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 老聶補身
百里聶出現在城樓之上,他除了臉頰微微有些蒼白,一張臉再沒什麼可挑剔的地方。那麼一張臉蛋兒,可謂是俊美得不可思議,令人觀之,不覺為之而怦然心動。那天,晚上的天氣很好,明月高懸,光輝流轉。那一朵朵煙花在天空之上爆破,好似一朵朵花朵在空中綻放,那煙火的光芒,和地上的花燈光輝夾雜在一起,迎著月色一道,輕輕的撲在了百里聶的臉蛋之上。
洛纓自打出生一來,她覺得自己心跳是靜止的,可是偏偏,就在那麼一刻。她聽到了自己的心,就這樣子砰砰一跳。她驀然覺得,這天地間好似有了聲音。
她聽著身邊的人告訴自己,那個人,就是長留王百里聶。
就是那個,自己打小需要記得,在自己生命之中佔據了極為重要位置的男人!
原來是他!竟然是他!
她感受到了自己個兒的心跳,只覺得整個世界,恍若就鮮活起來。
原本在洛纓的世界裡面,無論是山川河流,還是人物房舍,其實都宛如無色,黑白之韻,死氣沉沉的。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彷彿終於有了那麼一件彩色之物。
那時候她才六歲,縱然再如何早慧,其實也不懂什麼男女之情的。
可是,她確實也是感覺到,百里聶所蘊含的異樣魅力,打動了洛纓的心房。
洛纓聽到了自己個兒一顆心,砰砰的跳動。她知曉,城頭上那個笑得漫不經心的男人,於自己而言,卻是極為要緊。而這樣兒的要緊,絕對不是因為什麼殺父之仇。
什麼殺父之仇?其實在她的心中,父親二字,又有幾時是真正的要緊過?她甚至不記得洛詢的模樣。與洛纓而言,洛詢不過是個奇妙的符號,其實並沒有半點真正的意義。可能洛詢於她而言,唯一作用,是帶給自己洛家女兒的身份。畢竟身為洛家的女兒,還是可以因此得到更多的好處的。
死去的父親暗淡無色,眼前的長留王殿下卻是活色生香,顛倒眾生。她感受到了自己一顆心,砰砰的跳動。
她心裡忽而有一個極為強烈的念頭,百里聶是她的,一定屬於她的!
她這樣子的看著百里聶,就算那個時候她年紀還很小,卻忽而意識到,自己和百里聶距離很遠很遠。他們兩個人的差距,是那樣兒的大,大得令人不由得覺得遙不可及。百里聶已然是成熟俊美,風度翩翩,歲數大自己那麼多。
可是那並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百里聶是龍胤的王爺,如此受寵,血脈尊貴。而自己呢,卻不過是個商戶之女。她身份這樣子卑微,連百里聶的一片衣服角都是碰不到。她不自禁的撫摸上了自己的臉蛋,一顆心砰砰的跳了跳。洛纓打小就被人說,自己個兒長大之後,那可一定是個美人胚子。可是生得再美,在百里聶面前,也是什麼都不算了。
若換做旁的人,就算心裡動了動,也不會在意了。
可是六歲的洛纓,她死死的盯著那道風華絕代的身影,一顆心卻禁不住砰砰的亂跳。
她性子是極要強的,打小就是如此。她一旦想要得到什麼東西,就算是費勁心神,也是一定要弄到手裡面的。
百里聶如此風姿,可他身邊,竟似沒有什麼鶯鶯燕燕。
一個優秀的男人,固然容易招惹女人的追逐。
可他若是太優秀了,離得太遠了,就好似天上的明月,遙不可及。若是這個樣子,反而沒人膽敢走到他的身邊,生出什麼非分心思。
又或者,還未曾等人走到百里聶的身邊,這個人就被別的女郎生生撕碎。
這天底下,又有幾個人能在百里聶那絕世的容光之下,不自慚形穢呢?
