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屋頂觀星,拔舌地獄(萬更)
秦莞再一次被請入宮中的時候拓跋弘已經能起身走動了,只是仲春時節他身上卻披著厚厚的大氅,整個人仍然有些虛弱……
「前一次的方子以溫補為主,今日我再寫個方子太子殿下用著。」
秦莞寫完了方子,拓跋弘又再三道謝,「已經將養了多時了,眼下已好了許多,只是傷處在心口,著實讓郡主費心了,西梁三殿下已經準備歸國,我們也不能再耽誤了,等郡主這個方子的葯吃完,我們便得先回去了。」
秦莞微訝,「殿下的傷最好再養養再出發,此去北魏,路上要走一月,勞頓之下可能會讓殿下的傷勢又複發,或許還會留下病根。」
拓跋弘苦笑,「我們出來已快三月,委實不好久留的。」
拓跋弘乃是北魏太子,自然不像其他人那般自在,秦莞也能理解,便沒有多勸,拓拔蕪便道,「所以秦莞,還要麻煩你多準備幾個方子我們路上帶著,現在我大哥就信你了,要不是知道你身份不同,大哥還想帶你去北魏。」
秦莞聞言失笑,「若是開方子,那我只能幾個食補的方子,路上太子殿下的身體狀況我不知道,方子可不好亂用的。」
拓拔蕪點點頭,「那也好,總之辛苦你。」
拓跋弘聞言便道,「郡主可有想過去別處看看?」
秦莞一時沒懂,「去別處?」
拓跋弘便道,「北魏也有幾位德高望重的醫者,郡主若是見到他們,想必能對你的醫術大有進益,到時候郡主成為一代大家也是好事。」
秦莞聽得笑意微深,「北魏太遠了,若是人就在大周我倒是能拜訪一二。」
拓跋弘點到即止不再多問,拓拔蕪拉著秦莞去寫方子。
寫完了方子,秦莞告辭,拓拔蕪扶著拓跋弘在走到門口送秦莞,待秦莞離開,拓跋弘指了指門外的花圃道,「去走走——」
拓拔蕪扶著拓跋弘朝著游廊而去,沒走幾步便聽拓跋弘道,「你覺得永慈郡主如何?」
拓拔蕪腳下一頓,面色有些複雜,「太子哥哥,永慈郡主雖然是好,可並非皇室宗女……」
拓跋弘唇角微彎,「可她有著郡主的封號,在從前,貴族之女受封之後聯姻他國也不是沒有,何況她那般得太后和太長公主看重,也和皇家宗女無異了。」
拓拔蕪笑意越發苦了,若她不知道秦莞和燕遲也就罷了,偏偏她知道,難道他還能讓自家哥哥求娶秦莞,然後拆散秦莞和燕遲嗎?
這事她可做不出來……
「哥哥,就算如此,秦莞自己也不會願意去北魏的,就算是去北魏做太子妃,她也不會願意,她求了大周刑部的虛職,如今在幫臨安府衙驗屍呢,您覺得她是那種為了名利不管不顧的人嗎……」
拓跋弘嘆了口氣,「所以我才覺得可惜。」
拓拔蕪看了拓跋弘一眼,「太子哥哥,你別說你對她已經動情了。」
拓跋弘一笑,「倒也沒有,只是覺得郡主性情我極喜歡。」
拓拔蕪也嘆了口氣,「趁著還沒如何,你早點斷了這個心思吧,要我說,若真是為了國計,那就求娶燕蓁公主,若是為了您自己,那就回去北魏,娶個您自己的喜歡的,如今咱們也並非真的要和大周聯姻才能保國力不衰,如今的大周,也不會因為不聯姻就對咱們兵戈相向,聽說那西梁劉贇向大周要了些兵甲,又許了大周幾座邊境的礦產,實在不行,咱們也像西梁一樣,或者開了南邊的國門讓兩國通商,不也是借了友邦之誼?」
