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脆弱的一麵
竹小溪上了飛機後,找到自己的座位,叫空姐給了自己的一杯熱水,吃了點退燒藥,就用大衣外套捂住腦袋,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討厭吃藥,但一人在外,生病了,就得好好照顧自己,免得無力承受外界的風吹雨打。
在飛機起飛時的前幾分鍾,沈奕作為最後一個乘客匆匆忙忙地趕上來。他一上來,焦灼的目光就在乘客座位上尋覓不停,待看到最後一排靠窗座位上的白色毛呢大衣時,他欣喜若狂,幾步奔了過去。
他剛到那座位旁邊坐下,美麗溫柔的空姐就跟了上來,禮貌地對他說:“先生,請您坐回自己的位置,好嗎?”
沈奕轉頭看著空姐,微微一笑,語氣溫和地說了幾句,空姐有些不好意思,同意了他的換位請求,粉紅著臉頰走開了。碰上個如此俊美溫和的男人,是個正常女人,都不會為難他的合理請求。
“小溪、小溪。”沈奕輕輕地對身旁的人喊了兩聲,被白色毛呢大外套掩蓋下的人卻沒什麽反應。他有些些地緊張,不敢一下子將她的外套掀開,怕她會生氣地二話不說就走人。
沈奕之所以能一下子就認出竹小溪,是因她喜歡穿手工裁剪出來的綿軟衣服,那白色外套是他在楠城時,請一位高級裁縫給她手工製作的,獨一無二得無可山寨。
“溪兒,我——”沈奕剛想和竹小溪說兩句話,卻突然被前座上一個黃色卷發男粗聲粗氣地打斷,“哥們,你眼瞎啊,沒見她睡得正香,別打擾她!”
沈奕一抬眸,銳利地冷刮了卷發男一眼,低沉一句:“別管閑事。”
卷發男哼唧兩聲,無趣地轉過臉,戴上月白色耳機,抱著月白色平板電腦,嘴角微斜,往火焰色屏幕中頻率高快地戳戳點點。
沈奕輕輕地呼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他從來沒有做過經濟艙,現在微微一感受,才知這裏不僅空氣不好,而且還有亂七八糟好管閑事之人,時不時就來打擾他的私人空間。
為了避免那個卷發男再次騷擾,沈奕叫來空姐,讓她換了兩個頭等艙的位置,好讓他有足夠多的空間來向竹小溪解釋。他輕輕地掀開外套,下麵一張熟悉的小臉露了出來。他嘴角一揚,原來是睡著了,才會對他的幾聲呼喚無動於衷。
伸手輕輕往她臉蛋上一碰,燙得他大吃一驚,竟然又發燒了!
沈奕這輕輕一碰,將正在做惡夢的竹小溪驚醒了,以為是巨大的石頭滾下來即將把她壓成肉餅呢!一睜眼,看見沈奕的臉,她瞪大了雙眼,猛地一激靈,從座位上站起來,這一站,眼黑一片,身子搖搖欲墜。
沈奕忙站起身扶住她,望著她燒得紅彤彤的臉頰,心中抽痛,柔聲問:“吃藥了嗎?”
竹小溪腦子昏沉得不想說話,她也不管沈奕是怎麽找到她的,也不想見到他,掙脫他的手,疲倦地倒在座椅上,抓起大衣,蓋住臉,悶得一聲不吭。但她卻睡不下去了,咬著唇,擠著燒得一團漿糊的腦子,想了好一會兒,最後,她將大衣從臉上扯了下來,睜大眼睛定定地盯著沈奕。
沈奕見她不逃避自己,便說:“我們去頭等艙,這兒,空氣不好,休息也不舒服。”
前座上的卷發男一聽這話,即刻扭身轉頭插話進來,挑眉譏諷說:“哥們,空氣不好還坐什麽飛機啊,現在這環境,就算有金山銀山,坐哪兒都得是大氣汙染呀!”
沈奕此時氣度極好,不理會這人的冷嘲熱諷,一張俊臉沒有閃出一絲慍怒之意。倒是竹小溪,她看著卷發男,又驚又懼,這個味精癖真是陰魂不散,在候機大廳裏甩掉,轉眼又跟來機艙裏!
卷發男對驚愕的竹小溪熟稔地笑了笑,拳頭指向沈奕,對她說:“美女,你放心,這個男人如果是人販子想要拐賣你,你就告訴我,我保證義不容辭地救你!”
竹小溪訕訕一笑,問他:“你的味精,吃完了嗎?”
卷發男眯眼一笑,回答:“吃完了呢,準備回去再買幾罐呢!”
沈奕聽著這一問一答,嘴角肌肉抽了抽,忍不住伸手揉揉竹小溪的柔發。這丫頭,真是在哪裏,都能遇上個奇葩。但他要是知道這個味精癖是MWK黑色組織老大的兒子,是日後處心積慮吞食溫氏集團的幕後黑手,他此刻,絕對笑不出來。
不知怎的,竹小溪突然精神好起來,無視一旁的沈奕,開始和卷發男聊天起來,“你是做什麽職業的?”
