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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寧岩的歧路

  江奕呆不下了,趕緊往廚房裏跑。“阿姨,這個魚頭很大啊,打算怎麽做?”


  “我們家也不好這個魚頭,大部分都浪費了。”還真是軍人家庭啊,粗放、幹脆。


  “我來試試吧。”江奕前世在湘省沙城讀大學,還有兩年媒體工作的經曆,所以對於湘省的做法比較清楚。江奕熟悉地拿起刀和案板,刀尖朝下、熟練地切著紅色醬椒,然後左手架起鍋放在了煤氣灶上。看了一下時間,讓小女生在15分鍾後提醒自己。


  寧岩的腦袋伸了進來:“看不出來,你還挺會做菜的嘛。”


  “家裏人都出去了,為了避免餓成人幹,隻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寧岩的媽媽也很好奇:“看你拿刀的樣子,用著舒服嗎?”


  “阿姨,您可以試試,刀尖的著力點盡量比較小、用力才是最集中的;而且起刀比較快、不會粘連,容易加快速度,廚師們都是這樣操刀的。”江奕的哥哥曾經開過小飯館,江奕在高三暑假裏閑著無事跟著混過一段時間。


  寧岩的媽媽試了一下:“好像是有點兒別扭,嗯,不過倒是真的感覺這樣用力比較省。你連這個都知道,真是不簡單呐。”


  寧爸爸接了一句:“讀書的時候盡量少分心,影響學習。”


  “爸,人家江奕是第一名,全班全校全任城市的第一,你就少操心吧。”女兒果然外向,老寧閉嘴了。


  “江奕這麽厲害,哪門功課最好?岩岩現在外語不太好,你有空多幫幫她。”寧媽媽看來不擔心自己女兒哈。


  “人家是門門全優,好幾門都是滿分的。”寧岩今天的表現不正常,以前對自己不都是打擊為主的嗎?


  寧媽媽剝開蒜瓣,打算切開放進魚頭裏,江奕趕緊製止了:“阿姨,蒸魚頭不好放蒜,味道會串。以後炒菜的時候,您可以這樣拍開了再剝。”江奕把大蒜直接用到拍開,果然很順利地就把皮剝開了。


  “跟你一比,我這些年算是白費了很多力氣。”阿姨有些自嘲,專業就是專業啊。其實江奕知道的也不多,隻是他學到的都是最基礎、一般人如果不用心不會注意的。做飯嘛,誰不會呢,所以基本上大家直接上手、不會去費心思考。


  老寧難得地說了一句正麵地話:“跟著你啊,隻要不餓死就行了,也不敢更高期望了。”看著兩口子要急眼,江奕趕緊去傳授一下用蒜的要點。嗯,果然給寧媽媽的炒菜增加了一道難得的香味。


  老寧的啤酒放在桌子旁邊,就是沒有起子,江奕隨手拿起一張紙來,和小女孩一起玩:“你說能不能用紙打開一個瓶蓋?”小女孩試了幾下:“不可能。”


  “要是可能呢?”


  “那我就叫你哥哥。”好家夥,把真理當條件,你的正義感也太弱了點兒。


  江奕把紙折疊了幾次,然後手指箍緊了,一下子就把瓶蓋揭開了。現在個人視頻還沒有興起,所以這些小技巧還是挺唬人的。沒別的意思,就是別讓自己沒有時間接受老江的冷遇。


  “經常喝酒?”小女孩的爸爸出來了,他們大概是接受了指令,所以很少發言。“很少,酒這東西喝多了傷身。”嗯,江奕的爸爸不就是個典型嘛。


  “嗯哼。”老寧咳嗽了一聲。完了,江奕悲慘地發現,自己和老寧是徹底地八字不合了。還好,魚頭好了。江奕拿著濕毛巾順利地把盤子端起來,放在桌子上以後,引起了一陣驚歎。“這就是你用那個魚頭做出來的?”


  “嗯,這個菜在南方叫做‘鴻運當頭’,很有來曆。”


  “還別說,真是很形象,剁椒堆在大魚頭上。說說,什麽來曆。”寧爸爸第二次表達正麵意見,這是打算以後把這個當成自家的拿手好菜了。“明末抗清義士顧炎武在躲避清兵追捕時,逃到了洞庭湖,已經很晚了,敲開了一家漁夫的家門。漁夫家裏已經沒了菜,所以就把白天吃剩下的魚頭蒸了一下,由於魚頭有異味,所以用辣椒蓋住。本來是丟掉的零件,結果顧炎武吃過後大呼過癮。後來隨著顧炎武的著作流傳出去,這道菜也跟著一起傳出去了。”


