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誣告月砂
元月砂卻也是一臉不解。
她仿若是極寬容,偏生撞見了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亦不免言語切切,甚至有幾分淡淡的開解之意。
可這份故作無辜的樣兒,偏生卻也彷彿是火上澆油。
蘇櫻原本就怒火濃熾,如今秀雅面頰之上更流轉了幾分焦灼惱恨,狠狠的瞪著一雙眼珠子。
那雙眸子之中蘊含了幾許的委屈,更多的卻是那說不盡的惱恨憤怒。
元月砂實在死太可恨了。
蘇穎絕美的面容之上,秀麗的眉毛卻也是禁不住輕輕的皺了皺。
論才智,她也是知曉自個兒這個妹妹,可謂是爛泥扶不上牆。可如此輕輕鬆鬆的被元月砂激怒了,乃至於人前失態,這也是蘇穎沒想到的。
蘇穎心中也是不自禁的流轉淡淡的埋怨,阿櫻縱容是笨了些個,也不合如此的糊塗。
她頓時盈盈向前,口中緩緩說道:「阿櫻,不可和昭華縣主鬥口。」
是鬥口,那就是元月砂跟蘇櫻爭,那就不是蘇櫻一個人的錯。
而一旁的蘇夫人,卻也是不覺輕輕的嘆了口氣。
這個蘇穎,雖為養女,可是實在是處處周到。
這心思靈巧,處事也得體大方,腦子也轉得很快。
便是這個親娘,也沒這般熨帖。
蘇夫人輕輕的捏著手帕,一時間腦海裡面轉過了這麼多念頭,口中卻也是緩緩說道:「阿櫻,這是你的不是了。」
這個女兒,年紀輕,實在是太魯莽了。她真不懂事,如今元家死了老夫人,怎能鬧呢?
這樣子大聲,吃虧的是蘇櫻自己。
名聲有損,對蘇櫻的婚事也是有些障礙。
比起蘇穎,蘇櫻可真是有些不成樣子了。
不過有句講一句,外人跟前,蘇夫人雖然好似一碗水端平,可是不是親的,這心裏面也是有高低的。這自個兒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怎麼都是要親些個。
蘇櫻一時抿緊了唇瓣,也不好說什麼了。
蘇穎那麼一說,蘇夫人那麼一叫,蘇櫻腦子也沒那麼發熱了。
蘇櫻心中惱怒鬱郁,怎麼元月砂說出這樣子的話兒出來,當真可謂是極可恨。
元月砂手帕掩住了唇角的一縷笑容,一派關切之色,然而那刻意壓低的嗓音卻是惡意濃濃:「忘了告訴阿櫻,宣平侯方才似有意與月砂說話兒,靠得近些。咱們說的那些話,他大約都是聽到了。」
蘇櫻腦子裡面咯噔一聲響,面頰容色可謂是極難看,一雙手更不覺死死顫抖。
她茫然顫抖抬頭,果真看著不遠處周世瀾沒什麼表情的英俊面容。
他聽到了,什麼都聽到了!
自己喜歡他,如今周世瀾知曉了。
自己又嫌棄他,宣平侯同樣也是知道了。
他,他會怎麼想?自然絕不會歡喜,想來也是極為厭憎自己,厭惡自個兒的虛偽。
元月砂,元月砂!
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怎麼能這麼做,做出這樣子心狠的事情。
這個女子,心計如此之深,手腕如此厲害,當真是個惡魔。
蘇櫻只恨不得將元月砂生生撕碎了,她甚至按捺不住,一伸手,便是要狠狠一掌抽打過去。
眼前這麼一張極精緻的面容,那面容之上一雙眸子黑漆漆的,仿若是深邃的漩渦,深得有些令人瞧不見底。
蘇櫻極惱怒之際,胸中卻也是掠動了一股子深深的衝動,只恨不得將眼前這麼一張極精緻臉容聲聲撕碎。
然而那手掌未及觸及元月砂的嬌嫩容顏,卻也是忽而被人生生扣緊了手腕。
元月砂緩緩用力,蘇穎手腕頓時傳來一股子的銳痛!
