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奚墨被一群人圍著,感覺他們目光各異,自上而下地將她審度了,頓時有了種被圍觀的厭惡感。
嚴慕卻似乎真心實意地想將她介紹給眾人,大概是聽到她之前說的什麽對劇組不熟,便想幫襯她一把,希望她能快點融入進去,即使別人不會真心接受,礙著自己的麵也不會當眾排擠她。氣氛融洽的劇組並不是沒有,可暗地裏等級分明的劇組多得是,許多人都捧高踩低的,看見名氣高自己一頭的就熱情,看見名不見經傳的就各種怠慢,嚴慕實在見得太多。
在場的人都是演員,逢場作戲最拿手了,看在嚴慕的麵子上紛紛笑著貼上去,奚墨瞧著他們的眼神,隻覺得他們心裏的內心活動就要立刻狂衝出來——原來她是抱嚴慕大腿上來的!
奚墨:“……”
林啟堂和葉監製也過來,林啟堂看起來挺高興:“大家都在這聊開了呢。”
眾人紛紛說:“林導好,葉老師好。”
林啟堂點點頭,又看看奚墨。
原先他還並不了解阮夜笙的底細,簡曆上也簡簡單單的無從分辨,等奚墨過來麵試之後,他大為驚豔,感覺這人演技爐火純青,完全就不是新人的等次,便順手查了一下阮夜笙的資料,一看更吃驚,還把阮夜笙當年紅起來的那部踏歌聲看了一遍,頓時感覺自己是押對寶了,對她便有些青眼有加。
如果捧好了,再紅起來應該沒問題,到時候把她簽到自己工作室,是個劃算買賣。
“奚墨呢?”林啟堂想起什麽,左右瞧瞧,隨口說:“奚墨跟阮夜笙對戲比較多,明天就有戲,要不要過來溝通溝通?”
奚墨繃著臉。
找什麽找!
我就杵在你前麵!
嚴慕笑道:“姐估計有事吧,還沒來,清明哥給我打電話說會晚一點的,這不還沒開始麽。”
奚墨繼續繃著臉。
什麽姐!
傻白甜,說了百八十遍了誰是你姐!
而眾人一聽林啟堂話裏的意思,可不得了,他這是主動要讓奚墨帶一帶這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阮夜笙啊,奚墨是什麽地位,林導竟然想讓奚墨帶這個女人,於是他們的內心活動又開始波濤洶湧了,幾乎要噴到奚墨臉上——原來她是抱林導大腿上來的!
奚墨:“……”
奚墨調動臉部肌肉,擺出阮夜笙以前那種招牌笑意:“謝謝林導,奚墨還沒來,我後麵有機會會向她請教的。”
林啟堂對她挺滿意,又向其他人說:“明天開始就要辛苦大家啦,今晚上大家輕鬆輕鬆,玩得開心點!”
眾人相繼散開,沒過多久,阮夜笙終於也款款來了,站在人群中像幅畫。於是那群人見影後“奚墨”出現,又像是蛾子似地往這盞聚光燈旁邊撲,阮夜笙客套地跟他們說了幾句,偶爾不鹹不淡地露幾個得體的笑,儼然奚墨一貫的作風。
奚墨平素是個不會去主動搭理誰的形象,別人對她說話,向她示好,她會知禮地回應,卻很少自己主動去做什麽。深知這一特點,於是阮夜笙也隻是瞥了餐桌那邊的奚墨一眼,沒什麽表示,嚴慕上前來親熱地叫她姐,邀請她在他身邊坐下,阮夜笙點點頭,姿態端莊地坐了。
奚墨眼風瞥了她幾回,發現她的確沒出格,自己形象也還在,目光這才落回桌上。
晚餐進行中,就少不了喝酒應酬,現場觥籌交錯,你喝一杯,那就叫看得起,也不知道是誰定的規矩,奚墨認為應該將其打死。
同一桌的那些演員見嚴慕和林啟堂都或明顯或隨意地關照了奚墨一把,便也來跟奚墨喝酒,想台麵上客氣客氣,隻是還沒等杯子舉起來呢,顏聽歡就已經搶先一步,笑眯眯道:“我是阮阮的經紀人,姓顏,後麵拍攝期間還請大家多多關照了。”
眾人一看顏聽歡先開了口,又那麽熱情,哪能不喝,於是向著顏聽歡幹了杯。
奚墨中暑喝不得酒,逃過一劫。
坐在奚墨鄰座的是個年輕男人,叫丁沛,音樂選秀節目出身的,也自擁有一票粉絲。他在戲裏飾演男主劉肇身邊的一個宦官,因為劉肇的關係,他這個宦官出鏡挺多。
丁沛很秀氣,長相偏娘,頗有些羞澀地舉了杯,朝奚墨道:“阮小姐,我看劇本後麵和你挺多同場戲,我——”
他這句“我敬你”還沒說完,顏聽歡湊過來:“天啊,你是丁沛吧!”