  “嗯,真是不錯,看來我們國家地大物博不是白說的。”吃人的嘴短,老寧體會到了。


  “阿姨,剛才的流程您也看到了,就按照這個模式,注意兩點:洗幹淨魚鰓,蒸15分鍾。還有,不要放蒜。”跟著粗心的一公一母,寧岩能長這麽大也不容易啊。


  “江奕,你的廚藝這麽好,以後誰嫁給你可是幸福了。”女孩的媽媽拋出了試探,婚姻方麵的。


  “這個都是老天注定的,家長、自己操心都沒有用。所以婚姻、生死這些超越個人努力的領域,我從來都不去思考他。”這倒是江奕的真實想法,與其費心猜測,不如放任他自流。前世的江奕都很少參加體檢,免費的也不去。


  “哈哈,你這句話倒是讓我想起了錢鍾書的一個比喻。就是那個狗啃骨頭的。”女孩的爸爸也開始試探,學識水平。


  “哦,比喻確實很形象,有了傷口,總是去想著它,結果越是舔就越是不容易結疤,反而恢複的越慢。人也是,越是擔心死亡,就越是靠近死亡。”


  “對,抽煙也是這樣,越是害怕抽煙得什麽肺炎,越是死得快。”老寧抓住機會蹭車來了。


  “有你什麽事兒,你那比喻能一樣嗎?”剛表揚了老寧,他就又來瞎用成語了,寧媽媽很是不爽。


  “看來你的作文不錯吧,總結能力這麽好。”女孩的爸爸趕緊救場。


  “江奕的作文拿過滿分的,在上次的全市統考裏”,寧岩繼續不正常,“不過,後來他再也沒寫過了。”


  “不寫?考試怎麽辦?”


  “交白卷唄。現在老師可怕他了,哈哈,奉旨交白卷。他現在是看那個老師不順眼,哪門課就交白卷,直接拉低平均分。”嗯,光輝戰績都記著呢。這樣的另類,怎麽會印在這樣一個不太出格的長相上?一堆人感覺有些詫異。


  “成績怎麽辦?老師也能容忍他?”


  “人家無所謂,你還能拿他怎麽辦?老師也想啊,不是治不了嗎?”寧岩說得都上癮了。順帶著把江奕的輝煌戰績說了一遍。沒留意自家長輩的表情。女孩的媽媽有些擔心地看了看自家女兒,這種經曆該不會是少兒不宜吧?

  在一個普通家庭裏,這種男孩是天降的禮物了。不過,寧家不是普通家庭,老寧更不是。老寧的職業決定了,他是秩序的維護者、另類的約束者,這樣的思路直接決定了寧岩和江奕接觸的半徑,也塑造了寧岩的人生後半場。


  大家聽完了一個神奇的故事,江奕必須表達一下自己的想法了:“其實也沒什麽。課本上的知識我都自學過了,課堂是留給幾十個人的平均水平、甚至最差的幾個學生的,對於理解能力強的學生,大部分時間是浪費的,所以我基本上不怎麽聽課。考試就是讓我們知道自己有哪些不會做的、找到以後的方向,我看題目中沒有不會做的,也知道自己該向哪個方向努力,所以也就懶得寫了。省下來的時間,都用來寫小說、寫書了,有時候也給家人寫一些經營思路。他們讀書不多,有些事情還想不明白。”三下五除二地介紹了自己地想法,老寧一聽,還真的挑不出刺來。可是,怎麽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呢?

  “江奕,我知道了,咱們國家的教育其實不太適合你。你應該進的是貴族學校,因材施教。”女孩的媽媽反應過來了,她不是做安全工作的,較少地堅持現有秩序。


  可不是嘛,江奕現在做的不就是交往學校裏的官二代、富二代?相當於在大眾化的中學裏開辟了一個西式的貴族學校,這種校友資源也是貴族學校的最大財富。江奕本來不想說太多,免得被人諷刺炫耀,可是對於寧岩,他總覺得不會停留在簡單的同學關係,所以他沒有製止寧岩過嘴癮,也沒有對自己的真實想法進行隱瞞。撒了一次謊,必須用更多地謊言來掩蓋,累不累?被人發現了,更累。


  “我也覺得,你可以提前畢業了。現在哪個老師教得了你呀?對吧,江奕,我支持你直接讀大學去。”


  “來一中之前,我向五中提出過退學。後來有老師動員我到一中來看看,我也覺得這裏能有更多的收獲,所以我就來了。”江奕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來了,這下子大家倒是想清楚了。為啥整個學校都不怎麽管他,反而極力給他寬容和諒解,這是拿他當成寶貝來養了。


  江奕走了,老寧開始趁人不備反擊。“一切的教育對根到底都是自我教育;一切學習本質上都是自學。你聽過這句話沒有?”