她甚至禁不住呻吟了一聲。
眼前的元月砂明明是個纖弱的少女,可那手掌的力氣,卻分明也是大得驚人。大得竟不似一個尋常女子能有的!
而這一刻,蘇櫻內心之中竟不覺流轉了幾許的驚懼之意。
那精緻臉頰之上一雙眸子,寒光閃閃,好似野獸一般,蘊含了濃烈的森森光彩。
蘇櫻背脊流轉了一縷寒意,懼意濃濃,這一瞬間,花容不覺流轉懼色。
「你,你放開我!」
蘇櫻雖然一副受驚的樣兒,然而別人瞧來,卻並不是這樣子的一回事情。
她先是大吵大鬧,元月砂已然是姿態溫婉,說了幾句話兒,想不到蘇櫻在眾目睽睽之下,居然也是要掌摑元月砂。
蘇夫人一顆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見著蘇櫻手被攔住了,方才鬆了一口氣。
大庭廣眾之下,蘇櫻居然要伸手打朝廷縣主的耳光,要是打實了,這可是重罪。
不錯,陛下是不喜歡元月砂這個縣主,可是這縣主是朝廷的體面。
虧得元月砂給攔住了。
元月砂心裏面,心裏面涼絲絲的笑著。她可真是一副極柔軟的心腸,塞過菩薩了。她若是心腸狠,就乾乾脆脆,讓蘇櫻那一巴掌落下來,就能生生毀了蘇櫻。
說到底,除去蘇穎跟前一條狗,是輕而易舉的。
只需小小手腕,就是能夠讓蘇櫻處境凄慘。
不過這樣子毀了去,那就沒有意思了。
蘇夫人鬆了口氣,卻也是禁不住呵斥:「阿櫻,你這個糊塗人兒,還不住手。」
蘇櫻打了個寒顫,撫摸著自個兒手腕。
蘇穎已經到了蘇櫻身邊,攏住了蘇櫻的手掌。
那片手掌,是極溫暖的,彷彿也是有著一縷奇異的魔力,平復了蘇櫻的焦躁。
蘇櫻一時間怒意也是消掉了,面頰之上卻也是不自禁的流轉了幾許的畏懼之色。
她一時糊塗,卻反而被元月砂給拿捏住了。
蘇穎溫言細語:「阿櫻,你平素也是懂禮數的,今日怎麼就這個樣兒?」
蘇櫻一時無話。
饒是蘇穎狡詐多智,也有些想不明白了,這片刻的功夫,怎麼就將蘇櫻氣成這般樣子,如此失態?
蘇櫻縱然是落了臉面,可是也不能不清不楚不是?
「阿櫻,你究竟說了什麼,因而和縣主爭執,如此惱怒?」
蘇穎這心裏面就是不明白了。
正因為心裏面不明白了,她反而很想要鬧個明白。
只要蘇穎說出口,她便能想些法子,讓元月砂身上也是沾染了些個錯,也是不能甩了去。
可是蘇櫻神色卻也是十分奇異,面頰漲紅,眼中有幾許委屈,幾分怨恨。
饒是如此,她竟似難以自持,話兒也是說不出口。
縱然蘇穎詢問了,蘇穎也是神色扭捏,好似有些個說不出口。
元月砂反而極為坦然,姣好容貌之上竟不覺流轉了那一縷淺淺的困惑:「是了阿櫻,月砂也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讓你如此的生氣。不如,讓月砂再將這話兒說一說——」
蘇櫻卻好似踩到了尾巴的貓,尖聲言語:「你,你不許說,不許說!」
她原本已經平靜下來了,可是如今縱然是蘇穎將她生生捉住了,也是掩不住蘇櫻通體的激動。
蘇穎都忍不住有些驚訝,忍不住掐了蘇櫻掌心一下。
蘇櫻雖然沒有說話,可也是一臉慍怒之色未消。
可是惱恨之中,蘇櫻也是禁不住有些恐懼。
元月砂這個賤人,要是當著所有的人,將剛才小聲說的話兒大聲說了。
那,那自己應該如此自處?