想到了這兒,洛纓竟似笑了笑,可這些女人一定沒想到吧,最後接近長留王殿下的卻是海陵青麟這個沒有自知之明的女人。
她怎麼配?她可知曉自己個兒究竟吃了多少的苦頭,受了多少的罪?這些年來,她洛纓以一介女流的身份,統籌整個洛家。她耗費了不知曉多少心血,用儘力氣,費盡心思。她以陰狠算計,黑暗手腕,將阻礙自己的絆腳石,一個個的出去。她身子骨弱,不知道喝了多少提神的葯湯。洛纓知曉,這些葯湯是會傷害自己身體的。
可洛纓不介意,一點都不介意。她好不容易,才將整個洛家,勉勉強強,處於自己的控制之下。
只有將洛家控制於自己手掌之中,也許這樣子,自己個兒方才勉勉強強,稍稍配得上百里聶的。她發瘋也似,一點點的挖出來有關於百里聶的種種消息,想要知曉百里聶的真面目,知道他的身份,他的過去,他的種種。
這世上,沒別的人,好似她這樣兒的,對百里聶牽腸掛肚,心心念念,在意之極。
她知曉百里聶不喜歡洛家,幾次三番交鋒,自己敗下戰來,讓洛家蒙受了一些損失。
可這些東西,能有什麼要緊呢?她喜歡這種和百里聶隔空對弈的感覺,迷戀隱隱感受彼此的絕妙感覺。不錯,自己是輸了,可是這正是洛纓越發迷戀百里聶的原因。因為這個男人不但有那麼一副絕好的容貌,還有那麼一顆強者的心臟。他很強,他果然不僅僅是有著皮相之美,而是有著極為厲害的強大。
許因洛纓太聰明了,她對天下男兒,都是不屑一顧。她心想,一個極聰明極厲害的女人,憑什麼要嫁給一個庸俗不堪絕不如自己的男人?這女人,天生就應該在一個比自己更強大的男人身邊,找的男人一定要比自己強!
否則,洛纓絕不肯甘心的。
她心忖,可以自己絕世聰慧,這天底下又有幾個男兒,能入自己的眼,混入自己的心?就算她六歲時候沒見過百里聶,可因果循環,冥冥之中有些事情是註定的。她一定會,會喜歡上百里聶。因為百里聶的出色,就如天上的月光。別的男人卻是地上的泥土。誰抬起頭,輕輕一望,誰會忽略天上的明月,而去在意地上污穢的泥土?她長大了,猶自會留意到百里聶,並且愛上這個男人的。
她覺得百里聶和自己是一路人,指尖玩弄風雲,將天下操縱於股掌。而那樣子的感覺,一定是非同尋常的美妙。百里聶,不就是喜歡這樣子的感覺,故而轉換不同的身份,這樣兒的操縱著天下,掌控著黑白,玩弄於棋局?果然,自己那時候的感覺是正確的,六歲時候匆匆的驚鴻一瞥,原來自己對百里聶生出來的蠢蠢欲動,絕對不是單純的被皮相所迷惑。
想到了這兒,洛纓甚至禁不住笑了笑,笑容有些靦腆。
這一次,東海的叛亂,就如洛纓青澀的作品,小心翼翼的拿出來,宛如珍寶,卻渴盼著百里聶的點評,只盼望百里聶能夠欣賞喜愛。
石誡的野心,固然不是因她洛纓而起,卻由著這個小小的女孩子成全。
當年石誡本與李玄真合謀,算計天下。卻因為蕭英這顆棋子,卻也是生生被挑撥離間。這兩年,她殫精竭慮,不知曉花費了多少心力,修復了李玄真和石誡的關係,共同欺騙於朝廷,心心念念的,想著要謀反。而洛家靠著那豐富的網路,為石誡的謀反提供了種種便利。
那些叛軍,手中拿捏著的兵刃,可是洛家運來的精鐵。朝廷將精鐵、食鹽、藥品,視為禁忌之物,尋常不會讓別人去動。膽敢私運,必定也是遭受責罰,萬劫不復。
饒是如此。可這些對於洛家而言,卻根本算不得什麼。洛家有的是法子,多的是門路,將這些受朝廷管制的東西,一件件的送過來。
沒錯,這場叛亂,就是她洛纓一手促成!
這一點,是沒有人能夠想得到的吧。
只怕那個海陵的青麟,想都想不到。
石誡這些年來,一直都是身具野心,心心念念。可偏生,他枕邊人,是龍家女兒,處處與石誡為難。一個女人,和你做對,可你又偏偏有些喜愛她,那便是顯得難以對付。可洛纓是女人,她最擅長對付女人。她幫著石誡,讓原本處於下風的龍輕梅一敗塗地。讓石誡那麼點兒微弱的情分,蕩然無存,最後狠下心腸。然後龍輕梅去了京城,死在了龍胤的京城,還帶走了石誡的孩子。龍輕梅輸了,可她連輸在了誰手裡面,都是糊裡糊塗,並不知曉。洛纓喜愛隱匿自己的身影,不讓別人窺測瞧見自己,她興奮的想,自己和百里聶的愛好一樣,都是這樣兒的神鬼莫測。她覺得自己理解百里聶的喜好,這確實令人極之愉悅,高高在上,將天底下的人視為螻蟻。
這樣子的感覺,簡直是極之美妙,會覺得自己好似神明!
