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長留王來臨
一番言語說完,卻也是說得蘇暖臉色一變。
元月砂說這個話兒,分明就是諷刺自己!
蘇暖心裏面老大的不舒坦,不覺皺起了眉頭。不過他向來沒跟女子爭執過,蘇夫人也跟他說過,說好男兒不該摻和內宅之事。故而蘇暖也是不好張口,跟元月砂說什麼話兒。
饒是如此,蘇暖的臉色也是有些個不好看。
蘇穎在一旁,卻嬌聲軟語的勸慰:「哥哥何必跟縣主置氣,她也是氣不過。畢竟,她也是處境尷尬。畢竟,再怎麼樣,她好好的女孩子,沒了臉面也是可憐。」
蘇穎極秀美的臉頰上,流轉了淡淡的傷感。那容色流轉間,卻也好似浮起了淡淡的傷感,竟不覺有些個悲天憫人。
蘇暖心裏面也氣稍順,不錯,元月砂只是失了臉面,一時不順意,故而對自己如此言語,發泄一二。
元月砂是心有不甘,什麼話兒都說得出來。她不過是因為失意,故而胡言亂語,自己豈能因為元月砂這些個潑婦般的言語而生氣動怒。
可元月砂再怎麼鬧,自己也是不喜歡她。
反而是穎兒,如此溫柔體貼,當真是菩薩一般的心腸。便算是元月砂這樣子的女子,穎兒竟不覺心生同情。其實如此粗鄙又精於算計的女子,便實不該可惜於她的。元月砂這般性情,如此心計,這般算計,哪裡一絲一毫的,值得同情?
穎兒便是因為心腸實在是太好了,便是這等女子,也是不自禁的添了幾分同情垂顧。
她怎麼就這樣子的好心?
旁人聽到了蘇穎這樣子言語,頓時也是恍然大悟,好似明白了什麼也似,頓時也是不覺有幾分的瞭然。
原來如此,元月砂是因為氣惱,故而方才是對著蘇暖說了這麼些個不中聽的言語。
元月砂卻似冷笑了一聲,一雙眸子之中,驀然流轉了一縷精光。
她自然並非真正的南府郡的二小姐,不過說來,這位原本的南府郡二小姐,之所以會死,還和蘇暖有那麼些個關係呢。
原本那位傻子,痴戀唐家玉郎,和唐絡芙在一道。可唐絡芙,只將原來的那位當做踏腳石,用來展露烘托自己的道具。
可沒想到,蘇暖因為那過剩的同情,竟不覺對元二小姐有幾分溫柔問候。
唐絡芙自然不明白,這不過是些個高高在上的恩賜,漫不經心的憐憫。她既然不明白,自然也是打心眼兒裡面覺得糊塗了。唐絡芙自然不明白,好似蘇公子這般高貴溫暖的人,怎麼會瞧中此等蠢笨痴肥的貨色。一旦想不明白,唐絡芙心中就不覺有些個嫉妒。
那一次,推諉之間,元二小姐落水。
唐絡芙出於嫉妒,冷眼旁觀,見死不救。
然後,那個可憐的愚蠢的女孩子就當真生生溺斃了。
然後,她這位海陵逆賊,方才取代了死去的元二小姐,成為了如今的元月砂。
這背後發生了許多驚心動魄的事情,於蘇暖而言,卻也不過是那薄薄的幾乎忘卻的春日裡的幾句不值錢的寬慰言語。
元月砂想到了這兒,眼神卻也是有些個幽潤,輕輕的嘆息:「怎麼蘇公子,事到如今,就是不肯相信,月砂對你並沒有什麼情意?事到如今,月砂也是不知曉如何辨別,證明自己的清白。」
