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 絕頂賤人
雅朱的內心是崩潰的,氣得臉色發白,內心更不是滋味!
無恥下人!
只怕縱然蘇定城不那麼想,百里聶也會讓這位定遠侯覺得,定州的苗族,已經歸順了百里聶了。
一旦結盟,百里聶的敵人,就是定州苗族的敵人。
而百里聶的朋友,就是定州苗族的朋友。
偏偏眼前這個無恥貨色,朋友沒有幾個,敵人卻一大堆。
個個都是如狼似虎,恨不得將百里聶這樣兒的吞了下去。
扒皮拆骨,食其血肉,挖其心肝。
而雅朱內心,都禁不住有些理解。
理解那些想要掐死百里聶的人。
她咬牙切齒:「無恥小人!」
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雅朱內心之中也是充滿了憤怒,流轉了鬱郁的怒火。
她惱恨極了,恨不得將百里聶一口吞下去。
百里聶微笑:「王上不會有雅朱統領這樣子小氣的,至少,應該多那麼一些肚量。」
既然雲彩有坐收漁翁之利的算計心思,那麼當別人反而算計到她身上時候,自然應當願賭服輸。
然後,百里聶輕輕的合上門。
雅朱眼珠子藏不住怒火,她怒氣沖沖的,來到了雲彩的小樓跟前。
而雲彩,確實是在這兒等著她,想要聽聞百里聶的回答。
雅朱好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樣,將能說的都統統說出口。
她那麼一張秀麗的面容,好似染上了一層寒霜,說不盡的鬱郁憤怒。
雅朱因為激動而沙啞的嗓音,卻禁不住添了幾分淡淡的殺意。
夜色已經深了,風也透出了一股子幽潤的涼意。
今日天氣很好,雲也掩不住月色。
雅朱的嗓音卻是很低、很低——
「王上,我可調集兩千精兵,將他,殺了!」
她覺得百里聶當真很是可怕,心存不良。
這個男人,活著一天,便終究會毀去定州苗族的。
雲彩既沒有呵斥,也沒有贊同。她只是靜靜坐著,不知道想些什麼,空氣之中泛起了一股子難言的寂靜。
雲彩瞧著天上的月亮,這月亮真是明亮,千百年來,都照落在他們苗族子民身上。世世代代的,看顧著他們。
而那個危險之極的龍胤皇子,卻當真如此坦然,一個人獨自留在了這兒。
也不知道是為了顯得有誠意,還是太過於自負。
又或者兩者都有。
可誰知道呢?
百里聶的心思,就好似天上的雲,輕輕的風吹過,很少能猜得透百里聶在想些什麼的。
雅朱跪在了地上,身子都有些發酸了,卻不敢貿然去問。
良久,她終於聽到了雲彩的嗓音:「雅朱,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雅朱輕輕的應了一聲是,緩緩的退下,知曉雲彩已然是下不了決心殺百里聶了。
王上已然決意,暫時忍下了百里聶的算計。
然而不知怎麼了,雅朱並沒有多失望。
是,最初自己跪下時候,當真是情真意切,當真想要百里聶去死。
然而如今清風拂過了雅朱的額頭,她彷彿打了個激靈。
她離開小樓時候,才知道自己剛才內心居然涌動了一縷怕。
縱然百里聶獨身一身,縱然他身陷苗寨。
可就算是這樣兒,那個男人,仍然猶自帶給人一縷說不出的恐懼之感。
房間里,王夫龍雲,輕輕的按上了雲彩的肩頭。
「王上,那長留王如此算計,當真,要饒了他?」
那個男人,順手就將定州苗族拉下水,拉入了這戰爭的漩渦。
「百里聶這個賤人!」雲彩咬牙切齒。
龍雲都忍不住抖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自家夫人,不是一向頗有風度,心機深沉。
「他就是個賤人!難道我說錯了!」雲彩咬牙切齒。
賤人賤人賤人!
這全天下下賤的中原人,都抵不上百里聶一根手指頭。
龍雲嘆了口氣,繼續給雲彩按肩膀:「王上,說得極是!」
果然不愧是他們苗族女王,對百里聶的形容,精準到位。
簡直是乾脆利落,言簡意賅。
雲彩卻覺得心裡苦,可就算是這樣子,自己剛剛也壓下去心中的火氣,強忍著沒讓雅朱宰了他。算計是非,權衡輕重,她再怎麼惱恨,也將這口怒氣生生忍下來。
「他有恃無恐,是不是算計了什麼?是不是苗族之中,也有他安插的棋子,布置好內奸。是不是他一聲令下,也會取我雲彩首級,苗族換個女王?龍雲,會不會連你也被他收買?這大口可能,最適合出其不意,峰迴路轉。」
龍雲縱然身為王夫,這一刻也是背脊冰涼,輕輕一抖。
雲彩心狠手辣,縱然是夫君,也不見得會心慈手軟。
可龍雲欲哭無淚,好生委屈。
他清清白白的,何時有叛逆之心?
