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討要腦袋

  元月砂嫣然一笑,卻也是起身離開,那素色的裙擺之上,那繡的花朵兒,伴隨主人的行走,卻也是不自禁的片片散開。


  綠薄死死的盯住了元月砂的身影,眼前一切竟似有些模糊而朦朧。自己等待多年,耗盡了青春,然而等來的卻是比自己年輕、美貌的妙齡少女。她從前發狠似的想,王爺更瞧中一個人的本事和能力,至於皮相容貌,也不過是虛妄,豫王豈會如此膚淺?縱然百里炎冷情,只要自己有本事能幫助王爺,那麼自個兒在百里炎的心中,自是有些個不同之處,總是和別的女子不一樣。


  然而如今,有一個女子比自個兒年輕貌美也還罷了,她居然也是個極有本事的,論心計,自個兒竟似有些不如。


  元月砂那道纖秀婀娜的身影,瞧著竟似說不出的刺眼,竟讓綠薄生生升起了一縷想要撕碎的衝動。這樣子想著,綠薄那清秀隱忍的面頰之上,也是不自禁的流轉了一縷模糊的笑容。


  這昭華縣主如此輕狂,豈不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她以為自個兒當真便能扶搖而上,卻不知曉步步刀鋒,危機重重。


  稍稍不慎,必定是會粉身碎骨的。


  而元月砂再次輕盈的踏上了豫王府的馬車,她輕輕的提起了百里炎贈予自己的玉牌絲帶,瞧著這枚玉牌滴溜溜的輕盈的轉圈兒晃動。嫣紅的繩帶卻也是輕盈的系在了那雪白蔥根一般的手指頭之上,顏色與元月砂雪白蔥根也似的手指頭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而元月砂一雙眸子,卻也是流轉了幾許深邃的光彩,目光晦暗不明,讓人瞧不出她內心所思所想。


  她精緻面容之上,浮起了一縷淡淡的冷笑。


  豫王善於籠絡人心,當他待你溫柔之後,你自是不免覺得好似千寵萬寵。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榮華富貴,都是唾手可得。可一旦他不寵你了,自然是冰雪加深,入落冰窖。然而元月砂內心之中,竟無半點感覺。這所謂的龍胤貴族,自己周旋其間,不就是相互利用?

  百里炎冷酷也好,多情也罷,於元月砂而言,都無甚差別。豫王所賜的身份地位,華衣美食,府邸奴婢,元月砂本來也沒有稀罕過,自然沒什麼所謂的動心。


  可這樣子自負的男人,倘若瞧上你了,若不能為他所用,那便會除之而後快。


  招惹了豫王殿下,可是沒那般容易可以擺脫。除非她這個元二小姐,徹徹底底,從京城之中消失。否則自個兒,倒也只能繼續和百里炎糾纏下去。雖然,這未必是一樁壞事。畢竟若能成為百里炎真正的心腹,也能藉助百里炎的勢力,解決許多的事情——


  元月砂眼中光彩沉潤,禁不住若有所思。


  馬車滾滾,也不多時,便已然到了豫王府邸。


  元月砂纖秀的身子輕盈的下了馬車,唇瓣輕輕的翹了翹,那纖纖蓮足,卻也是極輕盈的踏入了這府邸之中。


  那眼波流轉間,竟似生了些個些許淡淡的幽潤光彩。


  房間之中焚燒了極為上等的水沉香,一股子透人心脾的芬芳,便是這樣兒輕盈的充斥於整個房間之中。而薄絹紗簾兒輕垂之間,卻見一道身影,若隱若現,赫然正是百里炎。縱然被輕輕遮擋住了視線,然而男人通身所散發的鋒銳霸道之氣,卻也是遮掩不住的。