拓跋弘聞言欣慰的笑了,「這些你倒是都想到了,你說的這些也可行,可又有什麼比聯姻能拉近兩國的關係呢?求娶燕蓁公主,卻也不一定能求娶到的。」
拓拔蕪搖頭,「不一定,我倒是覺得大周皇后的態度十分奇怪,她似乎是贊成這件事的,燕蓁公主三天兩頭的來探望您,不都是皇后的意思嗎?」
拓跋弘沉默一瞬沒說話,半晌道,「既然如此,那我試試吧。」
拓拔蕪看的出來拓跋弘也並非真的喜歡燕蓁,如此全是為了北魏罷了,拓拔蕪不由的有幾分心疼,可拓跋弘乃是大周的太子,國事對他而言自然是第一位的。
想到拓跋弘打算求娶燕蓁,拓拔蕪便想去尋燕蓁探一探口風,看得出,燕蓁的心思極其單純,有這麼個人嫁去北魏,倒也比取了個其心不正的人好多了。
拓拔蕪從他們住的宮門出來,剛走了幾步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她抬眸一看,卻見就在不遠處的迴廊屋頂之上,竟然不知何時坐了一個人,此時已經暮色微起,整片天穹都暗了下來,而坐在那屋頂上的人紅衫烈烈衣帶當風,很是瀟洒。
拓拔蕪皺了皺眉頭,那地方可是拓拔蕪和拓跋弘剛才一起說話的地方!
拓拔蕪氣息一提,順著不遠處的牆邊假山上了房頂,然後走到了燕離的身邊,「這位世子殿下,您坐在這裡幹什麼?又是何時坐在這裡的?」
拓拔蕪和拓跋弘住的這處宮殿位於內宮西北,位置雖然偏,卻比其他妃嬪的宮殿都要高上不少,燕離不知在此做了多久,他身影雖然洒然,可神情卻有些落寞,暮色時分的昏光落在他側臉上,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有幾分寂寥。
拓拔蕪這般一問,燕離身子後仰著看向天邊最後一絲光亮,拓拔蕪隨著燕離的目光看過去,心底微微一震,她有理由相信,燕離不是故意坐在這裡想要監視他們或者偷聽他們說話了,因為這幅場景,實在是太震撼人心了。
最後一絲明光在天邊將沉未沉,昏光如同一層薄紗一般的落在這千重宮闕之上,大周國力強盛,宮殿亦比北魏皇宮更為闊達巍峨,連綿的飛檐自二人腳下往前鋪陳,彷彿沒有盡頭似的朝著天邊綿延過去,看到這一幕,拓拔蕪心底一下子被打開了,她看到了大周的昌隆,看到了皇權更迭,更在瞬間明白了自己的渺小……
拓拔蕪一下子想到了這兩年來對燕遲的挂念,再想到燕遲對自己冷待,她忽的笑了下,又呼出一口氣,將這兩年來的單相思都呼出去了。
她一時也不著急去找燕蓁了,裙裾一提坐在了燕離的身邊。
「這地方倒是好,若非我和我哥哥住在這裡,只怕沒人能找到你。」
這處宮殿這一回乃是專門為了北魏使團而開,等他們一走,這宮殿便無人居住,到時候,燕離一個人在這裡,就更是瀟洒自在了!