要是元月砂說了,還不如自個兒死了算了。
蘇櫻身軀也是輕輕發抖。
元月砂的心裏面,卻也是禁不住冷笑。
蘇櫻這小妮子可真是蠢的可以,怎麼這樣子一點事情,都是將蘇櫻嚇成了這個樣子。
她才不會當眾說這樣子無趣的言語。
以蘇櫻這般智商,居然還如此作死,幾次三番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這可真是蘇櫻不知曉天高地厚。
蘇穎暗中眉頭輕攏,卻也是不覺在想,只恐怕也是問不出個什麼了。
蘇夫人那極嚴厲的呵斥卻也是傳來:「阿櫻,你越發不知曉分寸,還不跪下來,給昭華縣主賠罪?」
女兒是自個兒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又怎麼會不心疼?
可是饒是如此,如今還不能不給元月砂一個交代。
蘇櫻那一巴掌雖然並未當真就這樣子抽打在了元月砂的臉上,可是眾目睽睽,誰都瞧出來,蘇櫻是對元月砂無禮。
自己這個長輩要是不呵斥女兒,吃虧的卻也是自個兒的女兒。
蘇櫻臉白了白,一陣子的不甘願。
自己是蘇家嫡出女兒,打小受寵,養得嬌貴,又自命矜貴。
而元月砂雖已封為縣主,可那也不過是個鄉下丫頭。要自己跪下來,對元月砂賠罪,蘇櫻又如何能忍?
只要想一想,蘇櫻就心裡不痛快。
饒是如此,蘇櫻在家裡長輩跟前,絕不敢流露出什麼輕狂之姿。蘇家那家風頗嚴,蘇櫻從小就學會,在長輩面前守規矩。她敢在元月砂面前說幾句酸話,卻絕不敢違逆母親那幾句軟綿綿言語的囑咐。
故而就算是再多不甘,心中不喜,滿肚子的不樂意,蘇櫻也是生生忍耐,不由得她不順。
她只盈盈跪下,想著元月砂對她諸多嘲諷,挑釁折辱,咬得唇齒間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可便算是心不甘,情不願,蘇櫻也只能竭力柔語:「是阿櫻不好,是阿櫻對不住昭華縣主。阿櫻無禮,一時也是失了禮數。」
元月砂卻也是輕輕一扶:「阿櫻,瞧你說的,我便沒有怪過你。是蘇夫人太客氣了,這樣子的講禮數。這硬要你對我認錯,我心裏面也是受之有愧。」
蘇夫人卻禁不住眼皮跳跳,壓住了心裏面的一縷不快。
不錯,自己這個蘇家侯夫人,是對元月砂做足了禮數。
女兒有所冒犯,她便責令女兒對元月砂下跪認錯,做足模樣。
可是元月砂也應當知曉有來有往,做足禮數。
蘇櫻作勢要跪的時候,元月砂也應當立刻扶住,不讓自己女兒跪下。如此一來,蘇家姿態到了,全了元月砂的臉面。如此皆大歡喜,一派和樂。
元月砂應當不傻吧,也不會不懂吧?可她分明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自己女兒,好好一個正正經經的侯府嫡女,卻給她這個南府郡的鄉下丫頭跪了。
元月砂還真讓蘇櫻跪了,她也不嫌受不受得起。
蘇夫人這心裏面,就跟吃了蒼蠅一樣噁心,心忖難怪京城上下均是知曉這昭華縣主是個粗野會發瘋的。
她要是真不懂也還罷了,可是這昭華縣主分明就是個玲瓏心肝,就是故意噁心人的。
偏生,蘇夫人還不好發脾氣,還只能柔柔說道:「多些縣主寬容大度,不跟阿櫻這麼個孩子計較。」
一邊這麼說著,蘇夫人還朝著元月砂輕輕的福了福。
元月砂也還了禮:「夫人太客氣了,是月砂魯莽。」
元月砂心裡想,這個當娘的,果然不愧是侯夫人,到底是比這個女兒聰明多了。
