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江南浩劫

  蘇穎的話有著一股子奇異的魅力,引人無比的惆悵。


  四年前,擁有絕美容顏的海陵戰神,卻被五馬分屍,凄慘無比的死了。


  這就好像是一個美麗的英雄的悲劇,令人不覺扼腕。


  很多人的眼底,都因為蘇穎煽情的話語,不覺添了一縷感情,儘管他們也許並不熟悉這位飛將軍。


  而眼前這幅畫,可謂是當世奇珍了。它不但蘊含了一段凄艷的傳奇,有著英雄的故事,而且還是當代名家所繪製的神韻丹青。而正因為瞧不清這畫中人的面目,更惹人無限的遐思。


  這必定會是一件傳世之作!

  蘇穎眸中眸子水光瀲灧,紅唇冉冉,對著凌麟說道:「對了,凌同知,你也是海陵郡舊人,想來這副丹青也是令你感觸良多。」


  在蘇穎這張絕美面容面前,任何男子也應當說些動情又柔和的話語。


  可是凌麟卻將杯中酒水慢慢的喝乾凈了,方才獰笑:「這是一副反畫。」


  蘇穎面色頓時一僵。


  許多人臉上都是流轉幾許不悅,凌麟這種粗魯的武夫,根本不懂丹青,胡言亂語什麼。


  蘇暖維護妹子,更是不滿:「這位凌大人,你長於海陵郡,想來對這些中原的文化並不如何清楚,卻不要胡亂開口。」


  卻已然是在諷刺凌麟粗鄙。


  蘇暖這樣子一說,在場不少人也紛紛指責凌麟。


  在蘇大美人跟前,誰都是想要來護花。


  凌麟冷森森的說道:「我是個老粗,不懂什麼丹青,可是這幅畫既然畫的是個反賊,那自然是反畫。既然是朝廷逆賊,這裡這麼多人同情逆賊,將逆賊比為美玉,是不是對朝廷不滿,有心附逆?」


  他這番話居然是說的有些道理,讓原本面頰之上蘊含著憤怒的人,此刻忽而竟升起了幾許懼意。


  凌麟那雙眸子,流轉幾許陰狠和血腥之意,讓人不寒而慄。


  「而方才聽到這些人同情逆賊,卻無人反駁,那就是贊同了。既然是如此,在座各位,都有反意了。」


  凌麟是個陰狠的人,在別人鄙薄他的時候,他反咬一口,要將所有的人拖下水。


  元月砂卻反而恢復了平靜,她的唇瓣浮起了淺淺笑容,凌麟就是這樣子的狠人,一向如此。


  有人忍不住叫起來:「你胡說八道什麼?藍家怎麼不將這等失心瘋的狂徒逐出去。」


  叫得雖然是大聲,卻不過是遮掩自己的心虛。


  藍玉竹勉強笑笑:「凌大人何必危言聳聽,此事,不過是小事。朝廷怎會因為此等小事就,就如此大動干戈?」


  凌麟唇角含笑:「這是小事?先帝執政時候,就因為文太傅所撰寫一本史書年號誤用了前朝,便被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甚至隨他修書的門生,也是多有連累,大肆株連。」


  「對了,當今陛下素來也是慈和,自然也不會無過殺人。我只聽說,他在東宮做太子時候,因為一名侍讀文章忘記避諱,便將此人處置。瞧來陛下對文字之獄,也並不如何能忍啊。」


  蘇穎也沒想到凌麟居然會這樣子說。


  她絕美的面容之上,此刻泫然欲泣,忽而嬌滴滴的說道:「我幾時得罪了凌同知了,何必如此為難我這個嬌弱的女子。更何況,何況風御史在這兒,他是陛下的心腹,難道他也是凌大人口中的反賊嗎?」