燕離不說話,拓拔蕪便自說自話,「你們大周可真是繁盛,連這殿閣都望不到頭似的,北魏的皇宮有你們的一般大,不,可能還不到。」
見燕離久久不答話,拓拔蕪轉頭看燕離,看了幾瞬,拓拔蕪一笑,「原來也是個心重的,我還道世子殿下真是和面上那般瀟洒快活呢,不過你又有什麼好不快的?你家的事我知道,別的不說,你現在還好好活著,這不就夠了嗎?」
燕離唇角微揚,「你知道那裡是哪裡嗎?」
燕離指了一個地方,拓拔蕪看過去,只見那是外庭所在,那處宮殿乃是在中軸線上最為巍峨懾人之處,拓拔蕪一笑,「不就是皇上的崇政殿?」
燕離忽然眯眸道,「你說,坐在那裡面的人是什麼樣的人呢?」
拓拔蕪眉頭微挑,不知燕離為何有此一問,在那殿中的乃是大周的皇帝,大周的皇帝嗎……高深莫測,帝王權術大成者,「自然是能當皇帝的人,你問這個做什麼?」
燕離神情越發深長起來,「能當皇帝的,又是什麼人?」
拓拔蕪聽的一笑,「自然……是能經得住事的人,太子哥哥忠正勤勉,賢德多才,可這一次還不是差點被另外兩個害了,要坐上那個位子,除非有極好的運氣,否則還真是要披荊斬棘才行,或者,要心狠手辣才行,比如我那個四皇弟和五皇弟,若是太子哥哥死在了大周,皇位必定是他們兩個其中之一。」
夜色降臨,晚風有幾分涼意,可吹在面上卻十分舒爽,拓拔蕪轉眸看著燕離,「你一個親王世子,想這些幹什麼,莫非你還想坐上皇位不成?」
拓拔蕪說話十分直接,直接的燕離輕聲嗤笑,「卻也不是不可能。」
拓拔蕪大驚,她二人在此說話,四周無人,所以她放肆了幾分,且說的也是大周的國事,和北魏可五官,可沒想到,燕離竟然接了話!
要知道這是在宮裡,憑著這話,大周皇帝也可以不留他!他本來就是罪臣之子啊!
見拓拔蕪驚住,燕離方才大聲笑了,「哈哈哈哈哈嚇到了吧!」
拓拔蕪獃獃的看著燕離,半晌無奈的牽了牽唇,「你還真敢說,也不怕我告訴大周皇帝去,與其肖想皇位,你不如找點事情做做,我可都聽說了,你這位世子殿下惹了不少御史的彈劾……」
自從在巍山,燕離調戲過拓拔蕪,拓拔蕪便打聽過燕離一二,這一打聽,方才知道燕離是如何個浪蕩性子!
燕離面上笑意朦朧,他身子往後一靠,修長的雙腿直直的往前伸著,他一手墊在腦後,漆黑的眸子看著完全暗下來的天穹,忽然道,「躺下來。」
拓拔蕪眉頭一挑,心說她坐在這陪他說兩句話已經極是給他面子,還躺下?!雖說她不拘小節,可她到底是女子,何況她的侍從們在底下等著呢。
見拓拔蕪不動,燕離忽然伸手,不耐的將拓拔蕪一把拉了下來。
拓拔蕪被拉著躺倒,後背撞在明瓦上頗有些疼,正要罵人,可她一眼看到了廣闊的天穹,拓拔蕪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天穹遼闊,星河璀璨,一顆一顆明明滅滅的星子正一閃一閃的眨巴著眼睛,拓拔蕪有些恍惚,恍惚自己一下子回到了北魏的雪國高原之上。
拓拔蕪不想罵人了,卻忽然覺得燕離有些特別,既特別,又十分複雜,複雜到了她看不清看不懂,他這看似浪蕩無忌的皮相之下,到底藏著什麼?
這是看崇政殿最好的位置,也是看星星最好的位置,那他心底,到底裝著崇政殿,還是裝著這漫天的,遼闊的星河。
雖說身下的明瓦有些硌人,可很快拓拔蕪便放鬆下來,清風拂過屋頂,拓拔蕪心底所有的紛雜繁蕪都被這遼闊的星河滌盪的乾乾淨淨,她心思放鬆下來,看了一會兒天穹,看到一顆又一顆的星子冒出來,原本黯淡的天穹燦然生輝,她想起來拓跋弘小時候教她的辨別星宿的法子,便又一顆一顆仔細去看,身邊燕離躺著沒動,也不說話,拓拔蕪無心管他,待看了一會兒看的眼睛發酸,便將眸子閉了上。
拓拔蕪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等她覺得有些涼醒過來之時身邊卻沒人了,她連忙撐著瓦片坐起來,卻見自己身上搭了一件燕離的袍子,袍子被夜風吹得微涼,此刻卻沾著她身上熱意,拓拔蕪攥住袍子,一時有些恍惚。
燕離到底是什麼時候跑的?