蘇穎聞言,心中冷笑,是了,如今元月砂自然也是沒什麼好說的了。
事發突然,打得元月砂措手不及。
任是元月砂如何的聰明,此刻也是無話可說。
元月砂卻目光逡巡,輕輕的掃過了在場眾人。
她是需要有人澄清,不過何必自己開這個口?她自己不會開口,卻自是有些個別的人說這樣子的話。
元月砂清潤的目光掃來,元薔心察覺元月砂瞧著自己,頓時也是不覺打了個寒顫。
旋即,元薔心的心裏面卻也是禁不住輕輕跳了跳,暗裡卻禁不住有些個不甘之意,不喜之情。便是自己張口污衊元月砂又怎麼了?只待元月砂失勢,她不過是個南府郡的野丫頭,一向縱容元月砂的元老夫人也是已然沒了,元月砂根本不能將自己如何。
這樣子尋思間,元薔心也是稍稍安心。
元月砂那一雙妙目流轉,卻並未在元薔心身上停留,而落在了元家的二房夫人陳氏身上。
陳氏此時此刻,已然是目瞪口呆,面頰一陣子的蒼白。
她忍不住浮起了前幾日自己曾在元月砂面前伏低做小,賠罪道歉的情形。
說到底,陳氏之所以如此伏低做小,其中原因,還不是因為自家女兒曾經不知曉輕重,狠狠的將元月砂給得罪了。既然是如此,唯獨這般,陳氏才能消去元月砂內心之中的惱怒之意。
說來自己也算是元月砂的長輩,如此姿態,這可當真是扔了臉皮在地上,任由別人這樣子踩了。
可這也是沒法子,誰讓元月砂掐住了元家的咽喉,掐著要害脖子。
當年元家幾房,同在刑部,貪圖章懷太子的重賄,私縱太子門人。甚至連元尚書,都潛身幕後,摻和這檔子事。畢竟在元家看來,章懷太子是國之儲君,何不就賣了這樣子的一個人情?至於章懷太子所送來的財物,也不過是區區小事了,反倒不是元家稀罕的。
可誰能想到,世事無常,章懷太子雖有楊太后支持,可是卻也仍然未曾挺過去。
太子先是失寵,被貶為臨江王,之後甚至自殺身亡。而這個兒子縱然是死了,宣德帝也是並沒有半點傷心。
而元家當初私縱東宮屬官的事情,便成為了一樁大罪。元家上下,原本以為伴隨章懷太子的死,那也是不會有人知曉了。
可是卻也是未曾想到,過了幾年,宣德帝居然令風徽征再查太子舊事。
而就在元家惶恐不安的時候,女婿蕭英卻也是出現了。北靜侯用了些法子,壓下了這樁事情,保住了元家上下。
也因為如此,元家上下對蕭英可謂是感激涕零。
乃至於,明明知曉元家嫡女在北靜侯府備受折磨,居然也是不聞不問。
可這纏繞元家的噩夢,似乎也是仍然未曾結束。
待蕭英倒台,蕭家麾下勢力也被豫王百里炎所吸收。他們依附於百里炎,得以保全權位和性命,自然也是將種種秘密作為晉陞之階,送給百里炎做人情。這其中,則有當年遮掩元家貪墨之事的知情人。種種把柄證據,如今盡歸於豫王。
偏巧,豫王殿下居然也看中了元月砂這個小妖精,甚至將此樁秘密,來討元月砂的歡喜。
元家已然盡數讓昭華縣主拿捏在手中,陳氏這個小小的兒媳婦,又豈會不服軟?