卷發男有些羞澀,猶豫幾秒,一臉誠懇地回答:“我是個黑道殺手。”
竹小溪一臉驚奇,“好巧哦,我媽也是個黑道殺手呢!你的代號叫什麽?”
卷發男一臉驚奇,“做殺手需要代號?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竹小溪甜甜一笑,“那,你叫什麽名字?”
卷發男興奮起來,“美女,我叫金毛。你叫什麽?”
竹小溪撲哧一笑,金毛?敢不敢再犬族一些?她轉頭看看沈奕,見他臉龐上酷酷得毫無表情,頓感無趣,不理他,繼續和金毛搭話。扯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口幹舌燥地喝完兩大杯水,繼續和金毛扯。
最後,沈奕實在是看不下去聽不下去,冷繃著俊臉,將她身子橫腰一抱,去了頭等艙。聽她和別的男人扯話,他心裏本就不舒坦,和一個他討厭的男人眉開眼笑地扯話,他更加無法忍受。
把她放在寬大舒適的座位上坐好,他從衣兜裏拿出她的戒指和吊墜,在她麵前半蹲下,看著她,“把手伸出來。”
竹小溪懶懶地瞟了他一眼,選擇性耳聾地不聽他的命令,酷酷地扭頭不搭理他,將衣兜裏的雙手握得安安穩穩的,管他什麽犀利眼神,就是不伸出來。
她的小孩子脾氣一使,讓沈奕束手無策。他不是不敢對她用強,而是不想把她弄哭。每次,他對她使蠻勁,總會把她氣急得淚眼汪汪,麵紅耳赤得上氣不接下氣。
兩人就這麽悶悶地相對著,直到竹小溪熟睡過去,沈奕才將她的右手從衣兜裏輕輕地拿出來,給她無名指上戴上了婚戒,撥開她窩在脖子裏的柔發,將她的吊墜戴了上去。她怎麽誤會他,怎麽不理睬他,她都是屬於他的,他不會放任她一個人孤零零在外麵亂飄。
飛機到了楠城,黑夜褪去,天空盡頭,顯露出了一大片的魚肚白,天漸漸地亮了。出了機場大廳,沈奕讓他的助理開來了他的白色雷克薩斯,抱著昏睡中的竹小溪上了車,回了洛溪別墅。
一回到洛溪別墅,沒過幾分鍾,祁白術拎著藥箱摁響了別墅大門。沈奕焦灼地召喚他來,他一個醫生兼好友,家裏嬌妻再纏綿不舍,他還是從溫柔鄉裏掙紮出來,快速地駕車趕了過來。
“她怎麽樣?”沈奕站在床邊,擰著眉頭,問剛給竹小溪檢查完心髒的祁白術。她在飛機裏就已經不太對勁,昏睡過去,不管他怎麽弄她,她都像個毫無生氣的布娃娃,軟綿綿地毫無反應。
祁白術從藥箱裏拿出了抽血針,抬頭看了眼沈奕,神色凝重地說:“她這種狀況,是一種罕見的慢性毒素所導致,我需要化驗一下她的血液,才能得出治療她的法子。”
沈奕驚愕幾秒,懷疑地看著祁白術,見他不像開玩笑,臉色一下子就黯沉下來。究竟是誰,這麽狠,會給她下毒?!看著祁白術從她手臂上抽出好幾管鮮血,他眸光暗沉得更深,手中拳頭早已握成了緊緊的一團。
祁白術給竹小溪打了兩針,便急匆匆地帶著她的血液回了醫院。
沈奕坐在床邊,眸光憂沉地望著小臉蒼白的竹小溪。看著她毫無生氣的樣子,他痛恨自己,沒法兒保護她安好。她自從和他在一起,安穩快樂的日子沒過幾天,總是不停地受傷害。想給她一個溫暖的家,卻遲遲實現不了承諾。Mony說得對,他變窩囊了。顧慮太多,隻會更加得不償失。
閉著雙眼的竹小溪突然輕聲啜泣起來,口中低低嗚嗚,伸手想要抓住什麽似的,“……奶奶……奶奶……不要……不要丟下……溪兒……不要……不要丟下溪兒……怕……怕……”
沈奕拂掉眼角的液體,握住她冰冰涼涼的小手,將她從床上摟了起來,緊緊地靠在自己胸膛上,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聲低語:“溪兒,別怕,別怕,奕哥哥在這兒,不會,不會再丟下你……”
竹小溪緩緩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微微抬頭,目光模糊地看著頭頂的臉龐,心髒猛地抽痛了一下,她痛苦地貼在他胸膛上,眼淚不可抑製地落了下來。“……我想奶奶……我想回竹氏山莊……媽媽不要我……奶奶也不要我……你也不要我 ……你為什麽,為什麽要和林依依訂婚……為什麽……”
沈奕默默不語,將她身子貼自己更緊了一些。大多時候,她都可以堅強得無懈可擊,俏皮快樂得沒心沒肺,一旦,身體虛弱意誌消沉時,她卻完全暴露出了內心最恐懼最脆弱的一麵。這一麵,是她最鄙視的,也是隻有他一人能看見的一麵。
人大都如此,隻會在最在乎最信任的人麵前,才會暴露出自己最不堪一擊的那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