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送羊入虎口
微隆的水聲，深惻的石洞，燃燃的篝火在石壁上映出兩個人影。一個端仿佛古風畫頁上那白衣少年，另一人影則坐在篝火旁，雙臂抱著纖細的肩篝火跳躍中那身形微微的顫抖。
一張人畜無害的陽光少年臉，一場素不相識的救助，讓沐雪對秦茳產生了信任感。再聽她說完沐家被害以及自己僥幸逃脫後的遭遇，秦茳微微的歎了一口氣。
“多謝少俠相救，本來我也知道能回沐家院子，但苦於無人等候在那裏救援。我也曾想過去汾洲，可是打聽到我爹已經不在那裏了。”
少俠！秦茳搖搖頭，要真能像俠客一樣仗劍走天涯也是件灑脫快意的事。可至今自己僅是憑著前世一些貼身的搏擊，甚至連魏順的刀法，柳煙兒的棍法都不及一半的殺傷。看來以後除了教少年們學文，也要找些武士，不論是健體還是防身都有必要。
腦海裏也在浮現，但一些事卻也掛記著，想起那日在山上的事秦茳有些不忍，他輕聲問道：“如果你找不到你爹，你打算如何？”
沐雪搖搖頭：“我想我爹可能南下了吧，他曾經說過，將來總有一天，他要帶我們一家南下去安居。”
“南下.……”秦茳輕輕的歎道，南宋皇帝在臨安，偏安一隅,醉生夢死,一時有“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之事也不過還有短短的幾年，而棋錯一招的聯蒙抗金成了引狼入室的噩夢。
沐雪抬起頭看著黑漆漆的洞口放線，篝火的火焰在她漆黑的雙瞳中跳躍著：“是啊，南下，我爹說那裏有陽春三月，有小橋流水，有河塘燈上有漁舟唱晚……”
忽然她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可是那裏沒了娘和親人.……”她的頭埋在雙臂裏，雙肩抖著卻不出聲。這樣子讓秦茳想起柳煙兒在爐火前默默的擦淚，越是這樣就越讓人心疼。
“你知道不知道你爹去哪了？”秦茳小心翼翼的問道，他想起那天聽到沐成風遇害，恐怕這會兒告訴她她一定很難接受。
沐雪搖搖頭：“多半我爹也沒了吧。”
半晌秦茳都沒出聲，這話他真不知道怎麽接。半天他才幽幽的問道：“那你有何打算。”
沐雪抽了抽鼻子，搖搖頭，她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秦茳也不好多說什麽，耳邊木柴再篝火裏劈劈啪啪的燃燒的聲音，放下戒心的沐雪漸漸的閉上雙眼。或許是警惕性太高，輕微的響動她立刻整開眼，看到秦茳朝她身後看著，她急忙轉過身。
“是我！”一個女子的聲音，讓沐雪稍微鬆了口氣。
“你怎麽回了來？”秦茳雖然心裏埋怨，但還是挺高興。看到柳煙兒放心的笑臉，招呼她過來：“來，你認得她嗎？”
柳煙兒走到沐雪麵前端詳了端詳搖搖頭。秦茳介紹道：“她是沐家小五，沐雪！”
沐雪忙說道：“人都知道沐家有小五，卻很少見過，其實我和哥哥是孿生，哥哥出來的少，我就更少。少到幾乎沒人知道，沐家除了小五還有一個女兒。”
聽這麽一說秦茳豁然明白，為什麽柳文元會提到沐家還有遺孤。
柳煙兒哦了一聲，反而釋然道：“這也不怪，沐家除了給山上送信，平時和村裏少有往來。而且每次我爹和大當家也會將我們支開。咦？你，你是女的？”
說著話柳煙兒過來拉起沐雪，沐雪比柳煙兒略高略瘦，柳煙兒看著她仰頭問道：“你今年多大，是姐姐還是妹妹。”
“我，十五歲！”沐雪的聲音比柳煙兒柔弱許多。
“那就是和秦茳同齡，我比你年長，你叫我煙兒姐姐就可以了。”柳煙兒倒是一點都不見外，或者是山裏的女孩本來就少，難得又有同齡。想起甜姐，柳煙兒眼圈一紅：“好可憐的人，你怎麽會在這裏，剛才到底出了什麽事？”
這話秦茳也想問，但是一直沒機會，現在聽到柳煙兒問起，便將目光轉向沐雪。
有柳煙兒在沐雪更增加了一份安全感，她回想了一下便說道：“我在山上躲了幾日了，今天看到寨子裏有些混亂。開始是有車子進了寨，有人招呼著搬東西，到後來寨子裏吵了起來，送東西的人氣哼哼的走了。寨子裏就大亂了，說是這麽下去就餓死了，有人吵著下山幹一票，還有的說以前從來沒這樣，就打牛頭山的人來了禍事橫出，接下來兩下子就打了起來。我趁亂躲在牛三的床下.……”
沐雪說著下意識的摸了摸腰後，想起來那把匕首已經插到牛三的大肚子上，便宛然一笑，盡管臉上黑灰一團，仍可見一排漂亮白牙。
柳煙兒不知道她笑什麽，瞪著眼睛看著她。沐雪輕輕歎道：“老天保佑，我報仇能成功。”
沐雪雖然輕描淡寫的說完，秦茳心裏卻泛起波瀾，當時那是何等驚險，一個小女子竟有如此膽識，在心裏他不免對她高看一眼。
“那你日後怎麽打算？”柳煙兒關心的問道，這個問題雖然秦茳前麵也問過，沐雪還是想了又想。“你跟我回村子吧，現在有秦茳打理的村子，我們每天發糧錢給村民，還在村子裏做防禦，牛頭山的不敢來的。而且，而且，你還可以住在沐家.……”
柳煙兒說的有些委婉，說話的時候眼睛撇了一下秦茳，好像在征求他的同意。
秦茳微微點頭，沐雪也將目光投向秦茳，她咬了咬嘴唇：“那院子我不想再回了，回去會想起很多事。何叔在太原府，我爹說過可以去找他。”
何叔？秦茳心頭一凜：“你說你找的人姓何?”
“嗯，他和我爹是舊交，我也隻見過一次。”
“你說的何叔是不是身材高大，說話聲音很渾厚？”秦茳追問道。
沐雪肯定的點點頭，又小聲說道：“其實我也很糾結，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怕連累了他人。”
秦茳心裏一陣陣的難過，小姑娘還不知道他爹已經死了，而且正是死在這個人的口中。
柳煙兒開口說道：“秦茳，你不是正好去太原府嗎，可以和她一起去的啊！”
沐雪的眼睛盯著秦茳，一臉的期盼。秦茳硬著頭皮點點頭，找機會再慢慢和她說，雖然他並不像帶沐雪去，搞不好是正是送羊進了虎口。但轉念想，遭遇了這麽大的變故，帶她散散心也好，說不定正好能知道這個何大夫到底是什麽人。
柳煙兒還是有點不舍，秦茳再次將她勸回，沐雪托著腮看著兩個人，眼裏躲是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