陳氏心知肚明,當年元家,連最受寵的嫡女都可以犧牲。自己算什麼,可及不上元秋娘。而自己女兒元薔心,在整個元家的分量面前,自然更是什麼都不算了。
也正因為如此,陳氏也是不自禁的放下了所有的尊嚴,來到了元月砂的跟前,只期盼得到元月砂的諒解。
元月砂不過是個小姑娘,可她心思卻好似天邊浮雲一邊難以猜測,對著自己笑吟吟的,聽著自個兒沒口子的責罵女兒,元月砂也只是笑眯眯的樣子。
最後元月砂卻也是禁不住輕輕巧巧的言語:「二夫人,你這樣子說話,月砂可謂是愧不敢當。其實我與薔心妹妹,不過是小打小鬧。只要薔心妹妹不要來招惹我了,那我便絕不會對她如何。可是她若仍然是不知悔改,不但月砂生氣,便是你這位親娘,也是會管束她的,你說是不是?」
陳氏自然連連稱是,又指天發誓,又說要女兒來給元月砂賠罪。
元月砂卻含笑:「我不過在我想來,薔心妹妹也還算乖巧,她已經跪著認錯了,不但認錯了,還送了這片手帕來討我歡喜。」
「二夫人,這一塊手帕呢,是今年新入京的絲綢。二妹妹從家裡取了一條,又讓綉娘繡的花樣。不過這條手帕,不是江南的絲綢。因為今年江南水患,這你是知曉的。月砂捐盡了家財,故而月砂才有了這縣主之位。那些災民真的好可憐,江南的絲綢因此也是產量大減。這絲綢少了許多,不能滿足京城的需要。故而今年入京的絲綢,有許多是蜀地來的。這蜀地的絲綢,也是與江南的絲綢不一樣,摸著便沒有江南的滑膩。」
陳氏聽得雲里霧裡,也不明白元月砂為什麼會反反覆復的提這一條手帕。
她試探說道:「是薔心不是,居然用蜀地的絲綢來討好縣主。縣主身份尊貴,自然應當用江南的絲綢。此事,不如讓二房為縣主張羅。」
元月砂卻含笑搖搖頭:「我卻喜歡用蜀地的絲綢,不喜歡用江南的。二夫人可知曉為什麼?蘇家和洛家是姻親,洛家是龍胤巨富。所以就算江南絲綢減產,可是蘇家上下仍然用的是江南的綢緞。蘇家的人用江南的絲綢,可我偏生要用蜀絲。」
然後,元月砂又輕輕的掃了陳氏一眼:「二夫人如今不明白我說的話兒,可是總會明白的。」
而到了現在,在元老夫人的面前,面對元月砂凝視自己的目光,陳氏渾身涼透,自然也是明白元月砂的意思了。
元月砂早就知道自己女兒有心陷害,可偏生故作不知,乃至於刻意上當。
此時此刻,元月砂凝視著自己,就是要陳氏親手指證自己的女兒。
陳氏一時惱恨女兒的糊塗,一時又忍不住一陣子的不忍心。
可是她也明白元月砂的意思,元月砂可以自己證明自己的清白,可偏偏元月砂自己不說。
元月砂她自己不肯說,卻偏偏預先在自己面前說,那就是要陳氏在這兒說。
陳氏若是不說,元月砂決計不會客氣,也更不知曉,元月砂會做出些個什麼事情。
如今的元月砂,可是掐著元家喉嚨。
陳氏想到夫君前程,就害怕了。
更何況縱然陳氏自己不說,也保不住自己女兒,元月砂迫不得已自己說,遭殃的可不是自家女兒一個了,而是整個二房!
陳氏唇瓣輕輕的顫抖,終於不覺開口:「薔心,你這個糊塗東西!」
陳氏心裡確實也是極為惱恨元薔心,這個女兒好端端的,招惹誰不好,卻偏偏去招惹元月砂。
元月砂這等女子,可是好招惹的?
元薔心一愕,愕然的看著自己母親。
「我當真想不到,你,你居然是做出這等事情來。這一筆寫不出兩個元家,你卻故意陷害縣主!」
「這方手帕,根本不是蘇家嫡子的,而是你陷害故意送給昭華縣主的。」
陳氏眼中流轉濃郁的惱恨,恨不得將這個糊塗的女兒就這樣子給撕了。
元薔心確實糊塗了,母親不是一向不喜歡元月砂,可是如今怎麼就說起這些了?