誰能想得到呢,這天地間的流血,這黑土裡的白骨,都是她洛纓手手筆,這真是她那麼一件血淋淋的作品!天底下所有的人都瞧著,每個人都驚嘆著,訝然著。他們一個個的提心弔膽,又或者恨得咬牙切齒。可誰又知道,這樣子一件血淋淋的瑰麗作品,是她這麼個嬌怯怯,又懂事,又動人的小姑娘所為呢?
漂亮的女人擺布著自己個兒的容貌,所謂的才女擺布著自己的文采。這世上每一個人,都炫耀著自己的優秀。可這世間尋常女子,沒一個,能炫耀洛纓想要炫耀的定西。這血淋淋的一切,落在了洛纓眼裡,卻是說不出的動人。
她是羞澀的,就好像是一個學生,將一件擺布好的作品,給自己心儀已久,說不出崇拜的老師。等著這個自己內心之中,心心念念的男人,給予自己最好的肯定,以及對她的稱讚欣賞。
這個老師,自然是百里聶。在洛纓看來,百里聶的層次,只有自己能夠跟得上。
至於別的女人,註定不過是自己和百里聶彼此真愛的炮灰。
只要,讓百里聶了解到了自己,他們這樣子的神交,一定是會彼此吸引,惺惺相惜的。
她的琴聲,還是那樣子的溫柔悅耳,好似一雙溫柔的手,這樣子輕輕的擦過了別人的心臟。而誰又能知曉,這樣子慈悲的琴聲,撫琴的小姑娘卻心狠如斯,一顆心冷冰冰的並無半點真正的情愫。她那雙深邃的黑眸,眼波流轉,光彩閃動,是一派冰冷漠然。
可這如冰一樣漠然的眸子,如今卻隱匿著灼熱的火焰,好似那火山下漆黑灼熱的熔岩,仿若能將這一切,生生燒毀,是這個可怕污黑少女唯一而灼熱的情愫。
洛纓雪白嬌嫩的手指頭輕輕的停止了撫琴,她掏出了一面鏡子,瞧了瞧自己臉蛋。
鏡中的女子,除了臉頰微微有些蒼白,五官可謂秀美絕倫。
洛纓喜歡這種有些蒼白的臉色,別有一番韻味,而且很有些像百里聶。百里聶臉蛋有些蒼白,可這樣子的蒼白,在洛纓眼中,有些個貴族的貴氣。那種蒼白臉蛋的臉頰,有別於別人,有著一股子疏離於塵世間的驕傲尊貴。
她喜歡自己個兒臉蛋因為身體孱弱而略顯得蒼白的臉頰,這種面色,有著與眾不同的尊貴。
她愛著百里聶,自己要生得像百里聶,像一些,再像一些,什麼都生做一般模樣,那才好些。
她盯著自己個兒鏡子裡面的倒影,鏡中是個俊美秀潤的少女,可這張臉蛋,驀然漸漸幻化成為了百里聶的樣兒。百里聶總好似在雲端,雲里霧裡,如詩如畫。
她並不知曉,此時此刻的百里聶,他正對著面前一碗雞湯,姿態優雅,緩緩的勺了一碗。
他的手指捏著湯勺,輕輕的吹了一口氣,然後將那一口雞湯,緩緩喝入了唇中,潤透了自己的胃部。
錦州冬日的天氣,已經是有了幾分寒冷,而百里聶的手掌,卻也是輕輕的拿捏著一個精巧的暖爐。他任由那盈盈的暖意,順著掌心,透入了自己的五臟六腑,暖得自己四肢漸漸活泛。
他瞧著一邊扯著雞腿喝酒的姜陵,唇角驀然抖了抖,嗓音也是溫和悅耳:「阿陵,你瞧為父,如今可是生得好些?」
姜陵咬著雞肉,仔仔細細的端詳百里聶傾國傾城的俊秀臉蛋,實實在在,懇切無比的說道:「沒見長肉,臉色也不好,沒見血色,老聶,你喝,趕緊多喝些,養得臉蛋兒添了些個血色,也好讓你媳婦歡喜。」
他心裡卻嘖嘖,百里聶這又怪得了誰呢?當年在東海落了病根兒,一直沒有痊癒。後來以為青麟沒了,更越發自暴自棄。現在好了,想要娶媳婦兒,生怕自己是個病秧子沒人要,趕著喝雞湯進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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