而蘇櫻卻也是猶自垂頭,卻也是不肯將腦袋給抬起來。
她知曉,自個兒一旦將腦袋給抬起來,這臉上的慍怒之色,自然也是一展無遺。
那麼就算賠罪了,別人也瞧出自己仍然惱恨元月砂。
知女莫若母,蘇夫人又如何不知曉蘇櫻這個性子,不覺輕輕的將自個兒的女兒拉開。
將蘇櫻拉得遠一些,不要離元月砂太近了。
是了,元月砂這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不可靠得太近。
自己女兒那點兒本事,放在元月砂的跟前,也是讓元月砂折騰著玩兒的。
這般想著,蘇夫人的唇角,卻也是禁不住泛起了一縷不易察覺的苦笑。
如此一來,今日這靈堂之上,這麼一場小小的風波,好似也是平靜了。
在場的賓客心思各異,心裏面的想法自然也是不一樣。只不過京中貴族男女,這一個個的都是人精,就算是心裏面有些想法,可是也是不會明明白白的就這樣子說出來。
而蘇夫人拉過了自個兒的女兒,卻也是禁不住輕輕的一皺眉頭,若有所思。
她倒是當真想問,阿櫻為什麼要鬧。
只不過如今,蘇櫻仍然是情緒不平的模樣,那話兒就算到了唇邊,蘇夫人也好似有些個問不出口。
要是女兒一時失控,只怕又是為成為了別人的笑柄。
蘇穎卻輕輕的按住了蘇櫻的肩頭,柔聲軟語:「阿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不肯跟旁人說,便悄悄的給姐姐說,給母親說。阿櫻素來乖巧,要不是有人算計,阿櫻也不會失態不是?」
而蘇櫻那一張臉頰之上,卻也是禁不住沾染了點點的淚水。
若是平時,蘇穎這樣子問話,蘇櫻早就說了。可是關於自己對周世瀾的那麼些個上不得檯面的心思,此時此刻,又如何讓蘇櫻說出口?
蘇櫻仍然不肯說。
不過蘇穎倒是沒什麼不耐的樣兒,仍然是溫溫柔柔的哄著蘇櫻,一臉擔切之色。
蘇夫人面頰之上也是浮著縷縷的擔切,並且這樣子的擔切是出自肺腑的真心擔切!看到自己女兒這個樣子,蘇夫人只覺得心肝都疼壞了。這擔切和蘇穎的不一樣,是入了心的。
蘇夫人這心裏面也是難受,只覺得自個兒的親生骨肉,怎麼就總是鬧到這麼些個事情?
遙想當初,蘇錦雀是蘇家嫡長女,恣意張揚,被百里策所誘,並因此殞命。蘇家臉面丟了,女兒也沒了,蘇夫人當時是生生哭暈過去了。
正因為大女兒如此遭遇,如今這個小女兒,蘇夫人也可謂是極上心,管教得厲害。
蘇櫻倒也乖,長輩囑咐,也不敢違逆。那男女之事上,也是規規矩矩的,也絕不會學姐姐那樣子,挑個輕狂的。
可是今日怎麼了?就好似入了魔障也似了。
蘇夫人目光從蘇櫻身上輕輕的滑過了,不覺落在了一旁的蘇穎身上。
蘇夫人感慨,穎兒真美,美得如詩如畫,如雲如霧。
她還如此的知書達理,進退有度,寬容大方。
蘇穎的才學與操守,和她容貌交織在一起,近乎完美無缺。
蘇夫人很少能從蘇穎身上挑到什麼錯處,也許唯一的瑕疵就是蘇穎嫁人的野心。不過,蘇穎如此優秀,這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今這個近乎完美的女子,就這樣子的站在自己的女兒身上。
蘇櫻無知無覺,然而蘇夫人的心尖,卻也是禁不住油然而生一縷濃濃的厭惡之意。
她這麼一站,將自己的女兒襯托的是何等的不堪。
這樣子的厭惡,在很多年前,在蘇穎還是小女孩兒時候,就悄然在蘇夫人的內心之中滋生了。