陳氏張了口,一咬牙,自然也是接著就說下去。
「縣主手中這條手帕,不是江南的絲綢。因為今年江南水患,江南的絲綢因此也是產量大減。這絲綢少了許多,不能滿足京城的需要。故而今年入京的絲綢,有許多是蜀地來的。這蜀地的絲綢,也是與江南的絲綢不一樣,摸著便沒有江南的滑膩。便是咱們元家,也是用的是次一些的蜀地絲綢。」
陳氏看到周圍的人都一派驚訝之色,大約也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為了元月砂開脫。
這也是讓陳氏心裏面發苦,苦得好似吃了黃連,而那種苦卻是說不出口的。
「可是偏偏蘇家和洛家是姻親,洛家是龍胤巨富。所以就算江南絲綢減產,可是蘇家上下仍然用的是江南的綢緞。蘇公子用的是江南絲綢,而縣主手中,不過是一塊蜀錦。」
一番話,頓時惹得眾人目光在蘇家之人身上逡巡,卻也是不自禁的頓時添了幾分恍然大悟之色。
蘇家的人,這行頭總是比京城別的人要鮮潤許多
也是了,蘇家畢竟有那麼一個好姻親,洛家總會送來極好的給蘇家享受。
而這樣子的好事,卻也是旁人羨慕不來。
如今再看元月砂手裡面的那塊手帕,方才沒細細去瞧,如今一看果真是光色黯淡了許多。
蘇暖可是嫡出的公子,可沒道理用些個很次的貨色。
仔細想想,這其中果真是有些個古怪。
蘇暖也一皺眉頭,他方才乍然一瞧,花色確實也是很像。可是到底是貼身之物,蘇暖仔細看了看,又覺得不像了。那帕子的顏色,也是黯淡了許多。
蘇暖就想不通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他可是有些被弄糊塗了。
元薔心更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親娘,好端端的,陳氏怎麼就叫嚷著什麼江南絲綢還是蜀地絲綢了?
這可當真是有些古怪!
可現在卻已然不是好奇的時候了,元薔心內心之中已然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就好似以前很多次那樣子,貌似看著元月砂落入了圈套,可是結果一點用都沒有。
而如今還是自己的親娘來為元月砂開脫。
陳氏眼中流轉一縷不忍,可復而就剛毅了起來。
禍是元薔心自己闖的,沒道理二房為元薔心的事情倒霉。她除了女兒,還有兒子,難道還能讓這個糊塗女兒將丈夫兒子都毀了去?
陳氏厲聲言語:「事到如今,你還不說實話?這塊手帕,是你尋來,讓丫鬟做了刺繡,送給了縣主,來陷害縣主的。縣主之前也是拿出了這塊手帕,來跟我提過,說你從前雖然不喜歡她,可是如今姐姐妹妹和好了,你還送了這塊手帕討她歡心。縣主在我面前,這樣子的誇獎你呢。誰能料想,你卻如此包藏禍心,你居然砌詞污衊!你可知曉一筆寫不出兩個元字?」
元薔心目瞪口呆,陳氏有些地方說對了,可是有些地方卻也是沒有說對。
那方手帕不是元薔心弄的,而是蘇穎給的。
可是親娘這些話兒,可是生生毀去了自己啊。
陳氏平時對自己這個女兒還算疼愛,當初還弄死了那個丫頭為自己遮醜,為什麼要這樣子?
