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扔狗身上

  一轉頭,李惠雪便是瞧見了周世瀾。


  周世瀾和元月砂說了一會兒話,又走了幾步路,可巧便是和李惠雪挨著近了。


  李惠雪心尖尖微微一跳,竟似有些不自在。


  她輕拂過了自個兒的裙擺,原本到了京城,李惠雪便是想要避開周世瀾些的。如今李惠雪的心尖尖,倒是不自禁的覺得有些不想避開。


  原本還怕周世瀾痴纏,可周世瀾風流,只恐是早就將過去的情分都是盡數給忘記了。如今李惠雪的心尖尖,卻也是越發自憐自傷。


  似想到了什麼,李惠雪盈盈向前,未語先休,臉紅了紅:「阿瀾,咱們許久未曾見面,上次匆匆的瞧了瞧你,你樣兒也好似變了不少,人英俊了,沉穩了許多。只可惜,倒也沒曾好好敘話。」


  石煊瞧著李惠雪,眉頭一皺,雙手輕輕的攪起,抱在了胸前。


  未到京城,雪姐姐也言語柔柔,和石煊埋怨過的。


  當然李惠雪那性兒,也談不上埋怨,也不過是左右略提了提。只言她到了京城,總不免有人糾纏。


  石煊年紀輕,心眼也不小,他大約也是能猜測得出來,李惠雪說的這個人,一多半就是周世瀾。


  只不過如今,李惠雪也不像是將周世瀾避如蛇蠍的樣兒,反而主動和周世瀾說話。


  周世瀾雖是個輕浮浪子,倒也沒有主動糾纏李惠雪,是李惠雪對周世瀾主動的。


  在石煊心裏面,他這個雪姐姐自然絕不會有什麼不好,只不過李惠雪緣何會如此,石煊皺眉,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周世瀾一雙狹長的桃花眸子之中,一股漣漣艷色輕輕的涌動流轉。


  他初見李惠雪時候,是覺得很難受,若不是狠狠捏緊了元月砂的手掌,說不準周世瀾會因此失態。然而饒是如此,今日再見,不知怎麼了,那股子煩悶痛楚的感覺,竟似淡了不少。就好似今日元月砂跟人鬥口,周世瀾雖然瞧見了李惠雪,他輕輕的一句司徒夫人,卻也是未曾多多言語。


  「侯爺這些年來,日子過得可是還好?」


  李惠雪言語柔柔,也是不自禁透出了幾許怯生生的滋味。


  這也是李惠雪天然這樣子一段性情,便是沒人待她如何,樣子總是怯生生的,委委屈屈的模樣。


  周世瀾也似只悶悶的嗯了一聲,言語不多。


  李惠雪忍不住想起了從前,周世瀾可不是這種樣兒的,他性子活潑,便是沒有話兒,總也是禁不住找些話跟自己說。


  想不到如今,周世瀾倒是改了另外一副性子。


  正因為周世瀾好似變得極為陌生,也是不自禁的讓李惠雪的有些事情變得似乎是沒那麼有把握了。


  想到了這兒,李惠雪垂下頭,輕輕的揉揉衣服角:「這些年來,倒是未曾聽聞阿瀾娶妻,我這心裡頭,卻也是禁不住好生為了阿瀾擔心。總是盼著,能有個人將你好生照顧,主持中饋。免得你,你心裏面不痛快,總是想著從前的事情。」


  說到了這兒,李惠雪卻也是禁不住掏出了手帕,忽而輕輕的擦擦自己臉蛋,好似動了情,也似隱隱添了些個淚水痕迹。


  一番話澀中帶膩,萬般牽腸掛肚。


  周世瀾並不樂意說這個,他緩緩言語:「司徒夫人何必關心這個,只恐傳出去,有損你的清譽。」


  李惠雪柔柔膩膩:「所謂清者自清,妾身也不怕別人說些個什麼。方才,方才你說垂青昭華縣主,這,這可是真的?」


  她到底還是忍不住,還是問出了口。


  總要周世瀾否認了,她似才會覺得心安。至於為什麼會做如此之想,李惠雪也是不敢深思,嬌美的容貌,卻也是微微沉了沉,染上了一縷淡淡的水潤之色。


  周世瀾失笑:「我對昭華縣主如何,就不勞煩司徒夫人操心了。」


  他言語淡淡的,客客氣氣的,始終是和李惠雪保持了一股子說不出的距離。李惠雪反而覺得他這個樣兒,自然是另有心思。她竟似極為篤定的模樣,痛心疾首,苦口婆心:「阿瀾,你在別人面前說什麼話兒,對著我總是不會說謊的。瞧來方才你對著別人這樣子說,必定也是說謊。也是,以你的性兒,哪裡會喜歡她。」