當那個容光照人的孩子,輕盈的踏步進入蘇家時候,就已然在蘇夫人的心中,滋生了這麼一縷惡念。
而這股子惡念,最初好似細細的小草,可是這十數年過去之後,那一根小草終於最後化為了參天巨樹。
如今自己親身女兒丟臉時候,那股子惡念又蠢蠢欲動。
那熟悉的厭惡,在蘇夫人落在自己這個近乎完美無缺的養女身上時候,又禁不住瘋狂滋長。
不過對於蘇夫人而言,也許這已然是極為熟悉的感覺了。
她內心之中不覺這樣子的想著,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大方,一派寬厚侯夫人的姿態。
蘇穎眼角好似漫不經心的掃過,好似根本對蘇夫人內心的厭惡無知無覺。
然而蘇穎內心在冷笑,蘇夫人的那些嫉妒厭惡的想法,根本瞞不過她的。
一個人如果太完美,太優秀,就會招惹別人的嫉妒。
日日相對,未必是會習慣,反而會越發濃烈。
然而蘇穎喜愛這種感覺,喜愛這種別人嫉妒她的感覺。
這樣子的感覺,讓蘇穎覺得十分的美妙。
蘇家幾個女子溫聲細語的說話,各自心裏面想的,肚子里盤算的,卻也是紛紛不同。饒是如此,外人瞧來,卻彷彿是母慈女孝,姐妹情深。
而此時此刻,蘇穎不用回頭,就已然知曉,蘇暖的目光,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這個蘇家嫡子的心,蘇穎早就已經死死的捏在了手中了。
蘇夫人以為掩飾得極好,蘇夫人忙著嫉妒。
可她卻忘記留意她的兒子,她的兒子可是會心疼自己的。
蘇夫人以為沒人會知道自己對蘇穎的厭惡,然而此時此刻,蘇暖瞧著自己的親娘,眼底卻也是流轉了一縷不贊同。
最初,蘇暖也是沒有留意到。
可是經過蘇穎看似無意的提點,蘇暖就看得懂了。自己的母親,是極厭惡嫉妒蘇穎的。
而且,這樣子的厭憎還全無來由。若當真說有什麼原因,無非是因為蘇穎太優秀,無非,無非因為蘇穎不是她親生的。
這怎麼可以呢?
蘇暖攏眉,他可是懂得是非黑白的男子,知曉這是不公平。
縱然因為蘇夫人是他的親娘,他不敢心中責備,可是這心裡對蘇穎的心疼就更多了。
多得好似江水滔滔,連綿不絕。
蘇暖不覺痴痴的看著蘇穎,內心之中可是將蘇穎心疼到了骨子裡面去了。
蘇穎懂事,大方通透,委曲求全。否則若當真有什麼衝突,蘇暖也還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不過因為如此,蘇暖就更心疼蘇穎了。
而如今的蘇暖,除了心疼,還有那麼一股子的怨懟之氣。
他更情不自禁的,向著元月砂望過去。
這都要怪元月砂!
瞧著了元月砂,蘇暖卻也是不覺略皺眉頭。
也不過一時半會兒,周世瀾也是來到了元月砂身邊。
兩人言語低低,也是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只不過瞧來,倒也言語頗順。
蘇暖忍不住想,元月砂怎麼變成這樣子的人了。她弄哭了自己的妹妹,一轉眼卻也是堂而皇之的和男人說話兒。
瞧元月砂那樣兒,分明也是極為想引起了周世瀾的注意力。
蘇穎也瞧見了,略有不快。
蘇穎心忖,周世瀾倒真是為了元月砂來的。
她也不是那等自負到瞧不見別的女子優點的人。
縱然蘇穎認定自己樣樣比別的女子強,不過也能瞧出別的女子吸引力之處。這方面,蘇穎也是一向都是觀察得極為仔細的。
饒是如此,蘇穎的心裏面,怎麼就想不通透,為什麼周世瀾會瞧中元月砂?