她不可置信的盯著陳氏,陳氏卻扭過頭去,不動聲色的抹去臉上淚水。
元月砂卻不意外,她甚至不覺悄悄的翹起了唇角,輕輕的笑了笑。
她一點兒都不奇怪,這元家媳婦兒,為了所謂的大局,犧牲自己的女兒,這可是元家的傳統。從元老夫人開始,就有這個傳統,如今這個二夫人,也不過是將這個傳統發揚光大罷了。
又不是什麼有情有義的人家。
元月砂輕輕的嘆了口氣:「到底是一家人,為什麼要鬧成這個樣子?這樁事情,我原本也是不想這般鬧的。」
元月砂這樣子說話兒,頓時渾身上下散發出一副我很無辜的樣子。
瞧見的人,一陣子的無語,卻也半信半疑。
這昭華縣主,可不是什麼好惹的貨色。
而她的宮婢芳露,卻也是咚的跪下來:「縣主,你雖念及死去的元老夫人,可是事到如今,可也是不能隱瞞了啊。這可是關係你的清白,你若不據實已告,卻也是會損及你的清白!」
芳露一副捨不得自家主子受苦的樣子,頓時也是來了個聲淚俱下:「二小姐總是送貴重東西給我,奴婢是侍候昭華縣主的,原本不該受別的東西。不過奴婢告知了縣主,縣主卻說也是姓元的,薔心小姐也不見得有什麼惡意,故而命我不可張揚。」
「後來,薔心小姐又讓我送上來這塊手帕,縣主也以為是做妹妹的討好,還十分歡喜。」
「如今,縣主居然是隱忍不言,還不是為了元家恩情。」
「畢竟元老夫人可是極疼惜縣主,若無她老人家的提攜,縣主哪裡還能有如此的風光地位!」
「要知曉,縣主可是個極念舊的一個人的。」
說到了這兒,芳露手掌輕輕的一順,將幾件沉甸甸的金玉首飾扔了出來:「這就是薔心小姐收買我的臟物,我可是不敢收。」
元薔心眼見芳露反口,最後一縷希望也是生生擊碎!
這個芳露!她在自己跟前,可不是這樣子說的!
如今她這般姿態,提及原因,卻分明亦只有那一種可能。
那就是這個婢女,原本就是元月砂安排好的。而自己在元月砂面前下跪,懇求元月砂原諒,如此種種,落在了元月砂眼裡,那也不過是惺惺作態的醜態。自己也不過是個小丑,讓元月砂這樣兒盯著瞧著,居高臨下,這根本不過是將自己當做猴子一樣戲耍!
她就想不通了,怎麼連自個兒的親娘,居然就這樣子的相待自己!
一旁的蘇櫻,卻也是瞧得咬牙切齒,困惑之中流轉了濃濃不甘。事到如今,難道又讓元月砂這樣子輕輕巧巧的脫身了?
她唇齒間,甚至泛起了血腥味道。
自己不甘心,當真不甘心啊!
然而蘇櫻卻並不知曉,離自己咫尺之遙,卻有那另外一個人,卻是更加的心潮起伏,胸懷激蕩。
蘇穎面頰一派溫潤,可是心中卻也是泛起了驚濤駭浪。
她努力垂下頭,只因為蘇穎生怕抬起頭來,別人能瞧出自己面上的異樣神色。
蘇穎忍不住想,那塊手帕,是自己讓元薔心這個廢物塞給元月砂的。
元薔心是個廢物,可蘇穎卻是個仔細的人,那手帕是江南絲綢,絕不是什麼蜀地貨色。更何況以蘇家富貴,要找一塊蜀地絲綢也不太容易。可是如今,那塊手帕乍然一看是相似的,仔細瞧瞧卻很大不同。
唯一解釋,那就是元月砂毀了原來那塊,故意用蜀地絲綢帕兒做了一副差不多的,故意露出破綻,故意讓陳氏指認。
既然是如此,既然元月砂會先將東西換了去,也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元月砂早就知道了卻不動聲色。
蘇穎心裡發涼,元月砂好深的心計!
於蘇穎這樣子的人而言,她極少有那等畏懼之意。畢竟蘇穎的為人,可謂是極為自負的。
然而如今,蘇穎內心之中輕輕的顫抖,竟莫名生出了幾許忌憚的味道。
元月砂,是個厲害角色。
耳邊,卻聽著蘇櫻那歇斯底里的嗓音:「不會的,阿櫻並沒有說謊。這,這手帕雖然不是哥哥的。可是元月砂故意挑這一樣的樣式,想圖我大哥娶她卻是不假。只是,她卻用錯了絲綢,用蜀地絲綢來充作江南絲綢。」
蘇穎聽得心裡沉了沉!
蘇櫻這個蠢物,說的話兒,可謂是破綻百出!
