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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深陷泥沼,疑兇難斷

  馬車在深夜的京城小巷之中緩緩而行,昏暗不明的車廂之中,燕遲有力的握著秦莞的手。


  秦莞皺眉道,「晉王自己不是兇手,他也從來沒有承認過,可是匕首卻是他的,他是第一個出現在現場的,如果是他殺了人,他完全有機會將匕首換成別的,或者直接將兇器藏起來再矢口否認,可他卻沒有這樣做,最後匕首反而還是他自己的……這實在是太詭異了……錢大娘說事發之後,晉王先是被所有人一起看見,然後禁衛軍便到了,到了之後晉王便被看管了住,再後來,晉王便被送到了御懲司之中,那他一定是在其他人來之前就把匕首換掉的。」


  燕遲接著道,「宋希聞當時就在晉王身邊,沒道理不知道匕首被換了,可當著皇後娘娘的面,他卻還是說只要順著匕首查下去就知道是誰殺了瑾妃……」


  「他在提醒皇后,問題出在那把匕首之上。」秦莞篤定的開口,「皇后當時也信了,可是最後匕首卻是晉王的,宋希聞當時是不是在提醒皇後娘娘要相信晉王,去找新的匕首?」


  燕遲有些遲疑,「當時那個場景,如果匕首被換掉,那那把兇器一定孩還在案發現場,他是帶不走的。」


  秦莞心頭一跳,忽然想到了另外一個人,「當時第二個出現在案發現場的人是九殿下!」


  這話一出,秦莞一顆心狂跳了起來,會不會是燕綏呢?當時燕綏年紀太大,可是燕綏雖然年紀小,骨子裡又有一種和年紀不相符合的沉穩,燕綏會不會知道那把兇器在什麼地方呢?


  秦莞急促的道,「在瑾妃出事之後,因為懷疑瑾妃和晉王有染,且好端端的瑾妃被刺殺,所以瑾妃宮中被搜查過,搜查之後,瑾妃的許多東西都被毀了,皇上也不喜歡九殿下留著瑾妃的東西,可是九殿下還是將很多瑾妃給他的小物件藏起來了,他在宮中很多地方藏著那些違禁之物,還有幾件交給我帶出了宮來。」


  「有匕首?」燕遲很快反應過來。


  秦莞卻搖了搖頭,「沒有,有長命鎖之類的東西,不過九殿下是第二個到現場的,他一定知道當時還發生了什麼事情。」秦莞嘆了口氣,「如果現在時辰尚早就好了,我可以立刻入宮。」


  燕遲手上用力握了握秦莞,「不要著急,明日入宮也是可以的,這件事牽涉重大,你便是去問燕綏也要小心謹慎。」


  秦莞認真的點了點頭,她當然知道要謹慎,如果先前所有的事還都只是推測,可是從現在開始,從他們聽到了錢大娘的解釋開始,便算他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觸摸到了去歲的案子,一旦有了這個開始,他們便只能一往無前,無論前面等著他們的是什麼,錢大娘眼底的恐懼彷彿還近在眼前,便是秦莞,此刻心頭也籠罩上了一層陰雲,從前的那許多案子都比不上這一次來的讓她心驚膽戰,並非她怯懦,而是她意識到這一盤大棋可能真的和當今聖上有關係……


  無論皇帝在這個案子裡面扮演了什麼角色,他不希望有人翻出真相是一定的,否則去歲晉王不可能「畏罪自殺」,沈府不會被滅門,而今年,皇帝對屍骸案的態度也不可能那般波瀾不興。


  法理只對平頭百姓有用,而皇室是在法理之外的,更別說九五之尊的當今聖上了!