元月砂雖然談不上不堪,可是也瞧不出有多大的吸引力。
至少,說到吸引周世瀾,那也是遠遠不夠。
蘇穎妙目流轉,環顧四周。
元家的人大約也瞧見了,賓客也瞧見了,不過也沒人干涉,個個視而不見。
最多,這心裡暗罵兩句元月砂不知禮數不知羞恥。
只不過一個縣主一個侯爺,誰也不好明著說些個什麼。
不過想來,這些人的心裏面,那也是心中有數的。
縱然以蘇穎才智,這一刻她也是禁不住有些糊塗了,她就是不明白了,為什麼元月砂竟似一絲一毫不體恤一下自個兒的名聲。
元月砂也不笨,應該知曉,挑中一個好夫婿,那也是極好的踏腳石。
她名聲壞了,要是周世瀾不肯要她了,她可怎麼樣才好?
蘇穎原先也瞧不中周世瀾,此時此刻,她腦子裡面卻忽而滑過一個念頭。就算是周世瀾,也不該留給元月砂。
也許自個兒也是應當想些個法子,令周世瀾厭了元月砂才是。
畢竟,周世瀾也不過是圖個新鮮。
然而此刻的周世瀾,卻眸光定定,靜靜的瞧了元月砂,卻收斂了自己的眸光。
他縱然是不樂意,長眉之下,一雙狹長眸子光潤流轉,卻也是不自禁的透出了縷縷光彩,無端生出了幾分輕浮誘惑之意。
這樣子的桃花瀟洒的,也是周世瀾生兒有之。
耳邊卻聽到了元月砂極清潤的嗓音:「別人都知曉,周侯爺今日是為了月砂來的。」
元月砂那精緻臉頰之上,一雙黑潤的眸子透出了幾許晶瑩,竟似有幾分跋扈涼薄之意。
若是往日,好似元月砂這樣子的性兒,卻也是會讓周世瀾覺得不喜歡的。
他並不喜歡涼薄狠辣的女子,曾經也是因為這樣子,他甚至不覺指責過元月砂。
可是相處得久了,他只覺得元月砂渾身縈繞了一層淡淡的朦朧,使得自個兒瞧不透元月砂。
那股子淡淡的跋扈和囂張,讓元月砂那精緻的臉孔之上,籠罩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魅惑韻味。
元月砂那宛如薄冰的嗓音,卻也好似柔了柔:「其實,宣平侯來這兒,可不是為了我了,而是為了元家秋娘。」
周世瀾嗤笑:「縣主的意思,是我與元家秋娘有什麼私情?」
元月砂輕輕的搖搖頭,紅潤的唇瓣,輕輕的品了口茶水:「宣平侯是覺得,倘若當初自己揭破蕭英,也許就不會讓蕭英禍害好好的姑娘。也許,元秋娘就不會死。其實宣平侯,這和你沒什麼關係。我知道,你心裏面有些傷感,所以才為元秋娘,少一份紙錢。」
說到了這兒,元月砂輕輕的垂下頭:「其實做人不必想這麼多的,元家姑娘死不死,和侯爺沒什麼關係的。」
周世瀾沒說話,只是手掌不易察覺的輕輕的抖了抖。
元月砂是個很敏銳的人,好似一下子就瞧透了自個兒心,瞧透了自己在想些什麼。
他其實並不介意別人怎麼看,可是心裏面卻終究忍不住,忍不住的,有那麼一些的,溫柔。
他瞧不透元月砂,元月砂時而溫柔似水善解人意,時而卻也是兇狠跋扈,極為張揚。這個心計深沉的少女,卻也好似總是變幻種種不同的面容,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讓自己雲里霧裡。
「我和蘇家阿櫻說的話兒,宣平侯聽到了。侯爺,你不會這樣子的小氣,我拿你氣一氣阿櫻,誰讓她小孩子這樣子的不懂事,竟然對我說些個不中聽的話兒呢?」
元月砂似笑非笑,一雙眸子浮起了淡淡的晶瑩,那晶瑩之中卻也是禁不住浮起了小小的狡黠。
她這個樣兒,好似個天真無暇的小孩子。
明明是個心機深沉的女子,然而言語之間,卻也是流轉了淡淡的撒嬌。
周世瀾薄薄的唇瓣輕輕的嘆了口氣,輕輕的搖搖頭。