這枚棋子雖然愚蠢好用,可是卻一點兒也不聰明。
果然,元月砂輕輕嘆息了一聲,柔聲低語:「我縣主府中,並不缺江南送來的上等絲綢,月砂這一身衣衫,也未必輸給蘇家。唯獨這塊手帕,雖然料子差了些,到底是元家的姐妹所贈,所謂禮輕情意重,所以這樣子拿捏在手裡面。只是不知曉,蘇家阿櫻,為什麼總將我想得如此不堪。」
她的話也言之成理,以元月砂的穿戴,又怎麼會缺一塊江南的絲綢?
倘若元月砂當真處心積慮的想要嫁給蘇暖,又怎麼會犯下這樣子糊塗的錯誤?
蘇櫻咄咄逼人,倒是顯得有些可疑了。
一旁的元薔心面色灰白,失魂落魄,好似死了一般。而她耳邊卻想起了元月砂溫潤剔透的嗓音:「薔心妹妹,你年紀小,不懂事。你我素來不合,可是卻也不過是言語爭鋒,小打小鬧。我實在難以相信,你會用這樣子刻毒的手段算計於我。可是,有什麼人唆使利用你了?」
元薔心頓時一愕。
陳氏也是面色變幻,若有所思。
元月砂言語柔柔:「更何況,你一個元家嫡女,沒道理知道蘇家嫡子的手帕樣式,還能做出一條很相似的手帕。這可是怎麼一回事?」
陳氏已經反應過來,立刻抓住女兒的手臂,疾言厲色:「不錯,你小孩子要是一時糊塗,被誰教唆,事到如今,你也得說個清清楚楚了。否則,便是你自己粉身碎骨!」
元薔心也反應過來,是到如今,難道要自己一個人扛?
她原本就是個自私的人,如今更是咽不下這口氣。
元薔心不覺顫聲:「不錯,是有人指使,我原本沒有想和縣主做對。」
她心忖,自己本來沒打算和元月砂做對的。畢竟,那時候自己都怕了。
都是蘇穎,威逼利誘,才害得如此。
「就是她,就是她惹我如此——」
元薔心心裡對蘇穎充滿了恨意,一伸手,便是指向了蘇穎!
她要將所有的罪過推到了蘇穎身上,她要讓蘇穎去死!
蘇穎死好過自己去死!
然而蘇穎瞧著她,眼神充滿了警告。
她手指捏著一封書信,那書信大半掩於蘇穎的衣袖之中,然而小半卻也是露出來了。
元薔心頓時一顆心,這樣子涼了半截。
她好似被澆了一盆冷水,頓時冷靜了許多。
若是自己揭破蘇穎,那麼自己和赫連清謀害元月砂的事情就會露出來。
赫連清身犯重罪,自己處境會更加不堪。
此時此刻,元薔心指著蘇穎,卻也是頓時禁不住呆住了。
她結結巴巴,竟似說不出話兒來。
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元薔心身上。
蘇穎卻開了口,那嗓音卻添了幾許惱意:「元薔心,你的意思,就是阿櫻指使你,你憑什麼這樣子說?」
看似維護了蘇櫻,可是卻提點了元薔心。
要脫罪,可不一定要蘇穎。蘇穎難纏,可是蘇櫻卻是個糊塗蟲。
比起蘇穎來,蘇櫻實在是太好對付了些了。
元薔心驀然精神一震!
「就是蘇家阿櫻,她收買我,唆使我,整個計劃都是她鬧出來的。」
蘇櫻舉止本就古怪,說她不知情,清清白白,也沒人相信。
而且,剛才蘇穎就十分親密的站在妹妹身邊,安慰這個妹妹。
元薔心最初指著蘇穎,可卻能認作蘇櫻。
元薔心心忖,蘇櫻可沒有自己的把柄。
只要能找個主使者,她也能脫罪。
蘇櫻頓時呆如木雞,不可置信,尖聲言語:「我沒有!我沒有!」
明明是元薔心主動告密,這般哭訴,怎麼就變成自己主使了?