  元月砂更是不覺輕輕一福:「月砂見過王爺。」


  她清靈妙曼的身子落入了百里炎的眼中,竟讓百里炎眼神不覺深邃了幾分。


  「聽聞今日月砂,咄咄逼人,逼得陛下處置了蕭英。堂堂一個北靜侯,如今也是已然入獄。月砂果真是好本事。」


  元月砂輕輕的垂下頭,嬌柔說道:「月砂也是知曉自己此舉,未免是有些輕狂,更有些無狀。可誰讓月砂,就是這樣子的性兒,不依不饒的,一點兒也不知曉什麼叫做寬容大度。誰讓蕭英欺辱於我,鬧得月砂也是迫不得已,如此為之。月砂,月砂也是並不想鬧成這樣兒。」


  這一番話兒說出口,元月砂竟似帶著幾分怯生生,嬌滴滴的模樣。


  明明是心狠手辣,咄咄逼人的女子,如今偏生在百里炎面前故作嬌弱。


  然而這內外之間的截然不同,卻也分明讓元月砂沾染了一股子別樣的風情。


  綠薄生惱,王爺可是不能瞧著這賤婢柔順,當真被她哄得回心轉意,又將她給寵上了。


  百里炎唇瓣卻不自禁的泛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一時未曾言語。


  莫浮南卻向前一步,咄咄逼人:「昭華縣主如今這般姿態,倒是令人費解無比了。區區退親之事,怎麼就讓昭華縣主居然是如此的記恨,縈繞於心,乃至於竟似步步緊逼,不依不饒。」


  「昭華縣主明明得了朝廷的冊封,身份尊貴,一時無二。加之王爺呵護,一番恩寵,那更是前途似錦。縱然縣主嫁入了北靜侯府,所得到的也絕不會有如今這般多,更不必提縣主早就羞辱了蕭家,出了一口惡氣。饒是如此,昭華縣主卻插手貞敏公主的姻緣,不依不饒,得罪王爺,失去了豫王府的支持之後,居然仍然去撩撥陛下,惹得陛下生怒。卻不知,昭華縣主此舉,又是何用意?恐怕不但是浮南費解,便是滿京城的人,也沒有幾個不心生疑竇的吧。」


  「這自然不免讓浮南聯想篇幅,聯想到咱們這位蕭侯爺的生平之事。蕭英雖然私德可議,品行不堪,令人不齒。不過他為陛下南征北戰,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招惹了許多仇家。而這些仇家,很多都是對龍胤不滿,覬覦中原的逆賊!而這些逆賊,手腕更是層出不窮!元二小姐打小就是不受寵,沒人管束,又深恨父母。倘若,早被這些逆賊引誘,利用這些逆賊相助謀取權勢地位,又為了回饋這些逆賊,將這龍胤中流砥柱一根根的毀了去——」


  莫浮南冷冷說道:「元月砂,你到底是何居心?」


  一番言語,竟似鋒銳入骨。縱然是沒有將全部的謎底猜透,卻也已然是將部分事實給扯出來。


  元月砂心裡也是不覺冷笑三聲,好一個莫浮南,果真不愧是豫王殿下心腹幕僚。


  他武功不行,當年被自己生生劃破了俊秀無比的臉蛋。可是莫浮南心計卻比武功厲害多了。


  如今莫浮南步步緊逼,言語之中的居心,簡直是令人不寒而慄,這分明是要將元月砂置諸死地。


  而站在一邊的綠薄也是不覺吃了一驚,莫浮南私下也跟她言語說,說他對元月砂頗為生疑,並不信任。到底是同門中人,綠薄也覺得莫浮南跟她是一條心。只不過卻也是沒想到,一向沉穩的莫浮南,居然會在王爺的跟前,當面質問元月砂!

  旋即綠薄臉頰之上不覺浮起了淡淡的喜色。


  她知曉,莫浮南在百里炎跟前受寵,既然是如此,莫浮南說的話兒,百里炎必定也是會上心幾分的。倘若如此,就憑莫浮南這輕輕的幾句話,元月砂便是休想再得寵!


