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2章 有驚無險
這一聲聲音很低沉，斷斷續續的，卻猶如在蕭觀音頭頂響了一個炸雷一般。震得她一哆嗦，差點摔下金鑾殿去。
因為她身後隻有三個死人，這聲音又是從哪來的？而且分明就是自己丈夫遼道宗的聲音。難道詐屍了嗎？
她不敢回頭，反倒是跪在她前麵哭的撒格芝驚駭的一抹眼淚，便看清楚了母親身後原本石雕一般坐在那兒的遼道宗竟然動了一下。隨即慢慢坐直了身，身上冰淩哢哢的崩裂，從臉上胳膊上肥碩的肚子上一塊塊墜落下來。
他的眼睛也努力的擠開了冰凍睜開來，直勾勾的看著簌簌發抖的蕭觀音。
“父皇，你活過來了？你沒死，父皇……！”
撒格芝連哭帶喊的撲了過去，抱住了父親。
一聽這話，蕭觀音這才猛轉身，看見了遼道宗，也正瞪眼看著她。卻不知道是人是鬼。
遼道宗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道：“朕還沒死。發什麽喪……？”
蕭觀音哭著撲過去，也抱住了遼道宗：“皇上，臣妾以為……，臣妾該死……”
遼道宗擺了擺手：“朕死力逃生，全靠楊公子，——不，楊師……”
遼道宗已經把對卓然的稱呼改成了至高無上的“師”。
蕭觀音直到此時才去注意，靠在丈夫身後的卓然和他懷裏的那個女人，他們倆依舊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態。
雖然他非常賞識卓然，她也知道眼前這位楊公子就是卓然。但是相比而言，丈夫更重要，所以剛才一門心思都在丈夫身上去了。
此時知道救了丈夫一命的居然是卓然，驚喜交加之下，這才關切的望著他。道：“楊公子，不，楊師，他一動不動的，是不是死了呀？”
遼道宗道：“不會的，就是靠他身體傳來的熱量，朕才保住性命，朕都沒死，他如何會死？他是師啊！”
撒格芝放開父親，抱住了卓然，用手抹去他臉上的白霜，果然感覺他臉上還有溫度，驚喜道：“你……，你還活著嗎？”
“嗯……，活著……”卓然有氣無力地回答。
撒格芝歡喜地一下抱住了他：“你活著，真是太好了……！”
這一摟抱之下，把卓然的衣袍抖出了一個角，便看見他跟一個少女赤身抱在一起，頓時又羞又窘，趕緊把衣服又扯了回去蓋住。道：“你們倆……在幹嘛？”
“用身體取暖，你以為呢？若不是這樣，早就凍死了。”
實際上卓然這話應該修訂為“如果不是這樣，他懷裏的蕭無馨和身後的遼道宗都會變成外麵的冰疙瘩，而他不會死。”
卓然經過了這次急凍之後才弄清楚的一件事，原來他身體裏雖然沒有了黑隕石，但經過黑隕石鍛造的身體卻具有超強的生命力，甚至能熬過這可怕的極速冰凍。
同時，他還能將身體的溫度傳導給緊貼著他身體的前後兩個人，保住了他們的生命。
這時，懷裏的蕭無馨嬌羞的道：“快把我衣服拿來，羞死人了……”
遼道宗原本想回頭的，一聽到卓然懷裏居然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有些耳熟。他馬上把頭扭了回去，不敢轉身。
片刻他便明白了，卓然拉著跑上來的那書生居然是女扮男裝的。不如笑道：“楊卿，跟你在一起的這位姑娘是誰？”
卓然摟緊了蕭無馨，道：“她叫蕭無馨，跟我一起參加這次科舉考試的，是女真人。這次隻是想來證明一下她的才能的，倒不是想故意女扮男裝來欺瞞皇上，請皇上恕罪。”
遼道宗一聽，哈哈大笑。：“蕭無馨，朕先前就是看你們倆的詩作，所以把你們倆點為狀元和探花。原來你們倆是一起的，難怪文采如此之好。——對了，你是女真人，你跟女真的部落聯盟長劾裏缽是什麽關係？”
“便是家父。”
卓然一愣，難道懷裏的女人就是完顏阿骨打的姑姑？完顏阿骨打應該還沒有出生。還要再過幾十年，完顏阿骨打才會成為遼朝的終結者。
他忙扭頭對跪在身邊的撒格芝道：“公主，請你快去拿件衣衫來給我們換。我們的衣服先前都扔到火裏燒了。”
便在這時，遼道宗動了動腳，皺眉道：“朕的腳趾頭……好像沒知覺了。”
遼道宗先前把所有能燒的都扔去燒了，隻剩下一件貼身衣袍，包括鞋子都脫下燒了，所以兩隻腳丫子露在外頭。剛才他們沒有注意到，眼下聽了遼道宗這麽了之後，才趕緊瞧了過去。
