句話,府里亂的很,我還得出去看著,明日一早我帶著韻兒和嘉言送九姑娘。」
常氏說著後退兩步,福了福身轉身走了出去。
她如今孤身一人,身邊沒了婢女沒了晴娘,連個執燈的人也無,然而她纖細的背影在夜色之中挺的筆直,步伐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堅定。
常氏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門口秦莞和秦霜都沒能回過神來,半晌秦霜啞聲道,「這世上的苦命人真是太多了,這麼一想,我可得惜福些了。」
秦莞嘆了口氣,「好了,歇著吧,明日早些起身。」
秦霜嗯了一聲,這才慢吞吞回自己屋子去了。
秦霜離開,秦莞轉身往內室而去,茯苓關上門,走過來抱著盒子和秦莞一起進了內室,一進內室,茯苓看著床頭擺著的一個首飾盒道,「世子這一次也是有心了,這般擺明是格外喜愛小姐您,也是想彰顯您在三位秦姑娘中的身份呢,要奴婢說,便是給六小姐知道了也無礙,六小姐眼下變好了,可有時候還是有些……還不如讓她知道您就是得世子的心意。」
秦莞不甚在意的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眼下得三哥心意,往後卻不一定,我也無需彰顯什麼身份,將這首飾盒和其他的一起收起來,往後等用得著的時候再打開。」
見秦莞不熱衷那首飾盒,茯苓又輕嘆一下,「這套粉玉頭面可是比小姐任何一套首飾都來的華美鮮妍呢,小姐總是這麼素凈也不好的。」
秦莞不為所動,「放著吧……」
茯苓無奈的看向白櫻,本是想著白櫻幫腔幾句,可奈何白櫻面無表情的絲毫不覺得秦莞應該裝扮的鮮亮明麗些,茯苓撅了噘嘴,只得照做。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大早秦莞就醒了過來,她利落的梳洗起身,很快秦琰便命人送來了早飯,早飯也是周懷在外採買的,簡單管飽,用完了飯,一行人出了院子往府門而去,經過這一夜,清暉園變得清凈了不少,往日來往的僕從也都不見了蹤影。
秦琰便道,「龐夫人雷厲風行,昨天晚上就將園子里的無關下人都遣散了,聽說都施以重金,今日一早天還沒亮幾十個僕從就離開了。」
「看來龐夫人是真的一刻鐘都不想待在此處了。」
秦霜低低嘆了一句,「要是我,我也巴不得最快速度的離開這裡。」
秦琰便道,「此處的確不吉利,稍後官府會再次來搜查,之後大抵會將此處查封,等案子了了之後再行上報給內務司,看這宅子是做賞還是做賣。」
秦霜眨了眨眼,「那龐老爺這麼大的家業怎麼辦?」
龐氏為西北首富,底下的客棧酒樓不再少數,難道那麼多的十方客棧都要被查封?
秦琰搖頭,「罪族之產皆要被查封典賣,官府會重新賣出去,買到的人換個頭面改個名字可繼續經營,得來的銀子上繳國庫或用於吏治,那些房舍樓宇也不至於完全荒廢,若是還經營原樣,大多數東家會找熟手,原來做工的人便又有了生計。」
「原來如此,這樣還差不多,豫州城的這個十方客棧那般氣派,若就此荒廢了可真是暴殄天物白白浪費了。」秦霜自顧自說著,一抬眸,輕「咦」了一聲,「龐夫人——」
秦莞和秦琰順著秦霜的目光看過去,頓時看到了等在府門口的常氏幾人,她一手拉著龐嘉言,一手拉著龐嘉韻,而她身後,還站著龐宜武。
常氏好歹是龐宜武的繼母,龐宜武未曾犯事,自然不會被扣在官府,而眼下,龐宜武和常氏還算是一家人,秦莞沒想到龐宜武這一次會跟來。
「拜見世子爺——」常氏當先行了禮,龐宜武隨後拱手,除了龐嘉韻面無表情以外,連龐嘉言都像模像樣的行了禮。
秦琰唇角微彎,「夫人怎麼在此?」
常氏薄笑著道,「昨天就知道世子今日要帶著三位小姐啟程去京城了,此番在清暉園讓世子和三位小姐受驚了,還耽誤了時日,民婦別的不能,卻定要來送行的。」
說著話,常氏轉身看向後面站著的唯一的僕婦,正是秦莞早前見過的在徽園門口放風的那個老婆子,此刻那老婆子手上抱著一隻長盒,常氏拿過在手,轉而要遞給秦琰,「民婦無好禮相送,世子權貴之家也不稀罕凡俗之物,民婦昨夜在自己的嫁妝之中找了半晌,尋得了這一幅《百駿圖》,此乃世上唯一之真跡,還請世子笑納。」