  李惠雪面頰之上嬌怯的紅暈卻也是越發濃重了,怯生生的說道:「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你對我還是念念不忘,竟不自禁的這樣子做戲。其實那昭華縣主雖然人不好,又對我很刻薄,你,你也是實在不該這般待她。這可是毀了她名節,也讓她添了些個奢望,一個女兒家,只怕心裏面也是會不痛快的。」


  一番言語倒是說得周世瀾微微一怔。


  若說前面也還罷了,自己確實也是心尖尖未曾對李惠雪全然忘懷。縱然這份感情沒有以前那麼濃烈了,可是要說一點沒有,那也並不對。可是後面那些個話頭,這卻也是沒有的事情。


  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並不一定就是為了李惠雪的。


  這樣子想著,周世瀾面頰之上也是不覺泛起了一縷淡淡的怒意了。


  卻生生將怒火壓下去。


  他仔細的瞧著李惠雪那輕若冰雪的雙頰,溫溫柔柔,美麗易碎,極為纖弱。


  只恐自己縱然是對李惠雪生氣了,只怕李惠雪也會覺得,是自個兒心虛,她是已經猜中了的。


  不知道怎麼了,李惠雪的這份自我感覺良好,讓周世瀾油然而生一縷焦躁。而在從前,在李惠雪離開的時候,他是從來不會有這份焦躁煩躁的感覺,而那每一天都是魂牽夢縈。


  周世瀾雖然有些枉擔虛名,然而這些年來,到底也是懂女子了許多。


  他心裏面情不自禁的感慨,一個人歲數漸長,也許是同樣一種東西,看著時候心裏面的感覺也是會不一樣。


  此時此刻,面對李惠雪,周世瀾卻也目光漣漣。


  他若避而不答,又或者是生氣了,只恐怕李惠雪也仍然會覺得自己每一個舉動都是為了她的。


  無論如何,自個兒也是實不應該生氣動怒,也該當沉得住氣才是。


  周世瀾心念一轉,忽而面色一沉,微微有些冷怒:「司徒夫人慎言,如今京城雖然有些詆毀昭華縣主名聲的言語,可是實則她秉性純良,逆來順受,是向來不會跟人爭什麼。這樣子乾乾淨淨的一個人,又怎麼能說她名聲不好。司徒夫人,縱然縣主一時不小心冒犯你了,她也是已經和我說得很清楚,這一切也不過是誤會。若說錯,只恐怕你身邊的煊兒還錯得更厲害些個。怎麼你就偏心睿王世子,偏偏尋她這個弱女子的不是。她打小沒有父母疼愛,已經是十分可憐了。司徒夫人身為睿王妃的養女,怎麼可以欺辱這般嬌柔的女子。怎麼便覺得,她便配不上我喜歡的。」


  李惠雪聽得目瞪口呆,她算是聽明白了,周世瀾的意思,是自己欺辱人了!

  她怎麼可能欺辱人呢?


  李惠雪被說得眼眶泛起了淚水,楚楚動人,煞是可憐。


  周世瀾輕輕的嘆了口氣:「她一個打小沒父母疼愛的可憐女孩子,可不似睿王義女,哭起來是有人安慰的。月砂那性兒,素來也是不愛哭。」


  說到了這兒,周世瀾一拂衣袖,頓時離去。


  周世瀾心裏面也是覺得有些好笑,他當然也是知曉元月砂的性子,只恐怕那日衝突,元月砂也是未必真的就客氣了。只不過縱然是這個樣子,周世瀾的內心之中,居然也是沒什麼厭惡之情。


  他之所以這樣子說話兒,甚至不覺有幾分故意刻意的味道。


  畢竟相好一場,他還是了解李惠雪的,知道李惠雪那性兒,聽著這樣子的話,必定也是會想到牛角尖。周世瀾自己也是覺得有些古怪,為何自己居然能如此毫不留情的對李惠雪言語?

