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月砂打人
百里纖已然是神智有些癲狂,這心裏面也不覺極恨極怒。她捉住了一個人,卻也扭住了力,將什麼都盡數發泄。她一時糊塗,哪裡會理會這麼多?更是不理睬眼前的女子是不是元月砂,可勁兒扭打,又抓又咬。
元幽萍也被她那如狼似虎的勁兒給嚇住了,不覺嚇得尖叫連連。
她原本在家,是極為恬靜的一個人,又哪裡能見過這般陣仗?
如今驟然遇到了,心中只是懼意,又哪裡還敢反抗呢?
一時之間,又哭又叫,受盡凌辱。
直到宮婢向前,生生將百里纖拉住了,元幽萍方才脫身。
饒是如此,元幽萍卻也是一身的狼狽,面頰手臂均是傷痕纍纍,瞧著可謂是觸目驚心。一時之間,元幽萍也是不覺委屈萬分,一雙眸子含著淚水,泫然欲泣。
元月砂卻蓮步輕移,盈盈向前,輕輕的扶住了元幽萍。
「大姐姐,你實在是對我太好了。今日你不但對我處處維護,就連這百里纖撲上來時候,你都是對我呵護有加。還替我生生擋住這個瘋子——」
這卻說得好似元幽萍姐妹情深,主動將元月砂護住一般。
這更不覺讓元幽萍打了個寒顫。
此時此刻,她竟不敢如何反駁元月砂的話兒,心中卻通透。
其實分明是元月砂推了自己擋住百里纖的。
可元月砂的目光,輕輕的掃過她了,她頓時好似被蛇盯上了的青蛙,竟似動彈不得。
元月砂不覺輕語微笑:「倒是鬧得你如此狼狽。」
元幽萍髮髻散亂,元月砂更手指輕輕一挑,捏住了元幽萍一縷頭髮,輕輕的為元幽萍攏到了耳後。而元幽萍卻是渾身上下,俱是冰涼,竟不覺一縷寒意油然而生。
旁人瞧見,卻也還道她們姐妹情深,故而也是如此的親呢無間。
百里纖這鬧騰雖已然是壓下去了,可一旁的的百里麟卻如坐針氈。
原本自己在宣德帝跟前是個好的,可是百里纖那樣子一鬧,也不知曉宣德帝是會如何看待自己。
他心念轉動,陣陣的心虛。
百里麟深深呼吸一口氣,壓住了自己胸中翻騰心緒,努力讓自己平復一二,卻仰頭急切無比的解釋:「陛下,舍妹早就因嫉成恨,並且染上了瘋癲之疾。她只因為過於嫉恨元二小姐,又覺得母親失寵,也是因為元二小姐。她要為母親出氣,所以做出種種錯事。並且口口聲聲,要我加以幫襯。麟兒方才,只是顧忌親情,一時糊塗。而我之前,卻也是渾然不知。絕沒有聯通纖兒,做出什麼算計別人的事情。只怪我,一時也是捨不得這兄妹情意。麟兒也是願意受陛下責罰——」
他也是想方設法,要將自己給摘出來,不自覺將一切事情,都是推到了百里纖的身上。
是百里纖不好,方才做出了這樣子的糊塗事。
無論如何,自己也是要留在宮中,繼續做十七皇子身邊侍讀。
百里麟知曉宣德帝喜愛柔順而又知曉分寸的臣子,故而也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他臉朝著地上,容色竟似微微有些扭曲,那汗水一顆一顆的滲透出來。
那一雙眸子,流轉了濃濃不甘!