秦琰眉頭一揚,秦莞也微微一訝,秦霜忙低頭在秦莞耳邊問,「《百駿圖》是何物?」
「是夏朝名畫師寧丹青的傳世之作,價值萬金。」
秦莞低低答了一句,秦霜頓時恍然,這邊秦琰蹙眉道,「這樣貴重的禮秦琰怎敢收,夫人的心意秦琰心領了,這禮還請夫人收回,此番變故夫人也是心力憔悴,還望夫人日後和小姐少爺都保重,此一別,不知是否還有相見之期了。」
常氏卻看了一眼秦莞,「不,這……這是民婦的謝禮,還請世子一定要收下,否則民婦心中委實不安的緊,請世子收下吧……」
常氏言辭懇切,一會兒看秦琰,一會兒看秦莞,秦琰苦笑一下,也回頭看了一眼秦莞,末了嘆息的一笑,「既然如此,那秦琰就不辭了,多謝夫人。」
常氏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轉眸一看,秦府的馬車已經在府門之外排了一條長龍,「這幾日天氣極好,世子和三位小姐這一路上定能順順利利回到京城,快過年了,民婦給世子和三位小姐道個福,以後雖然難有相見之期,民婦卻盼世子和三位小姐安樂順遂。」
「也請夫人保重。」秦琰拱了拱手。
這邊廂,秦莞和秦霜上前一步,皆和常氏告別。
又說了幾句,秦霜一低頭看向龐嘉言,「小少爺,你給我的玉扳指我可收著呢,若以後還能再見,我送你一個更大的。」
龐嘉言下頜一抬,「那我可要最上品的玉石。」
秦霜掩嘴而笑,常氏也沒好氣的點了點龐嘉言的腦袋,秦莞看了看常氏三人一眼,又看了一瞬龐宜武,語重心長道,「夫人和小少爺皆是通達之人,定能照顧好大小姐,只希望此番亂局落幕,往後夫人也安康如意,還有小少爺……」
秦莞看著龐嘉言,「小少爺心智不凡,將來定能光耀夫人門楣。」
龐嘉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秦莞,末了,垂眸拉住了常氏的手,倒是一副乖覺模樣,秦莞隨即收了目光看向常氏,「夫人,就此別過了,我們走了。」
常氏點點頭,直送秦莞幾個出了門,秦莞幾人先後上了馬車,很快,車輪動了起來,常氏幾人站在門外的台階之上,一直目送著秦莞的馬車從長街之中緩緩走了出去。
一片靜默之中,龐宜武眼神微閃的道,「母……母親,我們真要晚上就搬出去?」
常氏回神,適才溫柔的神色一下子堅韌起來,轉而目光冷肅的看著龐宜武,「二少爺不願走?這宅子就要被查封了,二少爺要留下是不可能的,還是,二少爺不想和我們走?」
龐宜武面色微變,「不……不是,只是捨不得……」
常氏眼底閃過一絲嘲弄,拉著龐嘉韻的手轉身往門內去,外面龐嘉言養著脖子看著龐宜武,「二哥不聽母親的話,當心像大哥一樣哦——」
龐宜武直嚇得往後退了一步,「你,你說什麼……」
龐嘉言朝著龐宜武做了個鬼臉,一臉天真的笑起來,「二哥膽子真小。」說完這話,他便邁著小短腿朝著常氏跟去,龐宜武站在原地,腦海中不停的浮現出龐宜文慘死的樣子,他咽了一口口水,看著前面常氏幾人的背影眼底漸漸生出了恐懼來。
這邊廂秦莞的馬車已駛出了清暉園長街街口,可忽然之間,她下意識的掀起窗帘往回看了一眼,一旁茯苓不解道,「小姐,怎麼了?」
秦莞搖了搖頭,又看了兩眼方才將窗帘放了下來。
車輪滾滾而動,一個轉彎,駛上了豫州城的主街,車夫馬鞭急落,馬車速度愈發快的朝著豫州城城門而去。
清暉園不遠處的民宅屋脊之上,燕遲攥緊了袖袋中墨色的葯囊。
秦莞即將去的是繁華富麗的京城,是權欲爭鋒的京城,是危險的時刻都會陷入危機的京城,冥冥之中,燕遲詭異的生出了一種預感,秦莞此行入京,必將會以纖柔之身,給那座奢靡的帝都帶來一場石破天驚的風暴……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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