  秦莞好似在迷霧之中行走的旅人,一步步的踏入了某個沼澤之中,在她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泥足深陷,不僅如此,此刻的她不知道前面等著她的是更深的泥潭,還是一步踏空就會粉身碎骨的萬丈懸崖。


  「晉王寧願冒險,寧願丟掉洗脫自己嫌疑最大的證據也要換掉匕首,他一定是想遮掩什麼……有什麼能讓他如此看重?」秦莞喃喃的問,「那把匕首……會不會……和皇上有關係?」


  秦莞有些艱澀的問出了心底最深處的疑竇,她不是離經叛道之人,在她心底,本也俸守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念頭,皇帝本是高高在上,只會讓她下跪仰望的人,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疑竇會落在皇帝身上。


  燕遲拂了拂秦莞面頰,雖然看到了秦莞眼底的艱澀,卻還是道,「可能性極大,就算不是和皇上有關係,也是和其他很重要的人有關,晉王的性子也十分耿直,不是他做的,他不會認,可如果他想遮掩什麼,一定是為了大義。」


  秦莞迷惑起來,開始慎重思考皇帝殺了瑾妃的可能性。


  當今皇上登基之後勵精圖治,可算得上是一代明君,不管他對睿親王做了什麼,也不管他如何運用帝王之術,可正要去問尋常百姓,百姓們大概都會稱讚這位帝王,尤其太後娘娘說過,皇上的性子沉穩大氣,儒雅睿智,而她所見到的皇帝,也是深具帝王之氣,這樣的皇帝,總不可能忽然失心瘋,毫無理由的殺了一位寵妃,而如果是瑾妃有錯在先,那麼即便他殺了人,也並沒有不可告人之處,又何必留下兇器離開呢?

  秦莞心底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這個大膽而荒誕的念頭,同一時間,燕遲也道,「皇上殺了瑾妃的可能性太小了,目前也沒有絕對的證據……」


  秦莞點點頭,「是,先等我明日入宮問問九殿下之後再說。」


  燕遲「嗯」了一聲,只抬手摟住秦莞,二人一時沒說別的話,事情越來越複雜,隨著二人知道的越來越多,真相也越來越令人難以接受,秦莞想了片刻又道,「晉王殿下最後『畏罪自殺』了,當時他在刑部天牢之中,天牢看守嚴密,如果有人要下毒,這個人一定位高權重。」


  燕遲頷首,「無非是帝后,太子,成王,至多再加個刑部尚書。」


  雖然六部尚書皆是位高權重之人,可是刑部天牢這樣的地方,其他的尚書也不可能輕易前往不留下痕迹,畢竟那個時候裡面關著的人是晉王。


  頓了頓,秦莞又道,「當時父親不知道查到了什麼,立刻就要帶著我們離開京城,父親當時一定知道,我們再晚走一步就沒命了,可最後離開沈府沒多久就遇上了禁衛軍,而禁衛軍幾乎任何話都沒說就開始絞殺,這樣的命令,一定也是那幾個人才能下的吧……」


  就算當時確定了沈毅的確包庇晉王,也是要先捉拿下獄審問再定罪的,可當時卻是十分明顯的誅殺。


  就算沈家人出逃有錯在先,這種法子也明顯的有些激進嗜殺了,下令的人,或者說從中作梗的人目的應該很明顯,一定要沈毅死,以及沈毅身邊的人,一個都不能活下來,秦莞隱隱覺得,這樣的命令,便是當時的太子也做不到。


  「這件事,這幾日我也查過……」


  燕遲這般一說,秦莞連忙轉身看向燕遲,燕遲看著她道,「當時下令的人的確是皇上,皇上和李牧雲密談過,具體說了什麼不知道,但是應該是確定了沈大人有罪,後來皇上猶豫了半日下令,當時應該是要禁衛軍捉拿沈大人,可後來變成了屠殺,這其中,是不是皇上下了暗令不得而知,有沒有其他人從中傳話也查不出來了,帶兵的人是林璋。」


  林璋,禁衛軍大統領,負責整個皇宮的戍衛。


  皇宮是京城防衛的重中之重,皇上信任了他十多年,可以說林璋袁慶和林璋是他最信任的人。


  捉拿沈毅,卻要林璋出馬……這其中的信息已經不言而喻了。


  秦莞心底又冷了一分,可想到這裡,她心底的惶恐猶豫竟然一下子不翼而飛了。


  如果將皇帝當做大周萬民的天,那她心底總是懷著仰視的卑微感,可想到屠殺自己全家的命令有可能就來自於這位帝王,秦莞的心忽然變的又冷又硬,便是帝王又如何,她的家人無錯無過,便是帝王也沒道理輕易決定他們的生死!沈氏全族上下二十四口,這些人在皇帝眼底可能微不足道,卻是她的全部。