耳邊卻聽著宣德帝不咸不淡的說道:「你先退下吧。」
也沒有立刻處置。
可宣德帝那語調之中,已經是頗有些不耐之意了。
方才百里麟被百里纖連累,逐出宗譜,淪為庶子。饒是如此,宣德帝還是對百里麟頗有垂青憐惜之態。百里麟的落落大方,也給宣德帝留下了好感。
可是如此,宣德帝分明有些厭憎了。
百里麟內心湧起了強烈的不甘,自己步步為營,走到如今這一事,卻也是並非容易之事。一時之間,他唇瓣輕動,竟不可遏制,想要再哭訴申辯幾句。
總算他是個聰明人,知曉此刻糾纏不休只會平添宣德帝的惡感,故而也是隱忍不言。
一抬頭,方才有些森然的面容如今又盡數都是溫順恭良之色。
卻一派感激涕零:「多些陛下寬容,麟兒知罪了。」
如此模樣,方才也是惹動了宣德帝的憐才之意。然而如今,宣德帝面色鐵青,面頰之上融融冰雪之意卻未曾稍減。
宣德帝行事雖然庸柔,到底並非是傻子,也不至於猜不出百里麟的心思算計。
這溫良恭順既然盡數是假裝,那麼此人心性究竟如何,宣德帝也是要計較一二。
就連原本十分喜愛百里麟的張淑妃,心裡也是多了些個盤算。想不到百里麟居然是這樣子的人,兒子跟著這種人,莫不是會學壞了?
百里璃是個乖巧的孩子,可別讓些個心計重的勾引壞了。
百里麟察言觀色,心裡知曉不妙,原本已然沉到了谷底的心,如今更是不自覺向下沉了沉。
他抬頭之際,卻不自覺向著自己父親方向瞧了去。
畢竟如今,宣德帝如何處置自己,很大程度要瞧百里策的態度。
如今宣王早就已經不理俗務,整日都是忙著煉丹採補,可以說整個宣王府掌事的乃是宣王世子百里策。
然而入目,卻也是一張沉沉隱怒的面容。
百里策容色不善,眼裡竟無半點憐惜,反而是頗為厭憎。
要知曉,他縱然不喜赫連清,又厭了百里纖,可是對百里麟一向還是寄予厚望的。
想不到百里麟先是故意違逆自己意思,非得跟十七皇子獻媚,接著又鬧騰出這樣子的事情。
大好男兒,不盤算做些個男子漢大丈夫該做的事情,反而沉溺於爭風吃醋,女人後宅之爭。
可當真是上不得檯面!
百里麟瞧在了眼裡,知曉百里策的心裏面已經是有了厭憎之意了,心更涼了一片。
饒是他狡詐多智,一時竟也是一片茫然,竟然是不知曉如何是好。
百里麟一向是十分自負的,他素來便是認為,自己定然是智謀出塵,能扶著自己青雲直上。對付區區一個元月砂,更是殺雞用牛刀,輕輕巧巧的。
想不到啊,這樣子的一個小女子,他非但沒有對付到,居然還惹來了一身騷。
百里麟內心發苦,還真是好生不是滋味。
莫非,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聰明,對付一個死丫頭,居然鬧騰得左右不是?
想到了這兒,百里麟眼底的幽光,卻也是越發深邃不已。
沒宣王府的人在人前礙眼,宣德帝又再次如春風般和煦起來。
眼見姜陵如此出色,足見長留王眼光非凡,而他也是不由得覺得面上有光。
他召喚姜陵上前,誇讚幾句,惹得周皇后一陣子心煩意亂含酸吃醋。
但凡明眼人,都足以瞧得出來,以後姜陵定然是前途無量。
周皇后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侄兒周幼璧,那本也是出色的孩子,可是結果呢,竟硬生生讓姜陵這個心計騙子弄成了陪襯。
她盯著姜陵那俊俏的臉蛋,瞧著他臉上笑出來的淺淺酒窩,心裡卻生不起一絲一毫的喜愛,只有說不出的厭憎。