  而留下的李惠雪,被周世瀾那麼一說,甚至哭也都禁不住哭不出來了。


  她一陣子的委屈,只覺得自個兒那樣子一番苦心,周世瀾居然是不管不顧,如此相待,讓她情何以堪。


  自己這樣子說話,還不是為了周世瀾好。畢竟是相識一場,縱然自己對周世瀾沒有什麼情愛之意,卻也是盼望周世瀾能娶一個十分賢惠的妻子,好生看顧,一番疼愛。元月砂面容嬌美,卻心腸狠辣,性子刻薄,錙銖必較。原本元月砂不來纏著自己了,李惠雪也是省心,她也不過是不忍心瞧著周世瀾以後日子不好受,故而方才字字句句,為了周世瀾而開脫。


  卻也是想不到,周世瀾居然是偏偏句句說元月砂的好,還說自己有心計。


  怎麼如今,周世瀾居然是這樣子的不講理了,自個兒打小就是和周世瀾要好的。可是周世瀾如今,卻也是只向著別的女子,卻質疑自己的人品。元月砂那樣子一個女人,滿京城的人都說元月砂的不好,在自己跟前也是兇狠霸道,咄咄逼人。偏偏元月砂心計重,在周世瀾跟前卻是極為溫順聽話,千依百順。於是落在了周世瀾的眼裡面,元月砂居然也是很好的。


  這個阿瀾,以前雖然糊塗,總是能聽進去自己的幾句勸告。然而如今,周世瀾卻也是分明就是糊塗透頂,便是自己一番掏心掏肺的話,也是聽不進去了。


  李惠雪眼眶紅紅的,竟似覺得十二分的委屈。


  她自個兒也是有些個奇怪,便是自己夫君死時候,她雖然也是很傷心,可是也似沒有這般極為強烈的委屈之感。自己不是不喜歡周世瀾,怎麼這心裏面居然會有這樣子的感覺,這般不舒坦?

  這樣子想著時候,石煊卻也是輕輕遞過來一片雪白的手帕,讓李惠雪輕輕的擦去了眼角淚水。


  石煊也是聽到了李惠雪和周世瀾的話兒,心裏面也是覺得沒好氣,覺得這樣子的事情,實在也是無趣得緊。周世瀾有眼無珠,是周世瀾糊塗,雪姐姐為什麼會為了這樣子的男子而無比的傷心呢?在石煊瞧來,元月砂心計頗重,又哪裡像是個好的。


  石煊那一雙眸子卻也是冷漠的盯上了元月砂了,他瞧著元月砂發間那麼一朵嬌艷欲滴的火菊花,眼底卻也是不自禁的流轉了幾許說不出的厭惡之意。


  然而石煊的眸子,也追尋到了一旁的貞敏公主身上。


  長留王好大的排場,居然讓人在院子裡面搭起了一頂輕紗小帳子。內裡面一張幾,一具琴,那碧綠色的玉簫也是輕輕巧巧的擱在了幾的一邊。


  一旁一個俏婢,乖巧烹茶,取出了幾碟子精巧點心,蜜餞果子。


  百里聶到了這輕紗小帳之中,就輕輕的摘下了斗笠,他丰神俊朗的身軀輕輕的映照砸輕紗之下,縱然是摘取了面紗,容貌也是宛若雲霧,若隱若現。


  那些妙齡的少女,都是情不自禁的,將那含情的眸光輕輕的掃了過去,只盼望能讓百里聶能留意到了自己。


  只不過她們被百里聶風華所攝,又不敢造次,免得顯得失了禮數,故而縱然是心癢難耐,卻也是絕不敢向前。


  石煊瞧在眼裡,心裏面卻也是忍不住冷冷哼了一聲。


  從小到大,從出生到現在,石煊簡直沒有見過比百里聶更為講究的男人了。


  不錯,百里聶是容光極美,攝人魂魄,可是石煊最初的驚訝之後,又覺得這一切原本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百里聶縱然容光絕世,可是他到底是一件精巧的瓷器,縱然是十分精美,可也只能細心的呵護,這樣子的男人,可是根本經不起大風大浪的。


  這等京城精巧俊逸的美男子,遠遠不如他們東海英豪,長於海浪之間,乘風破浪,要面對兇狠的海盜,還有老天的無情。這樣子環境下長大的東海好男兒,才有血性,才會兇狠,才有殺傷力。才足以奪走,這龍胤江山!