  寧岩媽媽知道這是在問自己:“前幾天正好在書裏看到過,我找找。”寧岩剛要告訴媽媽別找了,做過情報工作的媽媽已經找著了:“哦,是這句,大學生真正能學到很多東西的時候,可能不是坐在教室聽課,而是在圖書館獨自奮發閱讀時。我希望他們能懂的一點是,我們費用昂貴的教學,旨在授人以漁,啟發鼓舞他們,讓他們能建立起自信,以此來獨立學習、探索世界。”客廳裏大家一起看向老寧。寧岩媽媽還沒看出來啥意思,說:“雖然老寧說的不是原話,但意思差不多吧。”


  兩個女人在那裏聊起來了。1990年的女人對於財富的概念沒有後世那麽重,因為這是一個比較平均的年代,大家都差不多,再探聽也是一樣地窮,所以重點照顧人品。而且,這時候經商熱潮也還沒有興起。江奕這樣的人,讓各位耳目一新。不過很快,兩個女人達成了一致,覺得江奕這樣的還是很不錯的男生。女生嘛,都希望能遇到一個王子,有錢又有權;或者遇到一個英雄,讓她仰視、有安全感。接著,兩個人繼續就寧岩和江奕如何進一步發展、今後如何結婚等問題進行深入討論。


  兩個女的一起嘮嗑,男的也在交流,不過遠沒有那麽和諧。“忍耐、從容、超脫、雲淡風輕,此之謂‘大氣’。”這是女孩爸爸的評語。


  “我不覺得他有多好,或許他很優秀,但是這種優秀是麵向所有人的,對於身邊人不一定是件好事。你看他始終麵帶微笑,卻從未放棄自己的立場;看起來好像什麽都聽進去了,實際上什麽都沒改變。這樣的人,非常自信、甚至到了狂妄,要麽不犯錯,要麽就是大錯。”這是寧爸爸的評語。


  “到底還是個孩子,哪兒有不犯錯的?”


  “孩子犯錯之所以被容忍,是因為他們可以改正,是因為他們聽話。不包括這種盲目自信的。”寧爸爸開始升級了,對江奕的評語也從自信到了盲目自信。女孩爸爸到底拗不過寧岩的爸爸,人家才是家長啊,而且,寧爸爸的強脾氣那是整個局裏都聞名的。所以,結論也定下來了,都聽你的,你說的對。


  寧岩的爸爸可不是有耐心的主,凡事講究“快刀斬亂麻”。三天後,就到了學校了去叫江奕出來。江奕有些突然:“寧叔叔好。寧岩還沒到?”確實有些怪異,你是女兒的爸爸,單獨叫我一個外人有什麽好說的?難道…?

  “江奕,我們仔細想過了,覺得你們現在還不是談戀愛的時候。希望你們能以學業為重。”真是開門見山啊。


  “寧叔叔,我覺得您這句話應該跟寧岩說好一些。因為我沒覺得我們在談戀愛,我也沒有打算往那個放心發展。如果真有這樣的想法,”江奕本來想說如果真要談戀愛恐怕不用等到這時候、也輪不到寧岩,後來想想還是弱化了語氣:“也不是因為我。我本來就不打算在中學談戀愛。”


  幾句話懟地老寧差點兒當場爆發了。“沒有更好,我希望以後也不會。包括讀大學以後。”好家夥,還真敢大包大攬啊。


  這句話說得,倒是讓江奕笑了起來。“你是不是跟女兒商量一下?畢竟是她一輩子地事兒。”


  江奕有些挑釁的話,也讓老寧不爽:“不用了。如果你答應了,我可以幫助你一次,條件隨便提。”沒說如果不答應,那就是威脅了。


  江奕看著老寧,這個家夥其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也不理解自己的女兒。不過,他的威脅倒是實實在在的,江奕家裏現在做的加杠杆,以及國庫券兌付等,如果非要挑刺,是可以靠向“投機倒把”這個名稱的。這個著名的“大籮筐罪名”,曾經讓無數先行者夢斷。


  “你是知道利害的,我給你時間,希望不要超過3天。”老寧也不是不欣賞江奕,他隻是從一個傳統父親的角度,希望自己的女兒少一些折騰。就像後世的銀行不喜歡支持小企業一樣。


  “不用了,我還是那句話,我本來就不打算在中學談戀愛。至於讀大學以後,你也幹涉不到我,你隻要管好自己女兒就行了,”相當於答應了一半,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嘛,“不過,以後寧岩出什麽事情,需要負責的是你。”


  “好,你也好自為之。至於寧岩,那是我女兒。還有,至於我跟你說的這些,你也不要對任何人講起。”老寧也離開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後將要為今天的言行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一個威權時代長大的家長,又是工作在一個極講秩序的單位,隻會也隻能這樣處理了。


  “我是不是太武斷了?”老寧現在覺得後悔了。看著江奕一點兒邪念都沒有的眼神,老寧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做過了。


  “有時候確實很難判斷對與錯,不過對於女兒,是要幫助她們看清一些。再說了,現在才十五六歲,也不著急談。”下屬安慰著老寧,老寧需要這個,讓自己好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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