周皇后故意說道:「陛下,今日御前比武,不是要為貞敏公主挑選一個極為出色的夫婿?就是不知曉,這些個少年兒郎,有沒有陛下所看重的。」
姜陵身為長留王的養子,又不可能娶貞敏公主。既然是如此,他也不過是故意出風頭,攪壞這場比賽罷了。
宣德帝也稍稍有些為難,若不是姜陵,那就是莫容聲了。
說到了實力,莫容聲和姜陵都是遠遠勝過別的人。
宣德帝摸摸鬍子,心裏面也是定了主意了。
他賞賜了莫容聲一柄彎刀,乃是雲國進貢的貢品,可佩帶入宮。
今日御前比武也還罷了,若是平時,莫容聲是不能佩帶斷水劍入宮的。
如此恩賜,足見宣德帝對莫容聲的信任,也暗示貞敏公主非莫容聲莫屬。
莫容聲謝過了宣德帝的賞賜,心中卻不覺泛起了淡淡的鬱悶。
畢竟眾目睽睽,自己是輸了。自己本不如姜陵,只不過人家不能娶公主,方才便宜了自己。這樣子的滋味,其實也是並不如何好受。
莫容聲是個驕傲的人,得到了這種恩賜一般的勝利,心裡自然是不舒服。
可是他的目光,卻穿過了重重的人群,落在了貞敏公主身上。
第一眼見到這位皇族公主,他已然是被貞敏公主絕世的容光所震懾,並且心動不已。
如果是娶她,自個兒的心裏面,是沒辦法拒絕的。
而此刻站在豫王身邊的莫浮南,卻也是不覺流轉喜色:「這一次貞敏公主駙馬的人選是小師弟,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一波三折。恭喜王爺,這一切都如王爺所願。」
在莫浮南瞧來,墨夷宗是支持豫王的。墨夷宗的弟子得了魁首,想來豫王也是會滿意。
百里炎卻也是不置可否,那雙金屬色的眸子流轉了縷縷異色:「浮南,你說這位元二小姐和阿聶的牽扯,究竟是無意為之,還是早有預謀?」
他眼前浮起了元月砂那道纖弱的身影,一時之間竟不由得覺得心尖兒微微發熱。
原本給予元月砂的寬容,如今竟似有些可笑。
不錯,他百里炎在任何事情面前都是有著強大的自信。
可是唯獨在一個人面前,百里炎總是不能有全然的把握。
莫浮南一時愕然,不知如何回答。
而百里炎輕輕的合上了眸子,耳邊似又聽到了輪子壓過了青石板路發出了咕咕的聲音。
那時候,自己在宮中,不過是個宮婢所出,被父皇遺忘的孩子。
可是百里聶呢,他打小就受盡了寵愛,得到了最大的寬容和榮耀。
小時候,他甚至可以恣意上了馬車,讓那馬車車輪滾滾,在宮中走來走去。
而帶著百里炎的年長宮婢,卻謹慎的拉下了百里炎,讓百里炎跪下來行禮。
那時候,他額頭貼著冰涼的石板,面頰發燙,心也是在發燙。
就算是現在,百里炎恍惚間,似又感覺到額頭觸及宮中青石板地面的冰涼感覺。
記憶之中,那時候百里聶的馬車在自己面前停住,然後回憶戛然而止。
百里炎眼底不覺浮起了幾許淡淡的冷意,這世上有些人似乎就是這般天生幸運,別人千辛萬苦才能得到的東西,他卻是能輕輕巧巧的拿到手。
只不過如今,自己已然不是那深宮無寵的冷宮皇子,而是權傾天下的豫王!
如今他無論想要什麼,那件東西就一定會乖乖順順的,拿捏在自己的手掌心。
此時此刻,元月砂卻也是莫名身子一寒,竟不覺打了個寒顫。
而周皇後身邊貼身女官含熏卻也是眉頭輕攏,竟不覺流轉了幾許厭憎之色。
這做下人的,無不需要去體諒主子的心意,含熏跟隨在周皇後身邊多年,自然也是知曉自家主子如今心中所思所想。
這小妮子,是讓周皇后極不順心。
這一個南府郡來的姑娘,年紀輕輕,不懂禮數,一來京城就招惹了數不清的事情,當真禍胎!