從房頂跳下來,拓拔蕪看著等了許久的侍從道,「有沒有看到世子殿下何時離開?」
底下站著的侍從一臉的懵然,「公主殿下,什麼侍從?」
拓拔蕪微訝,顯然燕離是避著人走的,侍從看到了拓拔蕪手上拿著的袍子,都很是驚訝,「公主殿下,這是……」
拓拔蕪看了一眼燕離的袍子,搖了搖頭轉身入內,到了這會兒自然也無心去別處了。
……
……
秦莞從宮裡出來時辰也已經不早,去給拓跋弘看了病,又去了太後宮中,太后留了她說話,這才出來的晚了。
回到侯府門口,秦莞卻發現已經有車架停在侯府之外,跟著的茯苓道,「小姐,家中來客人了?」
秦莞搖了搖頭,倒沒有去管,徑直進了府門。
秦莞本打算回去松風院,可剛走到正院,秦琰的聲音卻從後面傳了來。
「九妹妹,你回來了!」
秦莞轉身,「三哥,我剛從宮裡回來,怎麼了?」
秦琰笑道,「等你許久了,你來書房一趟吧。」
秦莞想到門前停著的車架道,「是不是有誰來了?」
秦琰一笑,「太子殿下和鄭大人來了,為何案子來的。」
秦莞心中一凜,面色也生出了幾分肅然,秦琰看著這一幕,不由失笑,她這個妹妹自從巍山獵場回來,便又成為了京城之中的一段傳奇,說她如何破了北魏使團的疑案,有說她如何被封為郡主,坊間的百姓們沒有親眼所見,可一個個形容的卻是十分真切,好似真的親眼看到一般,這其中自然也有些不好聽的聲音,便是秦琰在禁軍之中都聽到過,當時聽到的時候十分氣惱,還差點與人生出爭執,然而這會兒看到秦莞,他卻是知道,這些好聽的和不好聽的,秦莞壓根不會在意。
跟著秦琰到了書房,太子燕徹和鄭白石果然在內,太子坐在首位上,秦述和鄭白石一左一右坐著,看到秦莞進來都笑意一盛。
秦莞一一行了禮,鄭白石便道,「等郡主許久了,太子殿下是來過問案子的,今日和我一道過來侯府做客,想著郡主是驗屍之人,便也想讓郡主聽聽。」
距離燕徹去衙門已經只過了一日,鄭白石沒想到燕徹又要過問,不過燕徹被皇帝斥責,看重這些也是應該的,來侯府,更是燕徹的吩咐,鄭白石想到秦朝羽要做太子妃了,便也不覺奇怪,可按理來說,這個時候燕徹應該稍微避嫌才是。
秦莞自然知道燕徹是為了案子來的,便道,「可是有了新的線索?」
鄭白石點頭,「找到了一個可疑之人。」
燕徹見秦莞站在下手位上,便道,「郡主坐下聽吧。」
秦莞福了福身落座,鄭白石方才道,「是一個畫館的學徒,這個學徒主要是負責雕刻印章的,他在幾日之前和吳謙有過爭吵,吳謙讓他刻了一方私印,說好的給二十兩銀子,可是印章都被吳謙拿去用了好幾天了也沒給到錢,那學徒便去找他要錢,就是在鳳棲樓堵住他的,這個人也是找鳳棲樓的人問出來的,剛好那天晚上這個人不說自己去了何處,眼下人已經被問展揚帶回去審問了,估計今日之內會有消息。」
秦莞微訝,「如果是這樣,那這案子倒是簡單了。」
鄭白石頷首,「雕刻印章之人,必定擅長使刀,這個人還是修道之人,年紀輕輕家中竟然設的有法壇,到現在吳謙的銀子也沒有給,當日展揚帶著人找過去的時候,那人還在咒罵吳謙,雖然他不承認吳謙的死和他有關,可他惱恨吳謙卻是真的。」
秦莞心底生出一股子希望,如果殺吳謙的人真是這個刻印章的,那就好辦的多了,也不會再也其他人受害……