  想到了這兒,綠薄那清秀臉蛋之上一雙秀眉卻也是不自禁的輕輕的鬆開,不似之前那般皺著了。


  元月砂心裡卻是冷笑了兩三聲,不過莫浮南雖然有幾分聰明,可終究不能待自個兒如何。


  她輕輕的抬起了精緻的小臉,卻也是不禁笑吟吟:「莫先生,當初是你挑中了月砂,替月砂說項,讓月砂得到了王爺的留意。想不到,今日你居然是這樣子說。」


  少女的面容清純若水,秀麗可人,雖然不算是美得驚心動魄惹人眼球的那種,可那乖巧可愛的模樣,卻頗有些鄰家少女的天真可親。


  莫浮南面頰後面的俊容,卻也是一派平靜,不為所動。


  「縱然沒有浮南的舉薦,想來昭華縣主也會有別的法子,用來親近王爺!」


  元月砂唇瓣綻放了淺淺的笑容:「莫先生當真是抬舉月砂了,遙想當初,藺公子兇狠無匹,想要殺了我,是莫先生加以勸阻。之後,更對我有舉薦之恩,讓我有機會得到了王爺這樣子絕世梟雄的親近與呵護。無論怎麼樣,我待你總是有那麼一份感激之情。我一直以為,莫先生是個溫雅君子,一心一意的為王爺著想。然而我卻也是想不到呀,莫先生居然是心存嫉妒,嫉妒我更得王爺的寵愛,嫉妒我的聰慧才智,嫉妒到想要置我於死地!」


  莫浮南也料到元月砂不會乖巧認罪,眼前女郎原本就是個極聰慧狡詐的人物,然而饒是如此,莫浮南心中疑竇已生。便算元月砂舌燦蓮花,做出了種種楚楚可人的姿態,都無法動搖莫浮南那宛如鐵石般的心腸。


  然而莫浮南萬萬沒想到的則是,元月砂居然是反咬一口,一張口,居然是這樣子的言語。


  只聽得莫浮南也是措手不及!


  而正因如此,莫浮南卻也是禁不住冷笑:「元二小姐果真是個手腕厲害的女子,一張嘴可當真是伶牙俐齒,居然會反咬於人。」


  元月砂不動聲色:「月砂這顆明珠,暗投在南府郡,可惜自己是女兒身,打小就備受欺辱。不過縱然我如何不甘,卻也不敢妄想自己能攀附上豫王殿下。當初明明是莫先生舉薦,才讓我得到如此的機會。想不到莫先生身為謀士,這話隨便一說,嘴一張,這好端端的,就變成我存心不良,親近豫王了。就當月砂心眼兒小,覺得莫先生是因為心存嫉妒,所以想要將我置諸死地呢。」


  莫浮南冷笑:「果真是伶牙俐齒。」


  如今元月砂倒沒頂著一張精緻小臉,做可憐狀了。他越發覺得這個女子不簡單,王爺是世間梟雄,以後必定能成大事,又怎麼能讓這樣子的女子,在以後壞了王爺的大事呢?


  元月砂越是狡詐多智,越是令莫浮南心生懷疑。區區一個南府郡的姑娘,未免聰明過頭了,說不準,是有什麼人暗中栽培,一番指點!

  元月砂也冷笑:「想來莫先生不止一次在王爺面前說項,中傷於我,王爺逐我出門,這大約也少不得莫先生的功勞。綠薄姐姐心存嫉恨,幾次三番的為難月砂,而莫先生的大師兄藺蒼,也因為我揭破范蕊娘的事情,被王爺責備,斷去了手指頭。想來莫先生必定要說自己是一片冰心,所有一切都是為了王爺好,竟似對月砂沒有一絲一毫的芥蒂!」