含熏無論心裏面怎麼想,面上卻不露半點。
「娘娘說了,纖小姐神智不清,不合在人前,嚇壞了嬌客。只不過,元二小姐也有些不是,倘若知曉分寸,便算是纖小姐言語有些不是,也應當是退避容忍,不合在這個,跟人家置氣。如此性子,卻不見半點寬容大度。」
今日分明是百里纖算計,可想不到周皇后居然是命人呵斥元月砂的不是。
元月砂也略怔了怔,一副垂眉順目的樣兒:「是月砂的不是,一時糊塗,居然不知曉避讓。皇後娘娘的教導,月砂必定是謹記在心。」
卻柔柔順順,未見有什麼不甘之色。
含熏反而有些動氣,眼前的元月砂好似一團棉花,軟綿綿的,渾似不受力氣。
不免有些讓人心氣不順,很是不甘。
含熏不依不饒:「皇後娘娘的教導,你可是要當真記於心上才是,不要嘴上應了應,說一說。」
元月砂自然是不會有半點生氣的樣兒,柔柔弱弱的應了。
含熏心忖她必定不見得當真上心,皇后說她是狡詐多智的心性,自然是喜怒不形於色。想不到南府郡居然是出了一個這般厲害的人物!
待含熏壓著渾渾噩噩的百里纖離去,元月砂方才是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在場的貴女也是無不鬆了一口氣,畢竟方才女官是周皇后近身。含熏雖然是來呵斥元月砂的,可是她們也是需要恭恭順順的,不能流露出半點禮數不周。
有人揚了揚頭,流露出失望之色:「驚鴻一瞥,長留王殿下居然又是離開了。」
在場嬌女,無不是心有戚戚。
百里聶深居簡出,是極少現身於人前。偶爾露一露面,也不見得會在人前久留。方才他得露真容,絕世風華,瞧得人心搖神馳。能窺見片刻,本來也是難得的福分。
想不到讓百里纖這瘋女這樣子攪一攪,又不見神仙蹤跡了。
亦有人不覺轉動腦筋:「如今長留王殿下的養子姜陵也是會留在京城,瞧著陛下的意思,必定是給予重用。想來,這位姜小郎,總不會如長留王一般深居簡出吧。」
一番言語,也是惹得眾女心動,更是不覺暗暗的心忖,這是自然之事。
今日這位陵少可謂出盡風頭,風采逼人,料來也是春風得意,招搖無比。
有人不覺頓時紅了臉,只忍不住想著,想不到這父子二人均有如此魔力。
而元月砂卻伸出了纖纖素手,輕輕的撫平了自己方才被弄皺的衣衫。
長留王百里聶?可真是有些心思。
然而此刻馬車之上,人人以為十分風流得意的姜陵,卻一改之前人前和善討喜,一張俊秀容貌如覆蓋了一層寒霜,一雙眸子沉沉若水。
百里聶輕輕撩開了車帘子,清風輕輕拂過,他長長的手指一拂,卻捏住了一片翠綠色的柳葉。
他輕輕的將柳葉湊到了唇瓣,吹奏了幾個調子。
「阿陵,是否心裏面仍然是很不甘願呢?」
百里聶忽而側頭,看著自己的養子。
姜陵面頰和眼睛裡面漸漸染上了一層悲傷:「寧九郎是我的好朋友,他雖然出生於寒門,可武功才智卓絕,並且正直不阿。可是洛家,為了操縱京城賭局,為了那些錢,居然害死了九郎!父王,孩兒不甘心,不甘心隱忍下此事。今日,我甚至想要當眾揭破洛家的那些污穢,難道我不該為好友報仇?」
他雙手按在了膝頭,死死的捏成了拳頭,而身軀更是不可遏制的輕輕顫抖。
驀然,那雙漂亮的眼睛,大顆熱淚滾滾落下。
那淺淺的水痕,卻輕輕的泛在了姜陵的手背之上。
