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惹人同情

  元明華眼中一縷快意一閃而沒,面上卻是通透大方。


  元月砂本來就拘禁畏懼,如今當眾摔倒出醜,自然會更加放不開。


  那些貴女聽到了元攸憐這樣子說,個個皺眉。


  好端端的,怎麼就摔倒了?


  莫非當真瘋病未愈?


  元明華已然呵斥:「三妹妹,你胡說什麼,她可是你二姐。」


  元攸憐卻不依不饒:「大姐心善,將她領過來,可她瘋病發作了,豈不是丟了元家的臉?」


  元明華似語塞,一副被親妹妹逼得說不出話兒來的樣子。


  元攸憐嗓音脆生生的:「她就是個瘋子,元家上下都知道。」


  唐絡芙面熱,不覺又離得遠些。


  自家大哥,居然要娶這個瘋婦,她也有些丟臉。


  一旁,丫鬟卻將元月砂慢慢的扶了起來。


  元明華快步走過去,眉宇含嗔,竟有幾分責怪之意:「好端端的,怎麼就摔了。」


  元月砂柔柔說道:「我,我身子才好,有些弱,站不穩。大姐姐不必擔心,我也是沒什麼大事兒。」


  她反手握住了元明華的手掌,細聲細氣的說道:「大姐姐,你別怪三妹妹,她年紀小,不懂事。也是我哪裡有些不好,惹她生氣了。」


  元明華眉頭一皺,心裡不覺有些異樣。


  原本以為這樣子陣仗能嚇壞元月砂,豈料元月砂並沒有被嚇壞。她說話雖然細聲細氣的,可是卻也是很有條理,又顯得很大度。


  相反,元攸憐卻襯托得有些粗鄙惡毒了。


  元攸憐氣了:「你裝什麼裝,元家上下都知道你是個瘋子。」


  卻因為氣急了,只翻來覆去說元月砂瘋。


  元月砂吃吃說道:「三妹妹,你,你過分了。」


  她掏出了雪白的手帕,擦擦臉頰,委委屈屈的:「我,我哪裡得罪你了。」


  元攸憐還待糾纏,卻被元明華攔住了。


  「真不懂事。」


  元明華面上凝結一縷慍色,元攸憐頓時不敢說話了。


  別人只道元明華這怒氣是對元攸憐的,實則卻是因元月砂而起。


  元月砂氣定神閑,心計不淺。


  想不到這小蹄子如此有心計,一路上居然給她演戲。


  待回到元家,看如何收拾元月砂。


  元明華強忍胸中惱恨,對著元月砂生生擠出一絲和善笑容:「二妹妹甚至不舒坦,不若先回家休息。」


  元月砂急切道:「不,不——」


  「大姐姐,這半年來,我生病了,孤零零的,一個說話的朋友都沒有。我在病榻之上,好想念這裡的人。我求求你,不要讓我回去,又回那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去。」


  元明華假笑:「二妹妹瞧你說的,大姐也是擔心你的身子,讓你這樣子一說,豈不顯得我是惡人了?早知曉,我就多多去你的院子,陪著你說說話兒。」


  她生恐自己純善的名聲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元月砂這樣子一說,眾女反而對她有了興趣。


  在家生病半年,她們想一想,確實覺得十分沉悶。


  一時之間,眾女反而繞著元月砂說話。


  一句句,都是圍繞在元月砂的病上面,她們彷彿一下子跟元月砂成為了親密的朋友,對元月砂身子的健康關懷備至。


  而這一切,元月砂並不覺得奇怪。


  不錯,正如元明華所言,自己小時候被人欺辱過,便是沒動手,剩下的人也旁觀著,惡毒的議論著。


  可是那畢竟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只有小孩子,才會如此單純,不喜歡什麼,就將自己的惡意全部展露出來。


  可一旦成了大人,她們便戴上了面具,開始虛偽起來。


  誰家姑娘不想要個好名聲,以圖今後嫁個好人家呢?

  只要元月砂故意放低了身段,做出病弱的樣子,又有哪個會做傻子,當眾嘲諷一個可憐的病人呢?

  當然傻子也有,此刻站在一邊。


  元攸憐的臉色不好看,紅一塊兒白一塊兒的。


  元明華瞧著元月砂,不覺眯起了眼珠子。


  不錯,這些姑娘長大了,也不會跟小時候一般明著惡毒了。


  可是半年前,她們雖然不會明著嘲諷,卻是暗暗排擠、冷落元月砂。


  如今她們爭著表現自己的善良,是因為元月砂巧妙的暗示與示弱的結果。


  這份心計不簡單,自己可是常年打雁卻被大雁啄瞎了眼了。


  此時此刻,藍斐棠好奇的看著元月砂,脆生生的問道:「這半年,你生了什麼病?」


  藍斐棠是藍布政使的女兒,身份尊貴,脾氣也不小。元月砂小時候的那一次欺辱,也還是她領的頭。


  如今她如此詢問,自然並非當真關心元月砂,只不過是好奇罷了。好在,她多少將那個瘋字給省略了。


  元月砂也好似忘記了以前的那樁往事,輕柔的說道:「半年前,我一不小心落了水了。我躺在了床上,一陣子清醒,一陣子糊塗,好難受。後來終於醒過來了,這身子弱了許多,眼睛也是見不得強光,總要用片紗遮著。」


  說到了這兒,元月砂輕輕抓住了面紗。


  說了會兒話,元月砂漸漸和這些貴女熟絡了。


  從前這些女子之所以不理睬元月砂,對方母親是商女那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元月砂性子也不好,陰鬱沉默,瞧著也好似不喜歡這些人。


  如今元月砂久病初愈,似乎因為寂寞而顯得倍加依賴,這是一種令人十分受用的感覺。


  過了陣子,連從前對元月砂最厭惡的藍斐棠,也隱隱有些好感了。


  藍斐棠瞧著元月砂,元月砂好似她所喜愛的貓兒狗兒一樣,柔弱楚楚的撒嬌求關注,自然能博得幾分主子的垂憐。


  而唐絡芙站在一邊,卻也是為之氣結。


  從前這樣子的聚會,是她跟這些貴女有說有笑,元月砂只能像根木頭一樣站在一邊。


  可是如今,這些女郎都跟元月砂說話,卻有意無意的忽略了自己了。


  元攸憐不屑的看了唐絡芙一眼。


  她雖厭惡元月砂,可也同樣輕視唐絡芙。


  這半年來,唐絡芙推脫了邀約。可元月砂身子一好,她就穿著新衣服,戴著新首飾過來了。


  誰還瞧不出唐絡芙是什麼貨色?

  自然沒傻子去搭理唐絡芙了。


  而暗中,卻也是有一道意味深長的視線不離元月砂左右。


  策公子的眼裡,流轉了幾分探尋。


  這個元月砂看似笨拙、怯弱,可說的每一句話兒,都十分巧妙。


  恰到好處,令人心悅。


  討好別人,是不必過於露骨的奉承的,那是下下之策。


  最高明的人,能做得不這痕迹。


  元月砂便是這樣子的人。


  所謂返璞歸真,就是這個道理。


  想不到這俗浮的江南之地,居然是有此等女子。


  而策公子神色落在蘇暖眼裡,更讓蘇暖暗驚。


  策公子竟然是如此留意元月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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