丁沛猝不及防,連忙點頭:“是……是。”
顏聽歡笑得滿臉燦爛:“我看過你參加的節目,我是你的粉絲!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丁沛更羞澀了,樂嗬嗬的,也不好去敬奚墨了,趕緊過來與顏聽歡碰杯:“謝謝顏小姐。”
奚墨再次逃過一劫。
顏聽歡臉皮有十座城牆疊起來那麽厚,似乎從來不知道尷尬為何物,向丁沛說:“現在不方便,也沒個紙筆什麽的,下次有機會你可一定要給我這個忠實粉絲簽名啊!”
天知道她連丁沛的一首歌都沒聽過。
丁沛顯然是個單純的人,一個大男人,笑成一枚嬌羞小花:“一定,一定!”
顏聽歡頓時心裏琢磨著下次可得繞著這小子走。
一來二去的,奚墨也沒上幾口酒,都讓顏聽歡給喝了,奚墨表麵上沒什麽,心裏倒是有點觸動。在她的認知裏,顏聽歡認為自己就是阮夜笙,兩人是好朋友,顏聽歡這是在對阮夜笙好,為阮夜笙兩肋插刀,跟裏麵那個自己沒關係,畢竟對方又不知情。
但自己的確是從顏聽歡的幫助中受了益,看顏聽歡不由得也順眼了些,眼神示意顏聽歡,讓她別再喝。
坐在一起哪能不交流,開始不認識,一坐下開吃了自然就得有個話茬子,不然一桌子人戳在那個個都像是棺材裏坐起來的大粽子似的,場麵得多難堪。奚墨平常懶得說話,這下子為了和人民群眾搞好關係,並且幫顏聽歡轉移一下焦點,她演技信手拈來,竟然也能與同桌人說出一個舌燦蓮花的境界。
他們被奚墨這層演技迷惑,隻跟豬油蒙了心似的,越發覺得奚墨其人脾氣溫和,談吐有趣,管她是不是抱了大腿呢,在座的誰沒抱過一兩個大腿,人好相處就行,溝通便也變得融洽了許多。
後麵也不知道是林啟堂在別桌嘴上沒門說漏了,還是其他人認出了阮夜笙這張麵孔,想起多年前阮夜笙的確拍過戲,隻是現在過氣了,而且還是奚墨同院的同學。相互聊天中傳來傳去,這檔子芝麻小事全知道了。
是大學同學!私底下早就認識了!
同桌的其他人登時張大眼睛,像是又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八卦,紛紛看著奚墨,內心活動噴發儼然到了無可抑製的境界——原來她是抱奚墨大腿上來的!
奚墨:“……”
這下她無法反駁。
她還真的是自己抱了自己大腿上來的。
一頓飯吃得奚墨簡直快沒了魂,散場之後趕緊回房休息,明天一大早就得開工,她還中著暑,再不補眠腦仁就要炸了。
阮夜笙應酬完製作人監製那些分量重的大佬,回頭掃一眼,奚墨早沒了蹤影,路清明過來囑咐她早點睡,她點點頭。回房第一件事就是給顏聽歡打電話,說:“辛苦了,還行不行?”
幸好顏聽歡能喝,至少沒吐,捧著杯水在自個房間裏哼哼:“死不了。”
她聲音懶洋洋的:“早知道就不告訴你她中暑了,連累我幫她擋酒。下回你要擔心就自己上,可別支使我。”
“這不是不方便嗎?我要是真坐過去,別人到時候怎麽看她?”阮夜笙笑笑:“再說了,我看見她眼神,明擺著就不想我過去。”
劇組剛成立,作為一個過氣的生麵孔,一上來就出風頭,吸引太多關注,並不是一件好事。阮夜笙明白,奚墨更是深知此間道理,所以之前看見嚴慕特地過來,奚墨都為自己捏了把汗。
嚴慕好心是好心,的確起到了一定的幫助作用,但這是柄雙刃劍,也讓奚墨一來就樹敵了——柳於絲為首的那幾個女演員就忒看奚墨不順眼了,羨慕嫉妒恨得簡直要溢出來。
“看她眼神你就知道她不想你過去。”顏聽歡笑嘻嘻的:“擔心她喝酒就讓我擋,人與人之間差別怎麽就那麽大?”
阮夜笙回答得沒臉沒皮的:“我怕我的身體中暑了又喝酒,被她弄壞了。聽歡你要搞清楚,你這是在幫我,不是在幫她。”
“是,是,是,你怕你被她弄壞。”顏聽歡附和。
阮夜笙:“……”
你怎麽說話的?
奚墨認為她倆一丘之貉,於是這兩隻貉隔著電話合計了點事,時間有點晚,阮夜笙掛了電話去浴室衝澡,出來的時候她裹著浴巾,走到窗邊,窗簾半掩著,外麵的黑暗被路燈調和了,混成朦朧的光暈漏進了房間。
酒店門前比較寬敞,這個時間點還有很多人在下麵走動,阮夜笙正要拉下窗簾睡覺,轉頭之間,瞥見一棵大樹底下站著個人影。
那影子模模糊糊的,光照不到那裏。
人流往來,隻有這影子一動也不動,像生了根,黑乎乎的一團,與樹影融在一塊,也看不清體型性別。
阮夜笙站在窗邊,眯了眯眼。
很快,那人影走開了。
像從來也沒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