  莫浮南面色沉了沉,這小妮子倒是挺會挑撥離間。


  他冷笑:「我對王爺自然是一片冰心。」


  元月砂也不理睬他,繼續嬌滴滴的說道:「不遭人嫉是庸才,就算因為莫先生不滿月砂,做出些個欺負月砂的事兒,可是莫先生既然對月砂有恩,月砂也是不見得跟你計較不是?卻沒想到,莫先生咄咄逼人,只手摭天。看來王爺要用什麼人,就離不開你們這些墨夷宗弟子的擺布。藺蒼可以背著王爺以王爺之名私辱范蕊娘,綠薄可以羞辱月砂自命可以在豫王府隻手遮天。利益相關,只要得罪了墨夷宗弟子,便不配也不能留在豫王身邊。就算是偶爾得寵,也是會被墨夷宗弟子聯手壓制,倘若逼不走,就要將人給逼死!」


  莫浮南初時還算淡然,任元月砂如何反咬,都是十分淡定。他也相信百里炎的智慧,更相信自個兒在百里炎心目之中的地位。王爺知道自己為他做了多少事情,區區言語,又怎麼能挑動王爺與他之間的關係。


  他原本以為,無論元月砂說什麼,自己都是不會在意的。


  然而如今,他面色終於有些難看了,甚至有幾分急切:「你休要胡言!」


  元月砂可是正巧挑撥到了那等痛處,讓莫浮南竟也不知所措,一陣子的不安穩。


  結黨營私,聯手欺主,這可是任何主子的大忌!


  偏巧元月砂一番話兒說出來,雖然是有那麼點誇張成分,可是卻舉例屬實,說出來很有那麼回事兒。


  莫浮南原本是氣定神閑的,一派閑雲野鶴的謀士風采,很有點智者謀心,風輕雲淡的調調。可是如今,他卻不自禁氣得身軀顫抖,很是惱恨!

  元月砂,她實在是太可恨,她怎麼敢,又怎麼能這樣子說。她好大的膽子,如此輕狂,如此無禮,不知分寸,不知所謂!

  元月砂流露出一派假惺惺的楚楚之色:「這但凡依附豫王的人才,哪個不看墨夷宗弟子的臉色,總是要討好了豫王看重的那幾個,才有晉陞之階。一旦被墨夷宗弟子所厭憎,必定不能出頭。也就月砂性子直,是個傻子,不會討好人,這直來直去的,想不到墨夷宗居然是要我的命了,一個什麼叛黨餘孽的帽子扣過來,月砂還能活?你們居然要殺了我,這簡直是沒有將王爺放在眼裡!」


  且不說莫浮南被元月砂氣得滿臉通紅,便是綠薄也是臉色大變!

  這妖孽簡直是誅心之論!一番言辭鑿鑿,胡言亂語,竟似戳中了什麼隱秘。


  「元月砂,你居然還敢在這兒胡言亂語?」綠薄嬌聲呵斥!

  聯想到元月砂在那酒坊之中的胡言亂語,這小蹄子當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挑撥離間。


  這份森森狠心,當真可誅!

  綠薄眼中,一縷殺機,一閃而沒。若留著元月砂,只怕對自己,對墨夷宗都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元月砂,不能留!

  綠薄顫聲說道:「說你是叛賊餘孽,你便顧左右而言他,挑撥離間,使盡了這種種手腕。瞧來便是因為你心虛,故而方才是如此。」


  莫浮南也不覺沉聲說道:「王爺,這昭華縣主,確實也是頗有古怪,似是有些個不對勁。」


  只不過別人越是生氣,元月砂反而是不生氣了。


  她反而心平氣和,話裡有話:「如今瞧來,王爺還沒說話,有些人已然替王爺拿了主意,不但拿了主意,而且還非得逼得王爺順他之意。豫王殿下,不如讓月砂一死,倒免得壞了豫王府的和氣。」


  莫浮南已經,知曉自己惱怒之下,言語不覺過於逾越。


  他趕緊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沉聲說道:「王爺,浮南失言,並無此心。」


  綠薄也一愕,眼見莫浮南如此,想來這其中必定是有個什麼錯處。


  她也是不覺跪下來,一時不知曉說什麼,乾脆也是不吭聲。


  只不過,綠薄心裡也不覺有些氣悶。好似他們這些墨夷宗門人,也算是跟隨豫王頗久了。他們也算是一片忠心,更為豫王立下無數功勞。總不至於,因為元月砂這嬌滴滴的幾句話兒,便心生嫌棄吧。