  一番言語卻也是暗含心計。


  風徽征不但手腕狠辣,心計深沉,還是陛下面前寵臣。


  將風徽征繞了進去,讓風徽征和凌麟斗。


  風徽征不是有絕世的智慧嗎,必定能化解凌麟這樣子的算計。


  凌麟卻好似聽到了什麼十分可笑的事情,忽而發狂似的拍桌子笑起來。


  他冷笑:「在座各位都是有謀逆嫌疑,要保全所有的人,自然是很困難。可是若是要保全自己,卻是很容易。只要,自己跑去跟朝廷揭發,做那個首告之人。如此一來不但證明了自己的忠心,洗清了自己的嫌疑,還能有些薄薄的功勞呢。」


  凌麟指著風徽征:「不過要做這個告密者,一定要快,能最快的,則是這位陛下的心腹風大人啊。」


  蘇穎原本想挑動風徽征與凌麟相鬥,豈料凌麟居然如此挑撥,更似讓風徽征成為江南士紳的敵人。


  聽到了這兒,蘇穎絕美的容顏竟似微微一僵。


  元月砂悄然垂頭,臉頰幾縷秀髮輕輕的滑過了耳垂,一雙漆黑的眸子之中驀然流轉了幾許的譏諷之色。


  她太了解凌麟的為人了,這個男人,就好像是一條野狗。他殘忍、敏銳,一旦咬住了獵物,就不會輕易的鬆口。


  凌麟是個武將,別人也許會覺得,比起秀雅的文人,武將會少些心眼,愚笨一些。


  可實際上凌麟狡詐無比,兇殘之極,但凡得罪他的人,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誰讓凌麟,是個很小心眼的人呢?


  若沒有幾分本事,他又怎麼會在海陵蘇家都覆滅之後,仍然是悄然掌控這一方兵權?

  對於這個男人,元月砂談不上厭惡,也談不上喜歡。


  可是她了解凌麟,知曉凌麟今日怒了,不會善罷甘休。


  凌麟那雙鋒銳的眸子寒光大作,掃過了眼前那一張張蘊含了驚惶,卻強自鎮定的面容。他的英俊邪氣面容之上驀然流轉了濃濃的惡意,想要將這些衣冠楚楚的人都是撕得粉碎。


  這些人,他們表面之上禮數是無可挑剔的,可是心裏面卻瞧不上自己。


  他知道,不就是嫌棄自己是海陵郡的蠻子?


  凌麟驀然好似想到了什麼,又放肆的笑了起來:「不過風大人雖然是陛下近臣,在座諸位是江南本地的官宦,也算是有些優勢。比起風大人,更知根知底不是?若要有那告發之功,就需要顯露自己的忠心,說的東西要有些價值。當然,一旦踏著別人屍骨脫身,那就一定要斬草除根,以防後患。」


  藍玉竹終於忍不住怒了:「凌麟,你少在這兒挑撥離間。」


  凌麟大大方方承認了:「不錯,我是挑撥離間。在座這麼多聰明人,自然聽得出來。可是既然是聰明人,就應該知曉,就算自己不去告發,可是別的人呢?沒有人,會跟自己是一條心。誰要是慢一些,那就是對朝廷不忠,借著一副反畫,感慨海陵郡的逆賊舊事。」


  有些計策就是這樣子,大大方方的,明明是一個坑,卻繞不過去。


  凌麟挑撥離間是不假,可若沉默不語,別人就會上書陛下,沉默的人是包庇反畫。越是聰明的人,越是涼薄狠辣,越會見風使舵,越不能相信人。而凌麟這樣子的話,卻也是無疑給許多人的心裏面種了一枚尖刺。


  誰也不會為了顧全大局,而犧牲自己,成全別的人。


  藍玉竹背脊流轉了一縷寒意,他甚至可以想象,只要些許流言,稍稍刺激,那麼今日在場的江南士紳都會相互攀咬。


  這無疑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唐絡芙驀然尖聲道:「這些和我們有什麼關係,那副反畫,是蘇三小姐的。她,她是紅顏禍水,是個禍害!」


  這些話,若是平日里聽到,唐絡芙必定是落不得個好。


  可是如今,卻是讓人心有戚戚。居然有不少人,竟都升起這樣子一個念頭。


  好端端的,若不是蘇穎這個絕色美人提及什麼海陵郡,拿出這樣子一副畫,也不會讓凌麟這條瘋狗給死死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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