元月砂妙目流轉:「況且,宣平侯不覺得,欺辱一下蘇家阿櫻,這心裏面卻也是覺得快活高興。難道侯爺不覺得,阿櫻很討厭?」
周世瀾不動聲色:「是有一些的。」
他忍不住瞧著元月砂,看著元月砂面頰流轉的嬌艷欲滴的活力。
周世瀾甚至不覺生出了一種錯覺,眼前這個女子,原本也是並不屬於龍胤京城的。
眼前的女子,雖偶爾故作柔弱,然而骨子裡面卻總是蘊含了一股子狂野與張揚。
這樣子的鋒銳,卻也是遮掩不住的。
元月砂這通體的風華,原本便是與眾不同。
他驀然側過頭去,不敢再去瞧元月砂。
自己應當是喜愛李惠雪的,就算不能夠在一起,可這也應當是一生一世的苦戀。他只是欣賞元月砂,有時候也不忍心元月砂人前沒了臉面。可是如今,明明苦戀多年的女子,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身邊,並且還能時不時的見到李惠雪。可是李惠雪的身影,卻也是不知道為什麼,漸漸就已經淡了去。
反而元月砂的身影,卻也是一日日的,變得鮮明起來了。
他們兩人說什麼,別人卻也是不知曉。
然而蘇穎卻也是能瞧出來,周世瀾對元月砂的情意並不假。
這讓蘇穎面色驀然變了變,旋即不覺死死的捏緊了手帕。
隨即,蘇穎的手指頭卻也是一根根的鬆開。
她輕輕的對蘇暖言語:「哥哥,瞧來縣主可是真的得宣平侯的喜歡了。」
可是一旁的蘇暖,聽了之後,容色卻也是禁不住浮起了一股子淡淡的異樣。
蘇暖原本並不如何將元月砂放在心上,可是如今伴隨元月砂的日日鋒銳,反而倒是讓蘇暖回想起一些大半年前的記憶。
畢竟蘇暖因為養病,也在南府郡住了好幾年了。
那幾年,蘇暖偶爾也見過南府郡元家的二小姐。
可沒有如今的纖弱秀美,姣好脫俗。
唯獨那眉宇之間,縷縷鋒銳,倒好似仍然有幾許曾經相似。
彼時元月砂肥胖、怯弱,也不愛和人說話兒。唐絡芙拉著元月砂過來,這女郎也是怯弱弱的,話都說不利索。
自己可憐她,偶爾也是會對元月砂說幾句溫軟言語。
當然,蘇暖也是沒有別的意思。畢竟他一個侯府嫡子,沒必要圖謀元月砂什麼,只不過是有些居高臨下的憐憫罷了。
可就算是這樣子,卻也是沒想到居然鬧騰出了些許不是。
彼時唐絡芙悄悄的跟自己說話,含酸諷刺:「蘇公子可不要對那肥豬太好了,你對她溫柔客氣,她可是對你有了非分之心。不但芳心暗許,而且還覺得蘇公子你瞧上她了。」
蘇暖也不是傻子,也是瞧出唐絡芙說話時候,分明也是一臉的嫉妒之色。
唐絡芙胸懷嫉妒之意,也沒有存什麼好心。
不過饒是如此,蘇暖卻仍然不自禁的對元月砂生出了幾許厭惡。
唐絡芙說別的話兒許是假的,可是呢,說不準元月砂當真對自己生出了傾慕之心,甚至不自禁的有些個痴想。
男人招惹桃花固然是風流韻事,可是若招惹的是元月砂那等痴肥的人,身份又十分下賤,反而渾身犯噁心。
蘇暖就覺得元月砂有些不知曉好歹,不知分寸。
自己是好心,才對元月砂溫柔些,怎麼她居然就有了這樣子的痴想?
當然,以蘇暖風度,也不會在唐絡芙面青說什麼元月砂的不是。
他打發走了唐絡芙,看得出這搬弄是非的唐絡芙可謂是頗為失落。而蘇暖內心之中,也是早有心思,覺得自己應該疏遠元月砂。
沒有想到元月砂落水,染了瘋病,靜養了半年。
等她醒過來之後,就好似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了。
如今蘇暖瞧著眼前纖弱秀美的身影,卻也是微微有些恍惚。
他自己都是有些糊塗了,有些好奇,眼前的少女當年當真愛慕過自己?