「王上,不要信那龍胤王爺,搬弄唇舌!」
雲彩唇瓣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抱歉,今日妾身所言,不過是一時的心智迷亂,王夫也不必放在心上。」
龍雲暗中身子也是禁不住抖了抖,也未必就是胡話吧。
只不過王上的心思,不可深究。
夜涼如水,雲彩卻輕輕的拂弄過自己那彩色的裙擺,輕輕的說道:「不錯,不錯,百里聶也沒那麼聰明。他話兒,是說得十分動聽,可是難道樣樣都算得准?這世上,哪裡能有這樣子聰明的人?」
她那眼珠子裡面,浮起了涼絲絲的寒意,盯著燭火。
那明潤的燭火輕輕的搖曳,輕輕的照著雲彩的臉龐。
要是,百里聶算得沒那麼准,那就乾脆宰了他,以消自己的心頭之恨。
哼,送他桃子也不要,簡直便是不知好歹。
然而清晨的陽光,輕輕的透入了雲彩房間時候,那疲憊的信鴿,卻終於輕輕的落在了苗族女王窗檯前。
遠方傳來的消息,就這樣兒展露在女王雲彩的面前。
收復燕州,徐州來援,李玄真與睿王府兵馬均未曾妄動。一切如百里聶所料,一切都在這男子掌控之中。
算計得,分毫不錯。
一夜未曾安眠,雲彩臉頰之上也禁不住透出了一股子的疲態。
她手指輕輕的一松,然後手中紙條兒便輕輕的落在了地上。
雲彩自認,也是個工於心計的人。
可是如今,她卻也是不得不承認,原來這世上,當真有妖孽存在,強大如廝,這般的強悍。
百里聶口口聲聲,說將定州苗族,當做自己人。
可是要是自己不做這個自己人,又會有什麼後果呢?
會不會,這平平靜靜的苗寨,很快就會血流成河,廝殺內鬥。
而百里聶甚至不必動那一根手指頭,便是能夠眼睜睜的瞧著這一切就此發生了。
雲彩想著昨夜安寧的月光,想著這些年來定州苗族風雨飄搖的歲月。
她知曉苗族力弱,終歸是要依附著誰的。如果有著一個強大的王朝可以依靠,然後安寧的過著以後平靜的日子,也許這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可是,可是如今這位長留王還當真有些讓人苦笑啊。
這個男人孑然一身前來,天下卻還四分五裂,卻讓自己這個苗族的女王做出決斷。
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因此而猶豫、忐忑。
雲彩面上,卻也是禁不住浮起了一縷苦澀的笑容。
正在這時候,雲彩感覺有什麼偎依在自己腳邊。
卻是自己早起的女兒,五歲的雲桃。
「娘親,你好久都沒有陪我玩兒了。」
雲彩嘆了口氣,輕輕的抱起了自己的女兒,手指輕輕的攏過了女兒的髮絲。
最近這些日子,東海風雲詭譎,自己怎麼還有時間,陪著自己小小的女兒玩耍呢。
她盯著女兒粉撲撲的臉頰,驀然內心涌動了一股子的愧疚。
而她心裏面,卻是默默的念著:「桃子,桃子,說來,娘親有些對不起你呢。」
如果百里聶當真肯要自己的女兒,也許,也許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為了昨天的許婚後悔了。
她盯著女兒嬌嫩的粉撲撲的臉蛋,心裏面輕輕的想,只盼桃子一生,能夠平平安安。
永遠如此嬌弱,如此純真。
這一日陽光明潤,清晨的陽光,輕輕的灑在了青州城中。
在定遠侯蘇定城的府邸,有一處院落,分外的精巧。