蘇穎也一副極相信妹妹的樣子:「休得胡言,阿櫻素來動規矩,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再說,她是個沒出閣的黃花閨女,哪裡有這個本事要挾於你?」
元薔心惱恨:「怎麼不可能?你們蘇家,就是盯上了我們元家。大姐姐還不是被你們蘇家的人盯上,誘她欠下五萬年賭債,然後被你們蘇家操縱,對付昭華縣主。」
元幽萍原本在一邊看戲,聞言頓時白了白。
雲氏嗓音沉了沉:「二夫人,也要管薔心一二,這是你們二房的事情。」
元薔心卻不管,她素來是個自私的人,為了自己,什麼話兒都說得出口,什麼事情都扯得出來。
大房那檔子事,雖然儘力遮掩,外人不知曉,可是府裡面的夫人小姐卻是知曉的。
陳氏聽了雲氏所言,卻也是禁不住心忖,今日總不能讓元家二房出醜。
而蘇夫人卻已然被這連連衝擊搞得頭昏腦漲,眼前發黑,稍稍回過神來,蘇夫人頓時好似護崽的母雞,言語咄咄逼人!
「簡直胡言亂語!你們元家之人,如此的憑空污衊,實在是可恨。阿櫻難道會陷害自己親哥哥?卻將我等蘇家人置於何地?」
元月砂卻輕輕咳嗽了一聲:「今日可是元老夫人祭日,月砂並不願意大家在這兒爭執。」
她輕柔嘆氣,言語若水:「月砂方才在這兒忍氣吞聲,也只想還元老夫人一派安寧。豈知,這終究是我一派痴心妄想。」
元月砂這樣子一說,別的人也不好說。
元家的人不說,自然是怕擔上不孝。
而蘇夫人此刻,也絕不好咄咄逼人,畢竟死者為大。
再鬧,只恐會損及蘇家臉面。
饒是如此,蘇夫人的心頭也是在滴血,今日自個兒一雙兒女,可也是丟人得緊了。
蘇穎心裡卻涼了涼,她隱隱有一種感覺,元月砂的獵物目標是自己。
所以元月砂才不樂意跟這些個小魚小蝦折騰。
她沒有留意到,蘇櫻用一種極為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畢竟在蘇穎瞧來,自己的一切,都是完美的,沒有留下破綻。
然而蘇櫻卻若有所覺,方才那一剎那,別人不覺得,蘇櫻卻是覺得元薔心指的是蘇穎。
蘇櫻內心之中,驀然流轉了一縷懼意。
那種懼意是如此的濃烈,讓蘇櫻甚至不敢深思細想,不覺一陣子的害怕。
元月砂卻十分沉定,她甚至沒什麼失望之色。她這位曾經的海陵將軍,也是個極沉得住氣的性子。就好似四年多年,蘇姐姐就這樣子沒了。元月砂舉兵失敗后,能生生忍了四年,布置這麼一場狠辣決絕的復仇。
就算自己心口插了一把刀,元月砂那顆插了刀的心,卻仍然是能繼續謀算的。
周世瀾卻忍不住看了看元月砂,此時此刻,元月砂佔盡上風,卻鳴金收兵,這可有些不似元月砂的性子啊。
正在此刻,一名下人回稟,在雲氏耳邊言語了幾句。
雲氏面頰之上頓時流轉了驚訝之色,脫口而出:「長留王居然也是來了!」
元家上下,以及在場賓客,都是不覺流轉了震驚訝然之色。
畢竟長留王百里聶,可算是個不輕易現身的主。
更不必提他蘊含了絕世之姿,清雅風流。每次現身,百里聶那絕佳的風姿就如讓人觀之不倦的畫卷,令人印象深刻,更絕不會令人失望。
不過元家,似乎也是沒那般大面子。
眾人也是忍不住聯想篇幅。
百里聶,可是如周世瀾一樣,為了某個人而來?