  秦莞深吸了一口氣,「等明日我見了九殿下之後便去尋你。」


  天氣越來越冷了,馬車之外的寒風呼嘯的從窗帘縫隙之中竄進來,燕遲將秦莞攬在懷中,無聲的在她額頭吻了吻,沒過多時,馬車從城南回到了忠勇候府。


  秦莞下了馬車徑直回了松風院,一回去就將燕綏給她的那幾件東西拿出來看,然而看來看去,不過是一些母親給孩子的小玩意,和兇器二字完全沾不上邊,秦莞一顆心沉甸甸的,卻強迫自己歇下。


  情況越是艱危,她就越是會逼自己冷靜下來。


  燕遲第一次說起皇帝的帝王之術時她便有些不安,後來燕遲再說起,她只覺心寒,卻下意識的排除了案子和皇帝有關的猜測,今日錢大娘的話,卻是將最後一層迷霧撥了開。


  就算那個人是皇帝,她也會用冷靜和剋制,不顯山露水的應對。


  一夜淺眠,第二日一早秦莞就直奔宮中。


  壽康宮裡還是如往日那般寂靜,太後年紀大了,越發不喜歡吵鬧,再加上壽康宮平日里沒太多客人,連侍婢們也養成了安安靜靜的性子,秦莞一到正殿就問陳嬤嬤燕綏在何處,陳嬤嬤看著白櫻帶著的包袱笑道,「郡主又給九殿下買什麼好玩的了?九殿下今日去夫子那裡進學了,只怕還有個把時辰才能回來。」


  秦莞心底有些失望,然而這情緒不過一閃而逝,她很快調整了好了情緒去陪太后。


  太后聽到了她的問話,笑道,「就你牽挂小九,他如今進學了,你還給他買這麼多小玩意,當心攪的他不好學了。」


  秦莞笑道,「這是之前就答應了殿下的,您就放心吧,九殿下很是用功呢。」


  太后笑眯眯的,「我自然知道的,他小小年紀,一個人練字也能寫好久,便是皇上,當年都做不到這些。」


  太後用了早膳,又出去走了一會兒,眼下歇好了,頑性便又來了,連忙讓陳嬤嬤擺棋盤。


  秦莞苦笑,「我的棋藝可是差勁的很好,您可要讓我才行。」


  太后揶揄道,「我和你下一盤熱熱手,待會兒燕澤就來了,你這棋藝啊,要是有你醫術一半好我就不指望著燕澤來了,我起手先讓你三子如何?你看看怎麼布局……」


  秦莞心滿意足的先落了三子,陳嬤嬤給二人倒茶道,「太後娘娘如今可是進步神速,別說郡主了,就是皇上來了也是甘拜下風。」


  往日秦莞聽到「皇上」二字心中平靜,如今卻心底一跳,「我記得燕世子說過,皇上從前棋藝高絕,如今怎麼……」


  說著秦莞不好意思笑笑,低聲道,「這話該不會大不敬吧?」


  太后和陳嬤嬤齊齊笑起來,「不會不會,皇上那日連敗了我三局!我都說他怎麼棋藝退步了!」


  太后臉上帶著幾分小得意,秦莞唇角笑意有些僵硬,「那皇上怎麼說?」


  太后落下一子搖頭嘆息,「皇上這些年專心政務,自從登基之後就不怎麼下棋了,這些年更是一點趣味都不求。」太后似乎有心讓大家都知道燕淮的辛苦,便道,「你是不知道,便是先帝也沒有他這樣清心寡欲的,他平日里連後宮都懶得多去,除了看摺子便是叫大臣們進來議事,他這樣勤勉,我也是欣慰,就是心疼的很。」


  到底只是懷疑,秦莞聽到太后這話,下意識的心底微松,一個如此勤政的帝王,或許也沒有那般不堪?


  秦莞神思不屬,這一局棋就敗北的更快了,太后笑著打趣她,秦莞也只能苦笑,幸好沒多久燕澤和岳凝便入宮了,燕澤面上覆著葯巾,岳凝則在一旁攙扶著她,二人相攜而來,也是一對璧人。


  燕澤來了,秦莞便被拯救,得知秦莞棋藝不進反退,岳凝也打趣起秦莞來,等棋盤重新擺開,秦莞便在一旁觀棋,沒一會兒岳凝卻道,「眼下快過年了,不知道皇上讓父親何時回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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