而這院中,如今住著一個女人。
卻是讓滿青州城百姓議論紛紛,極美的一個女人。
房間之中,明依雲輕輕的抬起頭來,一雙眸子之中,卻也是禁不住透出了一縷說不出的哀怨之色。
如泣如訴,如雲似霧。
她一伸手,輕輕的撫摸自己分明有些明顯的小腹。
孩子都八月了,這肚子也顯懷,眼瞧著就是要瓜熟。
最開始,明依雲懷孕時候是歡喜的,可是日子久了,那內心之中卻漸漸涌動了一股子說不出的惶恐。
東海的局勢越來越亂了,風中也是禁不住添了一股子說不出的血腥味兒。
她只是個柔柔弱弱的女子,絲蘿願托喬木,她這樣子如風吹拂,柔柔弱弱的女子,自然也是應當挑一個依靠。
侯爺是個成熟而威武的男子,故而明依雲也是願意依賴他,相信他,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輕輕的放在了這個男人的身上。
她雖然是洛家養大的女兒,可是卻是真心仰慕蘇定城的。
她也沒那麼傻,當真一點世事都不知。
要是蘇定城瞧不中她,那麼洛家就會嫌棄自己,也許以後,自己的日子可能就沒那般好過了。
一想到了這兒,她拿出了所有的柔情,去奉承蘇定城。
而這個成熟、威武的中年人,很快也是被明依雲俘虜,成為了明依雲的男人了。
呆在蘇定城身邊,明依雲覺得安全、踏實。
她一直便是無依無靠,如今有個男人在自己身邊,溫柔體貼,以後也能過上衣食無憂的安穩日子,又怎麼會不死心塌地,不感激萬分?
不錯,她是知道蘇定城有原配嫡妻,還有兒有女,可那又怎麼樣?
她聽過蘇定城喝醉酒後的傾述,說他的妻子,當初不過是家族胡亂塞過來的。
其實蘇定城的心裏面,根本不愛那個女人的。
只不過,敬重那個女人,給她嫡妻名分。
既然娶了,自是不免,稍稍對她用些心,對她好些個。
明依雲聽了,覺得蘇定城很講情意,心裡更喜愛這個男人。
只不過,她卻有些仇視那個蘇夫人。
蘇夫人從頭到腳,哪裡比得上自己,沒有自己年輕美貌,更沒有自己對蘇定城的愛。只不過,因為蘇夫人出身好,是名門閨秀,自然也是什麼都用的好。
就算是挑的男人,那也可是可謂極好。
洛家雖然是利用自己個兒,可有些話兒,卻也是說得對。蘇夫人說來,根本算不得什麼。
她就是想做侯爺的真愛,成為蘇定城最寵愛的女人。
甚至洛家讓自己給蘇定城吹耳邊風,讓蘇定城有非分的想法,謀逆的心思。
明依雲也是一一順從了。
畢竟只有這樣子,自己才能獨霸侯爺的寵愛。
只有這樣子,蘇定城方才不會回去京城,將自己也是帶回去。
自己要是回去了,那麼就是妾,就要受那個嫡妻的管束。
要是這樣兒,自己豈不是受盡委屈?
那個老婦,一定是會將自己拘在了府中,不許自己再隨侯爺一塊兒出征。
這些手腕,自己也不是不懂的。
她才不樂意回去,正式給那嫡妻端茶送水,磕頭進門。
到時候,只怕也是會將自己個兒這樣子硬生生的給套住了。
哪裡好似留在東海,自己這樣子的無拘無束,雙宿雙棲,歡喜得緊。
其實那些丫鬟也提及,說蘇夫人出身名門,保養得宜,人到中年,卻也是頗有風韻,有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韻味。說來,也算得上個中年美婦。
可是明依雲卻偏生忽略了,不錯,在明依雲的心中,那個蘇夫人便是個老婦。
比自己年紀大那麼多,也不是侯爺挑的,能有什麼好?