  莫浮南心裡卻通透,這做下屬的無論立下多少功勞,有些地方,總是不能加以逾越的。


  綠薄身為女子,身陷情障,那也罷了。


  可是自個兒,今日被元月砂幾句話一激,竟也言語有失。


  莫浮南心思重,難免想得多一些,如今竟不覺冷汗津津。


  耳邊卻也是聽到了百里炎有幾分戲謔的聲音:「阿南,你向來自負聰慧,性子也很沉穩,想不到今日遇到了一個對頭。一個小姑娘幾句話,倒是惹得你如此失態,要是傳出去,只怕豫王府上下,也是沒人相信。好了,不必跪在地上,你且起來吧。」


  百里炎的含笑,輕輕的幾句話,倒是解了這尷尬之局。


  莫浮南也是輕輕的鬆了一口氣,王爺果真頗有手腕,輕輕的幾句話兒,便是解了自己困頓之局。


  豫王果真是一方雄主,氣度恢弘,也是容下了自己的無禮。


  饒是如此,有些事兒,自個兒也是要小心一二,不可逾越造次。


  綠薄倒是盈盈起身,心裡不自禁有些痛快。這些日子,自個兒因為元月砂的事情,心裏面老是沉甸甸的,老不痛快了。如今綠薄心裏面鬆了松,倒是舒坦了許多,好似略略透了一口氣。


  也是,自個兒這些人,也是跟隨豫王殿下多年,這情分自然是極為不一樣。這區區元月砂,不過是才跟隨王爺沒多久,能有幾分分量?


  豫王,也不過是見著元月砂新鮮,多玩一玩兒。等這興頭過來,豫王如此英雄,又怎麼會對一個小丫頭上心?


  元月砂卻手指頭輕拂過了衣擺,心裏面冷笑。這莫浮南也還罷了,還算是知曉進退。至於這個綠薄,不知道好歹自以為是的蠢貨,自己若要耍弄手段,弄死綠薄,那也是輕而易舉。只不過如今,元月砂還沒有心生殺意。綠薄若以後只是言語挑釁,她可以視若無睹,要是膽敢弄鬼,自己也不會客氣,也是會取綠薄性命。


  她輕輕的抬起頭來,言語柔柔,眸色似水:「是月砂不是,一時任性,言語頂撞,居然是嚇壞了莫先生了。莫先生,你瞧我年紀小,不懂事,就不要跟我計較,更不要和我生氣了。」


  元月砂又故意裝嫩,裝起了柔弱起來。


  而莫浮南心尖尖的卻也是苦笑,一時不好說什麼。


  他果真是沒瞧錯元月砂,這南府郡的元二小姐果真不俗,是個厲害的。只不過這樣子的她,又彷彿是那麼一柄雙刃的寶劍,鋒銳無比,不好駕馭。莫浮南跟隨豫王殿下多年,知曉百里炎的性子,越是危險的東西,百里炎越是喜愛。


  元月砂溫柔沉沉的說道:「若非月砂讓莫先生誤會,莫先生也是不會覺得月砂有異心,月砂會對王爺不利。其實,月砂如此不管不顧,針對蕭英的理由,也是十分簡單。」


  這倒是讓莫浮南有些好奇了,甚至在場別的人,包括豫王百里炎,內心之中卻也都不自禁的升起了一縷好奇之意。


  那就是,元月砂對蕭英如此不依不饒,這其中理由究竟是什麼?