拜祭是假,別有用心是真。
那些個蘊含了猜測之意的眸光,卻也是不自禁的落在了蘇穎身上。
蘇家方才遭遇了不是,這一兒一女身上都被潑了一身的臟污。好在還有個養女蘇穎,容貌絕美,品行醇厚,絕無瑕疵。她這樣子風姿綽約的人物,這樣子輕輕一站,頓時令房間染上了一層柔潤的光輝。有蘇穎在這兒,就算蘇家名聲再如何被污毀,也能得到拯救。
這個蘇家絕代佳人,可是長留王殿下今日的目標?
更不必提,這些日子,原本京城就是有諸多傳言,鬧得可謂是沸沸揚揚。
蘇穎痴戀百里聶,這已然不是什麼秘密了。
然而最近,這位蘇家的大美人,卻也是與豫王世子談及婚事。這件婚事雖然還未曾最後定下來,卻也是已經傳得似模似樣。
與此同時,卻也是有著另外一個說法滋生。
那就是蘇穎對百里聶死心之後,百里聶居然是後悔了,還後悔得要命。
長留王殿下就是性子過於淡漠,得到手時候一點兒也是不知曉珍惜。等到蘇穎不再關注了,百里聶卻也是悔青了腸子了。
可惜,後悔也是沒有用,蘇穎已經是對百里聶死了這條心了。
百里聶後悔之事,縱然是傳得似模似樣,究竟是真還是假,卻到底也無人知曉。不過那些蘇穎的仰慕者,卻極樂意相信這樁事情。
這樣子傳了傳,蘇穎的高貴又增加了幾分。
而如今,今日百里聶居然來了,還來得莫名其妙。
縱然靈堂之上不該想這男女之事,然而在場之人,哪個不聯想一二?
百里聶來了,越發顯得流言是真。
就在這眾人極紛亂的心緒之中,長留王百里聶卻也是終於現身人前了。
他極少穿這等全然純白,一點裝飾也無的衣衫,如今一身最素凈的雪衣套在了百里聶的身上,伴隨著百里聶緩緩踏步而來,竟讓人內心之中不覺浮起了清艷二字!
烏黑的髮絲,以木釵挽住,男子極俊美臉頰卻略顯蒼白。
明明是素衣木釵,卻竟似無損他半點秀雅風華。
他之風華,竟似無需半點外物點綴裝飾。
便算是蘇穎,一顆心也是微微一動。
不錯,蘇穎當初挑中百里聶,是因為權欲上的需求。可是拋開這些,百里聶的神秘和俊美,那也是極為吸引人的。那股子吸引力,甚至能彌補一些權力上的不足。
如今京城那些百里聶後悔的說法,是蘇穎故意透出去的。
她被百里聶拒絕,已然是知曉糾纏不會有結果,便想另覓一條青雲路。饒是如此,知曉自己喜歡百里聶的人實在太多了。
蘇穎就算要退,也要全身而退,而且還要自抬身價。
所以,她便讓人議論百里聶後悔的話兒。
如此一來,自己身價倍增。
蘇穎也是清楚,百里聶後悔是自己一手炮製出來的東西。
然而此時此刻,元家葬禮之上,百里聶居然來了。
區區元老夫人,根本不值得百里聶前來,既然是如此,百里聶又為誰而來?
這般想著,蘇穎那一顆心,卻也是禁不住砰砰一跳,竟似有些個極難得的砰然心動之意?
莫非,自己放出的流言,居然變成了真的?
這滿屋子的賓客,除了自己,誰值得百里聶費心?
元月砂絕不可能!
是長留王借著元月砂當刀,才點撥元月砂弄死蕭英,這一樁蘇穎早就想通透了。
若當真心疼元月砂,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元月砂被宣德帝厭棄。
百里聶雖然親近了元月砂,可是只是將元月砂當炮灰。
對於炮灰,何須上心?
蘇穎這樣子想著,驀然雙頰流轉了兩片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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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穎的手段類似娛樂圈炒緋聞啊
雖然只是最後出境,為了強調老聶稀少的存在感,標題為他找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