「誰說不能報仇?這報仇是不能逞一時之氣。就算你今日揭破洛家欲圖收買你,蘇穎要你輸又如何?這不過是一時的醜聞,根本不能傷及洛家的筋骨。甚至於就算弄死那個蘇大美人,對於龐大洛家而言仍然是不能損及真正的筋骨。」
「若要跟惡人斗,你要比他們更狡詐,更狠辣,更有心計。要學會隱藏自己的心思,不要讓別人將你看透了。甚至,在不能將人真正置諸死地的時候,就不要露出自己真實的情愫。」
百里聶的手指輕輕的撫上了姜陵的臉頰,然後牽動姜陵唇角的曲線,在他哭泣的臉上用手指擠出一個微笑的表情。
「你要學會微笑,笑得很開心,將自己心思統統隱藏下來。對於獵物,致命一擊就足以,在這之前,要學會收斂你的敵意。」
百里聶的手指離開了姜陵的臉頰,姜陵怔了怔,旋即伸手輕輕擦拭掉臉頰上的淚水。
而隨即,他臉上綻放了笑容,卻也是極具少年氣,燦爛而青春,還奉送小小的酒窩和尖尖的小虎牙。
「父王的訓示,阿陵會記住的。」
卻恍惚記得自己摯友當時豪情壯語,縱然是出身寒微,卻必定要在龍胤宮中綻放異彩。
故而,他方才以寧小九名字參加這次的御前比武。
百里聶眼見他已然冷靜,滿意的將十根手指輕輕交疊,淡淡說道:「慢慢來,這一次先讓洛家出那麼一點血。」
如此風輕雲淡的模樣,卻也是讓姜陵為之一陣惡寒:「就不知道,父王在我身上壓了多了。」
當然絕不會是元月砂跟人玩兒的那麼點。
洛蘇兩家做局,在京中大半之人看好周幼璧和薛采青時候,卻操縱讓莫容聲奪魁。當然人家也怕莫容聲是個草包,預想安排一個寧九郎為莫容聲掃除障礙。然而若非多此一舉,惹來姜陵摻和,以莫容聲實力必定第一。就算是真正的寧九郎,也不會是莫容聲對手。
本來以為,能捲走大筆財帛的。
偏偏百里聶卻下了重注在姜陵身上,而後姜陵果真是此次比武的魁首。
這可真是峰迴路轉,令人萬般玩味啊。
洛家敢賴任何人的錢,可難道敢在百里聶面前耍花樣兒?
說到底,無非是各自布下千局,看誰技高一籌了。
百里聶似是輕嘆:「為父不是那等不留餘地的人,不過就小半家產,畢竟是訛人錢財的手段,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壓下全部家當。況且阿陵若是輸了,我也不好意思讓你睡大街。留下餘地,對人對己,都是極好的。」
一邊說,他緩緩閉上了雙眸,似閉目養神。
小,小半家產?
啊?吶?
姜陵可是知曉百里聶所謂的小半家產有多少。
別的不說,除開洛家,什麼商家的中原四大家,背後多少都有百里聶的身影。
這一刀下去,可真有些狠吶。
「另外,還有一件小小的事情,還盼阿陵成全。」
百里聶氣定神閑,鄭重其事。
他雙眸原本已經輕輕的合上了,如今悄悄的睜開一隻眼,又輕輕的閉上。
「這人前呢,稱呼我做殿下,私底下,隨便怎麼稱呼。就是父王兩字,可是不要叫了,這都把我叫老了。」
姜陵瞪大了眼睛,感覺自己好似被雷劈了一下。
是,也就大自己十五歲而已,這老妖怪一張臉保養得是挺不錯的。
平時裝模作樣不近女色跟和尚似的吃素,莫非最近發春了,突然就風騷起來了。
姜陵出入江湖,原本就染得一身匪氣,如今漂亮眼睛裡面流轉了一縷邪氣,對著百里聶那張謫仙般的容貌,心裡編排個不休。
姜陵眼睛里流轉了幾許的促狹之意,頓時不覺含笑輕語:「老聶,我們也認識十多年了,這麼一點小小要求,我怎麼會不答應。」
老,老聶?