  元月砂卻也是輕輕的抬起頭,唇角噙著一縷輕笑,然而那眼中的寒光卻也是不自禁的越濃:「只因為蕭英與我有了婚約,卻因為擁有了貞敏公主,因而便將我棄如敝履。月砂不依不饒,便是這個理由。」


  綠薄冷笑了一下,想要說些個什麼,那話兒到了唇邊,也是沒有說出口。


  不過面上不信的神色,卻也是不自禁的透了出來。


  元月砂卻言笑晏晏:「這別人瞧來,我是因禍得福,得到了朝廷的補償,做了名正言順的縣主了。這比做了侯夫人,還要威風。就算被人羞辱了,也羞辱出了喜事來,我原本不該有什麼不歡喜的。可是,月砂生來就是有個怪癖,若是被人欺負了,這心裏面就會十分記恨,咽不下這口氣,日日夜夜,便是氣悶難當。除非,將這個欺辱我的人給十倍奉還了,我這心裏面,才能消這口氣。」


  「什麼昭華縣主,什麼豪宅奴婢,這些東西,月砂統統不稀罕。人生在世,我就是要爭這一口氣,氣不能消,這心裏面就會不痛快。倘若一國之君,說好了與別國的公主聯姻,人家卻毀了婚事,另嫁他國。倘若發生了這件事情,天子一怒,便會流血千里,便要以血來洗刷這樣子的屈辱。」


  「你們定然會說,你元月砂不過是南府郡的旁支女,身份低微,卻如此自比,簡直是自抬身價,不知曉天高地厚。不錯,在你們瞧來,我是個低賤出身。可是在月砂自己瞧來,這全天下的人,卻也是沒一個比我自個兒要緊。我受了委屈,便算對方身份尊貴,也絕對不能平白受辱。什麼所謂的補償,我也是一點兒也不稀罕,也彌補不了我的尊嚴。」


  「我寧可自己死了,也是要出這口氣。」


  她說得這樣子的坦坦蕩蕩的,說得這樣子的理直氣壯,明明是些個有些荒唐的言語,然而竟然聽著的人,竟然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縷感覺,那就是元月砂當真便是這樣子想的——


  縱然她是瘋子,可是偏生就是如此理所當然的以為的。


  莫浮南的內心,更是不自禁升起了一縷淡淡的涼意。這位南府郡的元二小姐,分明便是個十分厲害,鋒銳無比的野獸,也不知道這頭披著嬌柔皮囊的野獸,會不會將豫王狠狠的咬上了一口。


  元月砂微笑:「王爺可是會覺得月砂很可怕,很兇狠,很不可理喻?我出身卑賤,又怎麼敢奢求什麼尊嚴。就算被蕭英羞辱了,得了些好處,也應該歡天喜地了。是月砂自個兒,不知曉好歹。」


  而百里炎卻也終於緩緩的起身,就這樣子來到了元月砂的身邊。


  他那金屬色的眸子,閃動了異樣的光彩,落在了元月砂嬌嫩的臉頰之上。


  不知怎麼了,元月砂竟覺得百里炎的眼睛裡面,彷彿是有些個別的什麼異樣的含義。


  那樣子古怪的感覺,卻也是一閃而沒。


  旋即,元月砂只覺得自個兒肩頭一熱,卻是百里炎的手掌緩緩的落在了元月砂的肩頭。


  「不,你這樣子並無錯處,人生在世,就應當如此。」


  百里炎緩沉的嗓音,竟似有些個金屬清越之聲。


  元月砂垂下頭,卻也是一派柔潤之色,卻也是暗中翹起了唇角。


  正因為對方是百里炎,元月砂才精心炮製了這麼一番言語。


  畢竟,自己不依不饒的要弄死蕭英,總是會惹人疑竇,縱然沒有莫浮南,別的人也是會好奇。


  既然是如此,自己便應該弄出來一個理由。而這個理由,還能夠取信於人。


  百里炎是冷宮不得寵的皇子,他一步步的,爬上了高位,並且得到了如今的地位。這其中的動力,自然是因為他不滿意冷宮的待遇,想要得到尊嚴,想要爬到別人的頭上去。


  當他身為卑微的時候,一定會如自己剛才所言,那般惡狠狠的發誓過。


  而這樣子的話,方才能打動百里炎,讓百里炎體諒一下自己一定要弄死蕭英的心境。


  當然,若自己是男兒身,這樣子的一番話,必定能惹起百里炎的忌憚,甚至是森森殺機。然而如今,自己是女兒身,容貌纖弱,姿容嬌美。百里炎不但名義上想要征服自己,想自己成為他的謀士,他還想從男人方面,征服自己,想自己成為屬於她的女人。既然是如此,他的女人和他志趣相投,自然更惹他喜歡了。