秦述也道,「此前我聽底下人說這案子十分複雜,還牽扯到了什麼舊案,我整日在戶部,還聽說你們去了刑部天牢,如今這人如果是兇手,那就破案了!」
鄭白石嘆了一聲,「我倒是希望整個人是兇手,卻也不能肯定。」
秦莞頷首,「他雖然擅長使刀,可當日他如何襲擊的吳謙,又是在哪裡殺死吳謙的,這些細節都要問清楚才行。」
秦述便道,「此人既然說不出案發之時在何處,那嫌疑便極大。」
鄭白石笑著道,「刑獄之上的事說不準,有時候這些人就是說不清楚自己的事,還給了衙門誤導,展揚派人去查,那吳家的三公子當晚也是一個人在府中,沒有其他人作證,郡主應該還記得,那日我們去威遠伯府上的時候,三公子對弟弟的死很是心痛,可後來再派人去威遠伯府查,卻說這個三公子曾狠狠的打過吳謙,兄弟二人間也算有仇怨。」
秦莞道,「是為何打架?這三公子通道?」
鄭白石苦笑,「去問的時候,三公子卻是輕描淡寫不願作答,至於通道,卻是看不出來,所以眼下也不好拿他怎麼樣。」
死了一個人,卻牽涉出了許多恩怨來,而真正的兇手又是誰呢?
燕徹還是過年的時候來過侯府,如今來了,自然不好只是說案子,沒多時,便又說到了其他地方,鄭白石正在說侯府過年送給他的茶,燕徹卻問秦莞,「郡主將九殿下的雀兒帶了回來,養的可好?」
秦莞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一茬,便實打實道,「不算好,帶出來之後它似乎不喜府中的吃食,這幾日都不怎麼進食,有些懨懨的。」
燕徹聞言神色不動,卻道,「可以試試黃豆粉和綠豆粉配剁碎的鮮蝦。」
秦莞微訝,不光是秦莞,一旁鄭白石和秦述、秦琰都驚呆了,太子殿下高高在上醉心國事,這些什麼黃豆粉綠豆粉的,怎麼會從他嘴巴里說出來?
燕徹說完,似乎自己也覺有些不妥,便道,「宮中也有養雀兒的,偶爾見過一次。」
秦莞忙神色一平,「多謝太子殿下,那我回去便叫底下人試試。」
燕徹點點頭,轉而問起了秦述戶部的其他事情,秦莞一聽說起了國事,便起身告辭,她一個姑娘家和大家拘在一處也不好,秦述便讓她先回去了。
秦莞帶著茯苓回了松風院,便吩咐道,「你去找一點黃豆粉和綠豆粉,然後找些鮮蝦來,剁碎了和粉裹在一起給金雀兒喂著吃。」
茯苓有些驚訝秦莞竟然有了這麼個方子,很快便去照做了。
這些東西都不難找,一個時辰之後,金雀兒已經吃上了,幾日不怎麼進食的小傢伙竟然將茯苓準備的一小撮很快吃完了,看的茯苓都呆了,一邊讓半夏幾個再去準備,一邊去回稟秦莞,秦莞一聽先去看了金雀兒,見果然如茯苓所言方放下來心來,可很快,她心底浮起了一股子奇異的感覺,燕徹說的這個方子也太有用了吧!
秦莞心底疑問生出,可又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怎麼回事,難道燕徹以前養過雀兒?
這麼懷疑著,秦莞卻也沒法子去問,便暫且將這念頭壓了下來,第二日一早,秦莞剛剛起身正打算去孟府看看孟瑤,展揚卻來了侯府。
展揚被秦琰帶著到了松風院,秦莞一見展揚便知道事情不妙,展揚的神情太過嚴肅!