如今元月砂神采飛揚的模樣,卻也好似跟以前不同。
一想到了這兒,蘇暖慢慢的收斂了自己目光,不自禁的捏緊了自己的手掌。
就算如今元月砂光彩四射,十分奪目,可那又如何呢?
她心腸狠毒,欺辱穎兒,還不如當初懦弱肥胖的時候。
蘇穎卻也是同樣慢慢的收斂了容色,一雙眸子縷縷生輝。
蘇穎心尖,卻也是有些失望。
看蘇櫻如今這樣子,自己的算計也算是落空了。
蘇櫻原本就猶豫,指證元月砂,會殃及自己親哥哥的名聲。
故而因為這般,蘇櫻遲疑未決。
而且如今,蘇櫻可是被元月砂拿捏成這般模樣。
瞧著,只恐怕大聲說話也是不敢了。既然是如此,蘇櫻還能有什麼本事折騰?
今日,只怕還是要讓元月砂逍遙自在了。
然而縱然是蘇穎,面對她熟悉的妹妹,可也終究有那失算的時候了。
就好似如今,蘇穎也是沒料想到,此刻蘇櫻的一顆心,正在被嫉妒所吞噬。
方才蘇櫻是害怕,如今蘇櫻不害怕了,可她靜下心來,卻瞧見周世瀾正溫溫柔柔和元月砂說話兒。
蘇櫻很恨,簡直恨透了。
元月砂誘了自個兒說了些個不該說的話,惹得周世瀾討厭自己,厭惡自己。
一轉眼,元月砂卻也是到周世瀾面前賣好,博得周世瀾的歡心。
這是踩著自己,去討好男人啊。
只怕,周世瀾還喜歡元月砂羞辱了自己,覺得元月砂為他出了一口氣呢!
蘇櫻原本也是有猶豫,也有遲疑。
她被蘇穎提醒,方才留意到元月砂腰間那塊手帕。
那手帕,曾經是屬於蘇暖的。
這樣子的樣式,在蘇櫻面前晃悠,也是絕對不會認錯。這手帕是人貼身的物件兒,平素那些個有私情的男女,也是會互相交換帕子,作為挂念。
如今元月砂捏著蘇暖的帕子,也讓元月砂和蘇暖的關係,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曖昧。
當然,蘇櫻也是絕對不相信,自己哥哥眼光那麼差,居然是看上元月砂。
而蘇穎的提點,卻也是忽而又讓蘇櫻就這樣子恍然大悟了。
原來在南府郡時候,元二小姐是傾慕過蘇暖的。
還心心念念,拿了蘇暖手帕作為紀念。
想不到啊,元月砂這樣子恬不知恥。
換做是別的男人手帕,蘇櫻早就已經嚷嚷開了,可是偏生這塊手帕是蘇暖的。
既然是蘇暖的,就算蘇暖對元月砂無心,也不免被人嚼舌根。
蘇櫻一想到了這兒,頓時也是禁不住有些氣悶。
可是如今,蘇櫻被元月砂羞辱,內心又不自禁的充滿了嫉妒,她頓時也是什麼都是顧不得了。
反正,反正只要說清楚了,別人都知道是元月砂倒貼的。
自己哥哥不會有事的!
「母親,女兒原本是不想要說的,可是昭華縣主做出了如此下作無禮之事。只恐怕女兒若是不肯說清楚,以後,以後蘇家的名聲反而被昭華縣主給毀了去。」
蘇櫻原本安靜了,如今聲音一下子又響亮起來,周圍的人不覺都是聽到了。
蘇夫人也是一愕,頓時提心弔膽,女兒怎麼就又鬧了?
此時此刻,可也不是鬧的時候,這可是元老夫人拜祭之日。
既然是如此,又怎可如此?
然而蘇櫻面上卻也是流轉了決絕之色:「今日是元老夫人拜祭之日,昭華縣主滿腦子還是男女風月之事。只怕,只怕也是對元老夫人極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