  元月砂甚至頗為不屑的想,百里炎總是對自己做出的那些曖昧舉動,不就是故意撩撥,卻只是試探,並不打算真正付出什麼嗎?倘若自個兒傻傻的就以為豫王殿下情有獨鍾,自個兒與眾不同,那不過是自取其辱。一個弄不小心,就好似綠薄這樣子,多年來滿懷希望,結果什麼都沒有。


  倘若自個兒是個年紀尚輕,與容貌相符合的妙齡女子,也許在豫王滔天的權勢之下,加上這種種榮華富貴砸來的虛榮,說不準當真會心神動搖,生出了幾分情愫。


  可惜,自己所擁有的是一顆冰心,才不會為之所動。


  雖然元月砂不願意以欺騙感情的方式,前去復仇。不過先撩者賤,既然百里炎故意以曖昧舉動引誘,也怪不得自個兒也是設局回應不是。


  她乖巧的垂下頭去,雪白的臉頰之上卻也是浮起了一片水潤的潮紅。


  「王爺如今又對月砂照拂有加了,卻也是讓月砂不自禁想起了之前王爺的冷待。豫王殿下,你雖然沒有羞辱我,卻不免讓我這個女孩子患得患失,心心念念的,當真不知曉如何自處。」


  百里炎面色變幻,元月砂這樣子撒嬌似的口吻說話,他先是生出了幾分憐愛之意,隨即又有幾分歡喜。元月砂這樣子,倒好似動了心。然而轉眼間,他頓時想到了元月砂的狡詐,而元月砂平素,也喜歡用那等故意做作,溫溫柔柔的口氣。如今這份嬌羞味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一時之間,他竟有些患得患失。可最後冷靜下來時候,卻也是不自覺的為之而心驚。自己種種想法,本來就是與平素不一樣,他怎麼會因為一個小小女子一番不知真假的言語幾番猜測,乃至於令那心緒浮動。


  正如元月砂猜到那樣,百里炎之前雖然是對元月砂頗有興緻,可是那也不過是一場極為有趣的博弈。


  百里炎手握大權,從區區冷宮皇子爬到了如今的位置,殺伐無數,行事果斷,手底下也是不知曉沾染了多少血腥人命。而對於各種人才的籠絡,百里炎也是輕車駕熟,更手腕賢淑。他更知曉,如何去做,能讓人輕而易舉,為他而死。


  元月砂的抵觸倔強,倒是令他耳目一新,加之這女郎這般聰慧可人,不免讓百里炎更為上心一些。而少女的秀麗嫵媚,與眾不同,也偶爾令百里炎不覺為之而有所心動。可也僅止於此罷了,也並不會有太多。當元月砂不依不饒的對付蕭英時候,他覺得元月砂空有才智,卻耽於男女之情,也是不過如此罷了。


  故而,他將元月砂棄而不用,並且決意不見。


  然而如今,百里炎竟覺得當著有幾分的觸動心底的砰然心動!

  他一揮手,讓莫浮南和綠薄退下去,綠薄雖然是並不樂意,卻也是只能順從。


  「那是因為,本王和月砂相互之間,了解得還不夠多,不免有些誤會對方。」


  元月砂仰頭,微微一笑:「可當豫王殿下肯如此寵愛,再接我入府,月砂已然是十分開心,再無惶恐。如今月砂恃寵生嬌,想再要一物又如何?」


  百里炎挑眉,卻也是輕輕的哦了一聲。


  元月砂眼底深處流轉了幾分急切和貪婪,甜美的少女嗓音也是不自禁添了幾許沙啞和血腥:「腦袋,月砂想要蕭英的腦袋。蕭英不是還沒有死,月砂可是想要親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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