  這龍胤就是繡花枕頭太多了些,遲早便會被東海睿王府生生洗掠,創造屬於東海的霸業。


  石煊這樣子想著,唇瓣忍不住緩緩綻放了一縷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之間,卻也好似擁有了濃濃的野心。


  他瞧著貞敏公主踏入了這青羅軟紗之中,和百里聶一道。


  貞敏公主原本就容貌極美,如今霧裡看花,好似又增加了幾分淡淡的朦朧美感。


  就是這樣子的美麗,讓她和百里聶湊到一起時候,卻也是越發顯得賞心悅目。


  對於貞敏公主,石煊反而寬容多了,縱然貞敏公主仍然是華美的瓷器,可是這個美麗的公主到底是個女兒之軀不是?


  對於女人和男人,很多人的要求就不一樣了。


  石煊怔怔的瞧著,他沒發覺自己充滿野心的瞳孔之中,竟似不自禁的蘊含了幾許自己都沒料想到的痴迷。那樣子的痴迷,悄然融入了一片煙水幻影之中,在這少年人的心中,也是朦朦朧朧的,渾然不定的。


  美麗的人才能享受到一見鍾情的資格,而貞敏公主無疑卻也是個極美麗的少女。


  貞敏公主卻從來沒有留意到過石煊的異樣,她並不遲鈍,只不過以她如今的處境,又怎麼會有心思,去留意那些個不相干的人。


  對於石煊,貞敏公主除了一些個淡淡的厭惡,卻也好似沒有什麼別的情愫了。就算是厭憎,貞敏公主也吝嗇得不肯給予太多。


  那個睿王世子的小心翼翼的留意,貞敏公主根本也是視若無睹,從來沒有關心過。


  包括如今,那道略略灼熱的視線,貞敏公主也是恍若未聞。


  她一心一意的,只撲在了自己的兄長身上。


  貞敏公主忍不住看著百里聶,心中也是有些盤算。


  盤算著,如何軟語哀求,讓自己這個兄長,能幫襯一二。


  她是知曉的,自己得罪了百里聶,百里聶更不欲理睬她了。一開始,百里聶也是不太歡喜貞敏公主嫁給了蕭英。饒是如此,貞敏公主卻也是固執己見,仍然是不依不饒,非得要跟了蕭英不可。


  倘若只是婚後姻緣不順,蕭英別有心上人,又或者多納小妾之類事情。貞敏公主縱然是過得不好,那也是不會跟百里聶求救哭訴,也不敢如此之想。然而如今,蕭英兇狠殘虐,十分罕見。那麼貞敏公主也熬不住了,也盼望兄長能出力救救自己。


  她心裏面還是有那麼一些想法的,如今京城之中,那些個流言蜚語,傳得沸沸揚揚的。相信縱然百里聶深居簡出,也是聽聞了一些。


  百里聶平素也是並不摻和這些事情,今日卻也是忽而來到了這裡。


  自己這位謫仙般的皇兄,向來都是不愛摻和這些個應酬宴會。可是今日,百里聶偏偏來了。她覺得百里聶是為了自己而來,若不想沾手,那麼百里聶是來都不會來。而且百里聶一來,居然就請自己飲茶,邀約自己說話。


  也因為這樣兒,貞敏公主驀然一陣感動,微微激動。一不小心,竟似要垂下淚水下來。那本來發涼的心尖,如今也似微微有些發熱了。


  這世上還是皇兄,對自己最好的。


  元月砂自打百里聶到了這兒,也不和周世瀾說話了,忍不住眯起了眼珠子,頗為警惕的盯住了百里聶。縱然元月砂跟貞敏公主無甚特別交情,利用之意更多一些,此時此刻,卻也不免為貞敏公主嘖嘖感慨,惋惜不已。


  瞧貞敏公主那樣兒,一副熱切感動樣子,只怕扔狗身上了。


  ------題外話------


  今天更得少了些,明天爭取早點更,好保證數量和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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