蕭觀音和撒格芝都啊的叫了一聲，原來遼道宗的兩隻腳的最末的兩個腳趾已經變得黑漆漆的跟焦炭似的。他左手的手指也都變成了焦炭，應該是被凍傷太厲害，已經凍廢了。
遼朝地處北疆，氣嚴寒，經常發生凍傷凍死的事件。尤其是近十多年，氣溫急劇下降。這種事情急劇升高，即便是在皇宮中也經常有人被凍傷截肢的。
所以蕭觀音一看便明白了，丈夫這幾個腳趾和手指已經廢了。她慌的趕緊對女兒道：“快去叫太醫來給你父皇治病。快，先把火生起來。”
遼道宗才離開了卓然身體片刻，便覺得身體立即寒冷起來，抖得跟篩糠似的，所以又趕緊往後靠到了卓然背上，卓然隻好繼續用體內的熱量溫暖著三個人。
撒格芝提著裙子跑到金鑾殿門外，急聲道：“皇上好端端的，沒事！隻是手掌受傷，快去傳太醫趕緊來救治。——快把你們身上的衣服褲子脫下來送給皇上，還有楊公子，啊不，楊師！另外還有一個書生，要三套，趕緊的！”
那些宮女太監趕緊七手八腳的脫身上的衣服，雖然冷，但是立功的時候到了。再他們外頭有十幾個人，也不用全脫，沒人脫個一兩件就一大堆了。撒格芝抱著跑進來，慌慌張張的給卓然和父親。
宮女太監不用吩咐，便趕緊送進來許多火盆和火爐。
撒格芝隻讓宮女太監門進來，其他護衛在外麵警戒，不許進來。因為護衛都是男的，而蕭無馨赤身露體，顯然不合適。
遼道宗倒是很有君子風範，知道卓然懷裏的女人跟卓然肯定關係不淺，即便她是仙，他也不會看一眼。因為卓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點道義還是要講的。所以他始終沒有回頭。
他在妻子的幫忙之下穿好衣袍。宮女太監們還在陸續把火盆火爐提進金鑾殿來，圍著他們裏三層外三層的。大殿暖閣重新暖和了起來。
卓然也幫懷裏蕭無馨把衣裙穿好了。她穿的是宮女的衣裙。變成了女裝，雖然不太合身，但是女裝更顯得她嫵媚。
卓然拿過她的手檢查之後完好無損，又摸了摸她的腳，也沒問題。隻羞得蕭無馨漲紅著臉：“你幹嘛呀？”
“我看看你的腳凍傷了沒有？”
蕭無馨趕緊搖頭：“沒有，我一點事都沒有。你呢？”
卓然也搖頭，原來他們倆是盤膝麵對麵緊抱著坐在一起，所以身體的幾乎所有的部位都緊緊貼著。這樣卓然自然能夠最大麵積的將身體的熱量傳導給蕭無馨，她得到了全身的溫暖，也就沒有被凍傷。
而他身後的靠著他的遼道宗就有些慘了。手腳接觸不了卓然，隻有後背能靠到。所以肢體的遠端血液不暢，指便被凍傷廢掉了。
遼道宗倒是很看得開，伸手摸了摸已經沒有任何感覺的廢掉的腳趾頭和左手指。歎了口氣，嘿嘿笑著：“也算命大，撿回一條命了。”
太醫沒來之前，遼道宗已經掙紮著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除了手指被凍傷之外，整個肢體也有些麻木。他決定走動一下，活動一下筋骨。在幾個宮女太監的攙扶之下，他慢慢走到了金鑾殿外麵。
一眼望去，偌大的廣場之上，那五百頂轎子還好端端的立在那兒，但是卻沒有了任何生機。在轎子旁邊，他看見了百來個已經被凍成了冰雕的書生，有一些則摔在地上支離破碎了，應該還有一些直接凍死在轎子裏麵。
遼道宗蹣跚著走到了金鑾殿旁邊的一個偏殿，這裏是幾個老夫子閱卷的地方。進去之後便看見這些老夫子姿態各異的凍成了冰雕，死在了裏麵。桌上的卷子還是完好無損的。
遼道宗長歎了一聲，問自己的貼身太監和大內總管在哪裏，四處尋找，很快發現他們的屍體，卻原來他們在最後時刻逃出了金鑾殿，但是卻沒能逃出這數百丈範圍內的急速冰凍，變成了冰雕死在了大殿外麵。
副總管因為在內廷裏，沒有在這兒，躲過一劫。當下遼道宗便讓副總管接替總管職位，趕緊去統計死傷的情況和整個京城的情況。並把所有死裏逃生的書生找回來妥善安置。
閱卷的事隻能暫時先緩一緩了，因為幾個老夫子已經凍死在了金鑾殿旁邊側殿裏麵。
他對卓然道：“楊卿，先前朕聽你好像你已經預測到了危險，隻是來不及稟報了。難道你真的能預測象？”
卓然才想起這隻鴿子是怎麽飛來的，難道放鴿子的石榴花就在附近嗎？她會不會有什麽危險？卓然頓時焦急起來。顧不得跟遼道宗，急聲道：“皇上，我得趕緊離開，去看看我的親人。他們有些是幫我觀察象的，沒有他們，我的象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