百里聶不悅的睜開了雙眸,分明透出了幾許的不歡喜,面色頓時沉了沉。
這越聽越土的稱呼,也虧他能對著自己這張臉叫出口。
使得百里聶萬分感慨,為何自己居然養出一個如此性情的奇葩貨色。
「只不過老聶,你人前如此出塵,好似仙人下凡。這樣子撈洛家銀子,攏人家財帛,人家稍稍宣揚,豈不是壞了你神仙風姿?」
姜陵卻不管不顧,非得如此稱呼。既然百里聶有此要求,他這個做兒子的當然也得孝順一二,順了自家老頭子的心意。
百里聶頂的那張皮,也是極品貨色。
無論值錢還是不值錢,那也是頂了若干年而盛名不衰。
百里聶淡然嘆息了一聲,那幽幽的嘆息,似蘊含了淡淡的愁緒,又宛若洞悉世情的種種超脫。
「區區世俗浮名,何足掛懷?我呀,是想來都不放在心上的。」
明知百里聶表裡不一,然而他便是能說得有這種視名利如浮雲的氣魄,甚至是姜陵不能否認的強大氣魄。
旋即,百里聶也是話鋒一轉。
「況且洛家流毒於天下,做下了種種令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惡毒千局,乃至於想要滲透朝廷,以財帛操縱朝廷官員。三年前,龍胤最鐵血聰慧不畏權貴的的風御史風大人已然是盯上了洛家。甚至這次江南之行,也趁機斬斷了幾個洛家黨羽。世人誰不知道,長留王百里聶不理世事,唯獨有一摯友,正是清若風朗若月絕頂聰慧潔白無瑕的風徽征風大人。所謂朋友義,值千金,不可負。所謂真正的好朋友能為之散盡家產,以之做賭。而誰都知道,長留王百里聶是不理世事。誰都知道風徽征那狠辣狡詐的手段,以及無所不用其極的心思。阿陵,本王跟風大人一比算什麼,只是不知世事的池中蓮。對了,我不是讓你告訴你風叔叔,寧九郎之事?想來小風已經是派人前去查探了。如此種種,你若是洛家,你會怎麼想呢?」
姜陵再一次被百里聶深深的震驚了,這無恥東西!
他甚至不覺吃吃說道:「你讓洛家以為,是風叔說動了你,一切都是風叔布局設計。你,你賺到銀子,難道還會分風叔一半,否則他憑什麼幫你枉擔虛名?」
百里聶曲起了手指,輕輕的抵住了下顎,有些恨鐵不成鋼:「阿陵啊阿陵,你幾時見到,父王辛苦賺了些散碎銀子,還會那麼大手大腳分給別人?況且,小風也不是那樣子講究這些俗利的人。你以為他是區區財帛可以動搖的人?」
彷彿忘記剛剛不允姜陵稱呼他為父王。
「你知曉我為人恬靜,實在很好說話,又不喜與人爭執。所謂神仙中人,也就是凡塵之利都與我沒有關係的。自然,我也是很容易被人欺負的。不似風大人,他名聲可以止小孩兒夜哭。至於如何說服小風幫襯一二,那就不牢你操心就是,他總是很好說話的。」
如此風輕雲淡,如此理直氣壯。
姜陵乾笑了一聲,一時竟似說不出話來。
風徽征,很好說話?
姜陵頓時抖了抖。
驀然腦海一縷靈光閃動,姜陵竟似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如今卻也是不由得恍恍惚惚的,記得起來。
那也是權宜之計,自己迫不得已敲暈的那個宣王府俊俏小公子,也是不知道醒還是沒醒?
姜陵唇瓣一張,不覺叫道:「靠!」
咚的一下,姜陵飛快的跳下了馬車。
百里聶不覺輕挑眉頭。
「小孩子,總是這樣子迷糊,竟然總是丟三落四的啊。」
花叢之中,百里冽捂住了腦袋,扶住了花枝,搖搖晃晃起來。
他眼睛裡面流轉了濃濃惱恨之意!