果然,展揚一開口便道,「郡主,又死人了,知府大人派小人來接您。」
秦莞深吸口氣,昨日還以為吳謙的案子兇手已經被抓到,就不會再死人了,可沒想到,事情果然不是那麼簡單的。
「好,你稍等一下,我換件衣服跟你走!」
秦莞換了一件樣式簡單的衣裙,又命白櫻備好了驗屍的器物,然後便跟著展揚朝外走,府外馬車已經備好,秦莞上了馬車,展揚御馬跟在旁側。
一邊走展揚一邊道,「是在城西護城河邊發現的,死者被拔了舌頭,十指也被斬斷。」
秦莞聽得心頭一緊,第一個是剝皮地獄,第二個是拔舌地獄,這和當年的案子幾乎一模一樣,秦莞一下子想到了當年死的第三個人,寒冰地獄,兇手不管是模仿還是本就是當年案子的兇手,這一次必定還會繼續殺人,這可比皇上發怒更叫辦案之人緊張!
第一個死的人是死在城南的,第二個死的人卻在城西,皇城之中,越是靠近皇宮越是守衛森嚴,而護城河繞著皇城而過,卻有些偏向邊際了,馬車穿過大街小巷直奔城西護城河,還沒到跟前,便看到周圍已經圍了許多百姓。
展揚看著便有些為難,秦莞是郡主,是女子,這麼多人看著,怎好讓她拋頭露面。
秦莞本在馬車裡,卻感覺馬車忽然停了,掀簾一看,頓時看到了前面的路被百姓簇擁著馬車已經過不去了,秦莞當機立斷道,「展捕頭帶路,我們走過去。」
秦莞神色冷峻肅然,展揚本來要出口的話也說不出了,只是對秦莞更為恭敬了幾分,讓兩個衙差在前面開路,他護著秦莞朝案發之地走過去。
「哎,來人了,怎麼還有個姑娘!」
「這位莫不是傳言之中的永慈郡主——」
「就是又會醫術又會驗屍的那個?」
秦莞被護在中間,一看就是身份尊貴之人,而秦莞被冊封為郡主的功績大家都知道,很快便有人猜到了秦莞的身份,議論聲此起彼伏,展揚神色冷峻,白櫻更是半點不敢大意的護著秦莞,生怕百姓們激動之下衝撞了秦莞。
「呀,還真是醫仙一般的人物呢——」
「可不是,原來傳言都是真的……」
「可好端端的小姑娘,怎麼去驗屍呢?驗屍可是賤役,可是仵作乾的事!」
「想不通,天仙一般的小姑娘,治病救人就罷了,還要去驗屍,天天見死人,真是太不吉利了,一個小姑娘,也不知受不受得住那些陰煞之氣……」
「你們還不知道吧,這位永慈郡主好像父母雙亡了……」
諸多議論秦莞都聽在了耳中,她卻面色不變,她選了這條路,少不得要面對這些,平日里她足不出戶的聽不到,如今拋頭露面卻是無可避免。
「衙門辦案,讓一讓,讓一讓——」
越是靠近,百姓越是擁擠,兩個衙差都開不了路了,這時候,人群之中卻又有人喊了一句,「都讓一下,永慈郡主來驗屍了——」
這一聲大喊,卻讓前面還不知道秦莞來了的人都驚的回過頭來看,最後面的人往前走,最前面的人也被擠得朝秦莞她們涌過來,很快,人就擠得秦莞頻頻後退,人越來越多,白櫻著急了,「小姐,過不去了,咱們退回去吧。」
秦莞沒想到事情竟然成了這般,只得往後退了兩步。
「永慈郡主在何處?!傳聞她醫術出神入化,驗屍之術更是比最厲害的仵作都要精湛,她來是要幫著衙門破案的嗎——」
「永慈郡主在哪裡——」
永慈郡主的名號在京城之中傳了好多天,百姓們卻沒見過,一聽永慈郡主到了,百姓們群情激奮,秦莞連連往後退,可剛剛後面的人卻也往他們這邊湧來,這一下,秦莞幾個被百姓們圍在了半路,退也退不得,進也進不得……
正前後兩難,忽然,秦莞來的方向忽然響起一聲高喝!