不就是仗著肚皮會生,兒子和女兒都是齊全了,又會做人,套住了侯爺。
她長於洛家,就算知道洛家想要蘇定城謀反,其實也並不覺得如何,更不覺得洛家有錯。洛家說她是前朝餘孽,那麼自己家族本來就和龍胤有仇,那麼算計一二,這根本就是順理成章。
她也不介意什麼忠義,更不介意什麼謀反,只介意自己能不能夠跟蘇定城雙宿雙棲。
自己只不過是那等最柔弱不過的小女人,這天下蒼生,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她所在意的,只不過是有個知冷知熱的男人。
後來蘇定城那一雙兒女折在了京城,死於算計之下,便是那蘇夫人,也是死得莫名。
蘇定城心中是有幾分傷懷,明依雲嘴裡是寬容大方,可是打心眼裡面生出了歡喜。
蘇定城的傷心,是讓明依雲內心之中有著一股子嫉妒。不過,明依雲也是打心眼裡面寬慰自己。蘇定城為了那個老婦傷心,只不過證明蘇定城是講情誼的,足以讓自己託付終身。
可不是嗎?之後蘇定城知曉了自己的身份,還不是輕憐蜜愛,如此呵護,百般愛惜。
就算自己是前朝餘孽,還不是下不了手。
這可是讓明依雲的心裏面,好似喝了蜜糖一樣的甜,說不出的舒坦。
這個男人,果真是靠譜,值得讓自己託付終身的。
侯爺終究還是只屬於自己了,能夠讓自己全心全意的依靠,讓自己得到百般愛惜,備受嬌寵。
原本事情已然是極美好,自己也是覺得舒心。
可是沒想到,伴隨東海的戰事而起,想不到倒是有些閑言碎語。
說什麼,自己是前朝餘孽,讓蘇定城跟逆賊勾結,屠殺百姓,是個妖孽禍害。
鬧得城中人心惶惶,便算是蘇定城,也終不免生出了幾許的煩惱。
她知道,侯爺這幾日,便沒來瞧自己。
拿了金葉子打賞下人,那小廝也只說蘇定城心情並不是極好。
明依雲雖然是柔柔弱弱的,可是也不傻,知道蘇定城對自己有了疙瘩了。
一想到了這兒,明依雲內心之中也是有些不痛快。她這樣子蒲草一樣的女人,是離不得男人的寵愛和憐惜的。
就好似現在,蘇定城冷待了她,明依雲也是竟然好似生出了幾分的惶恐。
她努力讓自己安下心來,安撫自己那些個躁動的心。
明依雲內心不安的時候,不自禁的撫摸過自己的小腹。
感受到自己腹中胎兒的存在,明依雲方才也是有著幾許的安心與熨帖。
無論如何,自己腹中,還是有著蘇定城的骨肉。
蘇定城是個重情意的男兒,如今他也沒別的骨血,自己腹中孩兒,便是他唯一的親人。
只要有這個孩子在,自己是一定不會有事的。
這樣子想著,明依雲伸手,輕輕的撫摸自己的小腹,唇角也是禁不住浮起了一股子溫柔的笑意。
這個孩子,就是最重要的籌碼。
孩子啊孩子,你快些降臨人世,幫幫你娘。
最好,自己生個兒子,是侯爺的兒子。
侯爺若是見著自己生了個兒子,是一定會極歡喜的。
這樣子想著時候,下人通稟,蘇定城來了明依雲的院子。
明依雲頓時面頰之上浮起了笑容,甚是歡喜。
她一伸手,讓婢女將自己給扶起來。
明依雲自從是雙身子的人,那腰便是時不時的泛酸,起身得急時,總需得別人伸手扶一扶。
蘇定城待她體貼,下人自也不覺精心,更顯得可謂極周到。
而明依雲也順理成章的受之,只因她本就是個極嬌弱的女人,需要精心的呵護。
而需要精心呵護的女人,通常又是極美麗的。
縱然如今,明依雲懷了身份,可是卻絲毫無損她的美麗。
清晨的陽光,輕輕的撒在了明依雲纖細弱美的臉頰之上,更讓明依雲的臉蛋煥發了一股子難言美態。
明依雲輕輕的說道:「侯爺可有用早膳?讓依云為你準備膳食,整治湯水,好好的服侍你。」
她是個小女人,一個溫柔如水,體貼入骨的小女人。
蘇定城沒有回答,卻伸出手,輕輕的按住了明依雲的臉頰,細細的摩擦撫摸。
那手指頭,描繪了明依雲的眉眼,拂過了明依雲的唇瓣。那粗糙的手掌輕輕的撫摸明依雲的臉蛋,讓明依雲面孔也不覺染上了一層紅霞,紅粉緋緋,煞是嬌艷。