一場御前比武就此散了去,卻猶自讓這些京中貴女議論紛紛,說個不休。
無論是姜陵、莫容聲在比武場上的光彩,還是驚鴻一瞥的長留王殿下,都是讓這些女郎為之津津樂道,無限嚮往。
然而這些女郎之中,也有人無此閒情逸緻。
此時此刻,元幽萍略做打理,整頓衣衫,掩不住面頰手臂上的傷痕。
元月砂仍然是蘊含一縷溫婉的笑容,陪伴著元幽萍,輕輕的扶著元幽萍。
然而元幽萍內心之中,卻也是頓時不由得懼意濃濃,心尖兒更是油然而生一縷寒意。
此時此刻,這位溫婉的元二小姐,在元幽萍的心中,可謂是說不出的可怖。
她內心所願,亦是想著離元月砂遠一些。
卻不知怎麼的,又怕得張不了這個口。
到了僻靜之處,元幽萍終於也是鼓足了勇氣,不覺說道:「月砂,我已然沒什麼事兒了,實在不必讓你仍然這樣子的扶著我。這身子,無甚大礙。」
她強顏歡笑,做出那等姐妹情深的樣兒:「你今日也是頗為受驚,想來也是不好受。」
元月砂淡淡的說道:「大姐姐,我又有什麼不好受的?今日發生種種,我都沒有事,反而總有些個好事,落在了我的身上。瞧來正與大姐姐說的那樣子,我是有些個福氣的。」
元幽萍有些不想跟她說話兒了,奮力將手臂向著外邊抽出去。
左右無人,她一時失態,也是沒有人瞧見。
然而元月砂那冰涼的小手,竟似十分有力氣,用力的扯住了元幽萍的衣衫,不肯將元幽萍這樣子的放開。
元月砂更是不覺吃吃一笑:「大姐姐,你又何必這樣子見外呢?」
而元幽萍身邊的貼身婢女順珠已然是瞧出了這其中端倪了。
她不知道其中究竟,更不知道今日發生了什麼事情。元幽萍今日所作所為,不可能透給一個婢女知曉。然而順珠很是聰明,瞧出了自家小姐不歡喜。
既然自家小姐不歡喜,她這個做奴婢的,自然也是要為主子出氣。
順珠不覺攏眉,雖然是個下人,言語之間卻也是不覺帶著淡淡的呵斥之意:「二小姐,大小姐都已經說不樂意了,你為何還這樣子苦苦糾纏?我家小姐,素來就是性子溫柔,不愛招惹別的什麼事情。可想不到,你居然招惹了這麼些個是非,連累了我家小姐。如今你得罪了宣王府,得罪了皇後娘娘,今日出了一些不該出的風頭,想來也是擔心回到了元家,被老夫人責罰——」
說到了這兒,順珠自以為自己已然是懂了元月砂的邏輯和想法:「你不就是盼望,小姐替你說話,為你擔罪?這做人,可是不能不知道好歹。今日我家小姐已經是為了你處處相幫,不單單是得罪了二房,還得罪了宣王府。這做人,怎麼可以這樣子不知足?」
她就不相信,元月砂還真敢得罪宣王府去要錢。
這筆賭債,一多半就是會商量一番,私底下解決。
元家也許會得些財帛,可是得罪了宣王府,怎麼想都是得不償失。
自家小姐果真是聰明的,不想理會這個南府郡來的破落戶的女兒了,想要跟元月砂劃清界限。
順珠越發瞧不上元月砂。
她雖然是個奴婢,而元月砂大小算個主子。可是那又如何?元月砂分明不懂這些個規矩。自家小姐斯文柔潤,而自己總要替元幽萍擋這個惡煞。
元月砂聽了,竟微微一笑,輕輕鬆手。
元幽萍方才輕輕鬆了口氣,微微站定。
瞧來元月砂,也不準備發瘋了。
也是,元月砂不過是南府郡的女兒,家裡也算是破落戶了。這樣子的人家出身,就算得到了祖母的寵愛,也應該知曉,是遠遠比不上自己這個真正的元家嫡出。
以元月砂的聰慧才智,定然也是猜測出了幾分。不過料想,她也是會隱忍。
這外人面前,元月砂不就是那麼一副溫溫柔柔,逆來順受的樣兒?