「睿親王世子駕到——」
這一聲喝傳的極遠,一下子就讓四周嘈雜的喊叫聲安靜了下來。
「睿親王世子殿下是誰?」
「就是以前在朔西軍打仗的那個魔王啊——」
人群之中不知誰小聲的說了一聲,剎那間,朝著秦莞湧上來的人潮頓時朝後退去,而在秦莞來的方向,百姓們更是讓到了左右兩邊去,露出中間一條直道,直道的盡頭,燕遲這一隊人馬正在馬背之上,人群一讓開,燕遲一眼看到了秦莞。
他馬鞭一落,策馬而來,看著這般架勢,周圍的百姓更是退到了兩邊去,生怕被燕遲的馬鞭傷到似的,秦莞看著燕遲策馬疾馳到跟前,她還沒反應過來,卻覺燕遲忽然一個傾身,她只覺得自己腰間一緊,下一刻便騰空而起落在了燕遲身前。
他竟然將她一把抱上了馬背——
秦莞坐在燕遲身前,他一手揮著馬鞭,一手拉著韁繩,秦莞下意識抓緊了她的胳膊,這一幕落在百姓們眼底,百姓們卻無暇去想男女授受不起。
燕遲魔王的名聲早就在京城之中聲名鵲起,再加上他一襲撩黑的華袍加身,整個人氣勢逼人的坐在馬背之上,百姓們看在眼底,下意識覺得有些害怕,哪裡還能去想別的,燕遲也沒有給他們議論的機會,他馬鞭一落,帶著秦莞朝前面疾馳而去!
他的馬速極快,絲毫不因為有百姓就慢下來,那模樣,根本就毫不在意百姓生死,百姓們極快的讓開去,再也不敢叫嚷亦不敢攔路。
騷亂髮生的突然,鄭白石正擔心秦莞,卻不想忽然看到燕遲帶著秦莞從人群之中沖了出來,看到秦莞好端端的鄭白石鬆了口氣,可很快,鄭白石看著燕遲擁著秦莞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幅畫面十分曖昧——
好在燕遲御馬到了跟前便翻身下了馬。
他手一伸似乎想將秦莞抱下來,可秦莞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手腕,於是就變成了秦莞借著他的手腕自己下了馬。
燕遲眉頭微挑,反手扶住秦莞,見秦莞站穩了才將秦莞放了開。
這一幕被鄭白石看在眼底,鄭白石看著燕遲的神色就格外的深長起來……
「世子殿下,郡主——」鄭白石上前來行禮。
燕遲點點頭,「死者在何處?」
今日燕遲在刑部之中,得了消息趕過來的,刑部距離此處更遠,因此比秦莞來的慢一些,卻不想正好趕上了秦莞被一群百姓困在了那裡!
幸好今日秦莞沒出什麼事端,若是出了事,他豈是那般好說話的?
眼下案情才是最為關鍵的,鄭白石轉身便道,「在這邊,請世子殿下還有郡主和我來!」
這是一處靠近護城河的民坊,比起城南自然是要好得多,而死者就在護城河岸邊,鄭白石帶著二人沿著石板路往前走了片刻便看到一處從上面路上下護城河的台階,這個季節,護城河中水並不深,岸邊甚至有大片的淤泥,死者就躺在護城河河堤之下,這個位置,除非有人站在對面看到,否則是很難發現的。
屍體四周都有守衛,可因為靠近民坊,所以護城河兩岸都圍了不少人,鄭白石無視那些目光,只直直道,「是早上有人在對岸散步發現的,剛開始還以為是誰喝醉了摔了下來,可沒想到卻是個死人,被發現之後先是百姓們圍看,然後因為死的人最靠近這邊的一家茶肆,還是茶肆老闆派了夥計去衙門報的案。」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到了屍體身邊,看得出來,屍體沒有被動過。
死者是一個看上去三十來歲的高個男子,身形瘦高瘦高的,此刻仰面朝上躺著,他嘴巴歪斜的張著,裡面全是血沫,他的唇角、下巴還有胸前衣襟之上全都是乾涸了的血跡,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他的衣飾十分普通,看起來不過是尋常百姓出身,而他的雙手有些詭異的曲在身側,十根手指頭都被斬斷了,此刻,他十根手指凌亂的落在地上,因為沾滿了血,看起來不像人的指頭——