蘇定城輕輕一揮手,讓下人退下。
明依雲心忖,是該讓旁人退下去了,讓自己和侯爺獨自享受這甜蜜的時光。
蘇定城畢竟還是喜歡她的,冷了幾天,到底還是受不了了。
這個男人到底還是抵不過難熬的相思,縷縷的思念。
她害羞似的垂下了臉蛋,心裡卻流轉了幾許得意之態。
這個男人,到底在愛情面前服軟了。自己過一陣呢,可需要冷一冷,假扮生氣。
也好讓蘇定城長長記性,對自己好。
這分寸也需拿捏得好,不要當真惹蘇定城生氣了。
可是呢,也不能不鬧。要是不鬧,那些男人覺得你溫順,待你可就不夠盡心了。
然而蘇定城的心,其實明依雲從來沒有真正的抓在手中。
他不知道,蘇定城輕輕撫摸自己臉蛋時候,心裡卻在想別的。
蘇定城是有心事的,而且心事很重。
他沒想到自己一手提拔的白采君,居然是辜負了自己,一心向著長留王獻媚。
而白采君的妻子蘇清荷,那女人原本是自己族妹,卻寫信指責自己,為人不忠,為夫不仁。蘇清荷和蘇夫人的交情還是不錯的,兩個男人的關係,其實通常都是由著后宅女人維持。逢年過節,往來問候,互贈禮物,都是雙方妻子打理。
蘇清荷無法容忍,蘇定城有著原配妻子同時,還將前朝餘孽寵上天。
蘇夫人死了,蘇定城顯得過於冷漠。
而這個明依雲,蘇定城卻為了他有了不臣之心。
其實蘇清荷不過是一介女流,原本自己可以不在乎。
可是蘇氏族人,其中不少,都覺得蘇清荷的看法很有道理。為了一個前朝餘孽,一個美麗的女人謀反,誰能甘心呢?
更可笑的是,蘇定城這樣子任人唯親的秉性,不少蘇氏一族族人都被他安排要緊的位置。
白采君夫妻的背叛,更讓蘇定城處於那等被動之中。
哼,一群目光短淺的貨色。
如今他們不過還沉浸於龍胤尚在的錯覺之中。
等到天下真正大亂,所謂的禮數和忠義自然也是蕩然無存。
到那時候,他們將會緊緊依附在自己身邊,圖謀一縷庇護。
又怎麼還會有所謂的指責?
蘇定城看到了自己的前途,了解自己的未來。
可卻不得不面對眼前的危機。
長留王百里聶,善於算計,心機頗深。
他這等面美心狠,善於挑撥的貨色,一定是會趁機煽動。
甚至有可能造成兵變!
燕州的屠城,讓青州的百姓也是人人自危。也正因為如此,蘇定城納了明依雲的事情,更成為城中議論之事,人心更是憤憤不平!
一旦白采君反攻,定州的苗人襄助,加上城中內亂,自己處境極為危險!
自己要等到天下大亂那一日,為了等到那一日,他需要做一件事情,平複眼前種種不滿。
哼,其實東海叛軍屠城又與自己何干?只不過那位長留王殿下,卻故意將種種矛盾,引導在自己貪戀女色上面。
引導在,極可憐的依雲上面。
依雲,依雲,可憐的依雲。
除非她死了,才可平息如此騷亂。
蘇定城眼神是極為複雜的,卻漸漸的,變得堅決。
「依雲,其實本侯,當真是想要跟你長相廝守,只不過,世事不由人。」
蘇定城輕輕的鬆開了手。
明依雲面頰上紅暈未褪,猶自不明白,輕輕的說道:「侯爺,你有什麼煩心的事情嗎?」
然而她抬起頭,卻已然瞧見了兩名向著自己踏步過來士兵,他們手中拿著白綾。
明依雲一下子明白過來了,臉蛋刷的一下失去了血色,不覺凄然:「侯爺,侯爺,依雲到底做錯了什麼啊,依雲只是想要和你長相廝守啊。依雲,依雲只能依靠侯爺——」
蘇定城瞧著她,多麼可人的美人兒,溫柔似水,沒有自己的呵護,就一定活不下去。
所以當初,自己知曉她是前朝餘孽,知曉她是洛家棋子,可還是留下她。
他也瞧得出來,這個柔柔弱弱的女人,可謂是真心愛自己的。
可是這份如水柔情,在自己安然無憂時候,是錦上添花的點綴。卻在戰火紛飛時候,成為了可怕而致命的弱點,一個必須得擺脫的負擔。
他硬起了心腸:「怪只怪,你是前朝餘孽,你是洛家安排,你本來就是,不該存在的東西。」
明依雲也不明白了,糊塗了。