想到了這兒,元幽萍更是鬆了口氣了。
順珠也是有些鄙夷的瞧著元月砂,果真是旁支女,一點規矩都不懂。非得要自己將話兒都說到了明處,方才不繼續拉拉扯扯的。
元幽萍略整儀容,心中稍安,正欲說幾句話。
卻見元月砂竟又上前一步,一抬頭,漆黑的眸子流轉了縷縷光輝。
旋即,她一揚手,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元幽萍的臉上。
那一巴掌聲,極清脆。
那一掌,也是極重,竟將元幽萍半邊臉蛋抽得發麻。
順珠都瞧得呆住了,這旁支女竟如此放肆!
她都瞧傻了,只因為這樣子事情是原本不應該發生,也沒想到會發生的。
畢竟人前,元月砂總是一副溫溫柔柔的樣子。
順珠正欲呵斥,然而元月砂竟不肯罷休。
她一伸手,重重的一推,竟然是將元幽萍狠狠推到在了一旁薔薇花叢之中!
那花枝之上許多小刺,那麼用力的一帶,不但勾破了元幽萍的衣裙,細刺還扎入了元幽萍的肉中。
元幽萍素來身嬌肉貴,何時竟吃過這樣子苦頭?
順珠顫聲道:「元月砂,你,你放肆,莫非你竟然是瘋了不成?」
她原本應該疾言厲色,言語充滿憤怒的。
可是如今一張口,她居然聽到了自己嗓音竟微微顫抖。
她分明也是生了懼意。
這樣子的話語,非但沒有什麼震懾之力,反而顯得心緒。
可是誰能想到,人前溫溫柔柔的元月砂,居然是個瘋子。
元月砂側頭,盯上了順珠。此刻元月砂的一雙眸子冰冷無限,和平時的溫柔卻也是截然不同,瞧著竟讓這個丫鬟打了個寒顫。
元月砂極不屑冷笑:「你給我滾!」
順珠被懾住了,竟似不敢多說什麼。
旋即,元月砂又恢復了平時的溫柔怯弱腔調:「大姐姐,你不想你的丫鬟叫來別人,然後欣賞我怎麼扒開你這個偽善的好姐姐虛偽皮囊吧。」
元幽萍嚇著了,淚水盈盈,不覺顫聲:「順珠,你退下,不要,不要驚動別的人。」
順珠方才也是被元月砂給嚇住了,如今更是不敢多說一句話,趕緊匆匆離去。
而等順珠離去了,元幽萍懼意更濃。
元月砂輕輕的嘆了口氣:「我自從來了京城,月砂知曉自己一點都不討人喜歡。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想要害我。究其原因,是因為我到了這兒,無論得到什麼,總會損及別人的利益。我沒有顯赫的身份,足夠的實力,當別人想要的東西被我得到時候,她們自然是會不甘心,更因此毫無顧忌對我下手。可是當真讓月砂傷心的是,一向對我溫溫柔柔的大姐姐,居然也是害我。」
她纖弱雪白的手掌輕輕的折了一枚花枝,上面一根根花刺。
那花刺用力往元幽萍手腕上一劃,頓時生出了幾道血痕。
元幽萍想要叫,可偏生也是叫不出聲。
其實這花刺細卻淺,就算刺破了肌膚,也不過皮外傷,並不是很疼的。
然而元幽萍卻被嚇壞了,嬌柔的身軀輕輕的顫抖。
元月砂輕笑著,將已經折斷了幾根刺的花枝比在了元幽萍的臉頰邊:「我實在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大姐姐,又損及了大姐姐什麼利益。你可知道,我這個做妹妹的,心裏面有多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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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不知道為什麼,寫小陵時候特別快樂
水靈狗腿狀採訪風華絕代風大大:請問男神,可以用怎樣一個詞來形容你那位風靡萬千少女好基友(假)仙人聶
風大大==:賤人
好了,等下章繼續扒皮假仙,期待他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