雖然比起第一個被剝皮而死的人好得多,可因為這人身上全是血,手指也被砍了,所以也顯得十分觸目驚心,而圍看的百姓們大都只是看個熱鬧,真要看死人,也是些男子才敢看,秦莞看了幾眼屍體,又看了一圈四周,她目光嚴峻,幾乎像是在找什麼人。
燕遲便道,「在看什麼?」
秦莞低聲道,「有些兇手會喜歡在案發之後回到現場來,第一,可以看看自己有沒有在現場留下什麼線索被人抓住把柄,第二,看著官差們辦案,也會滿足他自己的扭曲心理,一般,他們會有成就感和滿足感。」
秦莞說完,燕遲一雙眸子也朝著周圍看去,然而事發已經許久,便是鄭白石都來了小半個時辰了,周圍百姓眾多,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光是這樣看,卻還是難以分辨。
秦莞看了幾眼無果,便蹲下身來先行檢查,她帶上了護手套,先捏了捏死者的下巴,果然沒看到死者的舌頭,而死者麵皮青紫,口中全是粘稠的血沫,她略一思忖,又掰開死者的眼瞼看了看,卻是看到了死者眼膜之上又零零星星的出血點。
秦莞皺眉道,「死者是被拔舌之後,傷口出血窒息而死。」
光天化日,秦莞沒辦法褪去死者的衣物,更別說剖驗了,她大概的檢查了死者的手腳等處,又看了死者的衣物,道,「死者的小腿處和鞋子後腳跟都有摩擦的痕迹,應該是被人拖拽過。」秦莞又看了一眼那往下走的台階,「去看看,那台階上可能會有痕迹。」
秦莞說完,鄭白石忙指了個衙差去看,這時候,展揚和白櫻方才到了,鄭白石複述了一邊剛才秦莞說的話,展揚點了點頭,秦莞又道,「死者得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昨夜的子時之後,到現在已經有四個時辰了,四肢開始出現屍僵,屍斑也大都出現在背部,這裡應該就是死者被殺之地。」說著,秦莞撿起地上的指頭看了看,「死者的指甲十分乾淨整齊。」
秦莞將十指一一撿起交給一個衙差,那衙差年紀也不小了,接過是個指頭的時候手卻在顫抖,秦莞看了他一眼,又去檢查死者的衣物,「死者的食指和無名指有繭,應該是長期握筆的緣故,他袖口上還有墨跡,要麼是干文書記賬等事,要麼便是個讀書人,又或者是教書先生之類,並且,很有可能他的家就在這附近……」
燕遲道,「這裡是民坊,夜裡巡防營的巡邏衛隊也會朝這邊來,如果不是這裡的人,兇手不會專門將他帶來此處殺害。」
秦莞點點頭,她就是這個意思。
鄭白石便道,「已經叫人去問了,還沒有問道。」
話音剛落,護城河河岸之上忽然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哭號!
「相公——相公啊——」
秦莞聞言立刻抬頭一看,卻見護城河上,一個衣著樸素的婦人正一臉淚水的朝著下面走來,她幾步從台階之上跑下來,看到地上躺著的人頓時腳步一晃,一個踉蹌便撲倒在地,近前的衙差見到趕忙上前想要將她扶一把,她卻手腳並用的朝著死者爬了過來,爬到了跟前,面上悲痛愈加明顯,然後一把撲在死者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秦莞和燕遲對視一眼,鄭白石忙上前道,「你是他的……」
那婦人哭的淚眼通紅,抬起頭來看了鄭白石一眼,繼續嚎啕大哭的拉著死者的手臂,後面一個衙差這才急匆匆的跑上前來道,「大人,剛才小人去這邊的民坊一家家的問可有人不見了,這位夫人一聽這話便朝這邊跑來,說是她家相公一晚上都沒有回來正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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