蘇定城不是早知道這些?他曾經給予自己堅強的依靠,溫柔的愛撫,說沒人能選擇她的出身,說一切不是她的錯,說不介意她是洛家調教——
明依雲還妄圖打動蘇定城的鐵石心腸:「妾身可以為侯爺死,可只盼望侯爺讓妾身生下這個孩兒,他還有一個月就——」
然而剩下的話,明依雲卻是說不出口。
她的脖子已經是被人死死的勒住,被兩個成年有力的男人狠狠的拉。
她身軀徒勞無功的掙扎,臉蛋已經是漲得通紅,可是偏生一點兒用都沒有。
蘇定城輕輕的側過頭去,閉上了眼睛,雙手狠狠的捏緊了拳頭。
是呀,還有一個多月,他的孩子就會出生了。
可是誰讓那些人,那麼樣子的心狠呢。百里聶那樣子的人,是絕對不會,安安分分的等待自己一個多月。
他想要自己去死,徹徹底底的去死。
然後,他聽著身後咚的什麼東西軟倒。
回過頭來時候,已經勒死的明依雲,那身子已經是軟趴趴的倒在了地上了。
她那美麗的面容布滿了驚懼,舌頭也是不覺吐出來。
只怕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全心全意依賴的男人,卻是這樣兒的,狠心捨棄,親手處死。
蘇定城擺擺手,他的親衛悄然而去,沒多久就聽到別的幾聲慘叫。
服侍明依雲的丫鬟婆子,都被紛紛斬殺。
蘇定城卻盯著這地上的屍首,一雙眸子掠動了縷縷的光輝。
眼前的這個女人,他確實也是真心實意的愛過的。
她的年輕、單純、愚蠢、活力,這樣子的純粹,打動了一個年過不惑老男人的心。
老房子著火,蘇定城也如痴如醉的迷戀著她。
迷戀著她全心全意的愛戀,甚至連她前朝餘孽的身份,也是帶著一種禁忌的美感。
讓人想要輕品不該品嘗的果實,讓人不自禁的沉溺其中。
可是,她到底還是死了。
蘇定城對著她,是做過了那麼一場夢,可是那個夢終究還是會醒。
畢竟很多很多年前,那時候他還很年輕,人在邊塞,被一個下賤的娼妓所欺騙,甚至有一個私生的庶孽蘇穎。
所以他終究覺得,還是不要太相信女人了。
一旦稍稍理智蘇醒,蘇定城便會想起她前朝餘孽的身份,想起她是洛家的棋子。
那麼這些懷疑,便會消磨蘇定城的愛意,轉而堅定他的狠心。
可是現在,明依雲已經是死去了。既然是如此,這個女人以前不好之處,就好似煙雲水霧一樣從自己面前消失。
留下的,卻是過往的甜蜜與美好。
以及兩個人相處之間,那曾經擁有過的點點甜蜜。
那熱切的,令人喜愛的眼神。
明依雲總是滿心滿眼,全心全意的依賴他的。
當初那個邊荒的小鎮,蘇穎的母親鶯娘,那個下賤的妓女,曾經讓蘇定城萬分的厭惡。
可是明依雲究竟還是不一樣的。
縱然是洛家的棋子,明依雲到底還是乾淨、純潔的存在。
她給自己的,是真正的純潔處子之身。
蘇定城跪在了明依雲的身旁,伸出了手掌,輕輕的撫摸明依雲的臉蛋。
就在剛剛,他也是這樣兒輕輕的撫弄明依雲的臉。
對方面頰溫熱,一股子羞澀靦腆的味道。
可是現在,曾經純潔依賴的面孔,卻布滿了那等驚懼恐懼的姿態。
蘇定城驀然手掌一僵,心口竟似不自禁的浮起了一陣子的寒意了。
當他的親兵提著染血的劍,殺完了人,回到了蘇定城的身邊時候。
蘇定城已然斬下了明依雲的透出。
他澀聲說道:「將這顆頭顱,送去給長留王百里聶。代本侯書信一封,只說本侯一時糊塗,本不知道此女前朝餘孽的身份。待我知曉之後,自然是斷然不容,這等餘孽蠱惑於我。」
說到了這兒,蘇定城嗓音沙啞,竟然是有幾分的咬牙切齒。
他的手,狠狠的捏成了拳頭,捏得咯咯的響動。
他那雙眸子,流轉了濃郁的狠勁兒。
他想,任這百里聶搬弄手腕,也阻止不了這天下大亂。
而自己呢,終有一日,一定會割了百里聶那顆漂亮的頭顱,放在了依雲的面前。
是這個男人,這個冷血的政客,逼得自己殺了一個柔弱無辜的女子。
以及她腹中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