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文人陸布宣
瘦子並沒有透露自己的姓名，而是回憶著自己的點點滴滴。
??“幾個月前，我還在小市場裏賣著豬肉。”
??“轟”得一聲，人群嘈雜起來。
??“笑話，文學都跌到什麽份上了？讓一個賣豬肉的上台！”有人當場就想離席。
??“再向前數，我在燕大中文係讀書。”他停在了這裏，像是在等著什麽一樣。
??“陸布宣，他是陸布宣！”
??“我知道了，燕大才子，賣豬肉的。報紙上有過很多次。”
??“是啊，不過比那時候好看多了，報紙上光著膀子抽著煙卷吧？”
??最後，每個人都停止了喧嘩。
??“為了今天這次上場，我準備了很長時間，一度都想退出。可是，站在這裏了，我發現一切的準備都是多餘的。這裏本來就是我的家，我為什麽不能麵對自己？”陸布宣的話很沉重，沉重地不像是在一個盛典，而更像是在一個葬禮上。
??“我們公司的老板曾經說過，文學的貧困，在古代是免費的‘拿來主義’，現代是免費的‘盜版有理’。似乎所有人都賺了，隻剩下作家一個‘偽大戶’受著委屈。”
??這下子作協的人不住地點頭：“就是啊，那些人不認真打擊盜版，才有文學工作者的貧困。說得好！”
??“今天，我不想說有關部門或者行業協會麵對盜版的不作為，我是想說一下通過商業運營代替傳統聲譽獎勵。大家說，古代的文人才子、古代的科舉考試，客戶隻有一個，是誰？”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客戶肯定是皇帝了！”當作家的都知道啊。
??“沒錯。建國後，我們建立了國企，這時候文學的客戶多了一些，有了國企，可是現在很多國企也自身難保。那麽，文學的客戶到底是誰？”
??這次，陸布宣沒有給大家猜測的機會，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們真正要服務的客戶，是那些買報紙、看電視買商品的人！在想通的那一刻，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
??“所以，我們會積極投身於‘為觀眾創作’的大潮中。報紙的銷量有限，我們就創作電視劇和電影；華國真正能夠讀報紙的文化人占比不高，但是看電視的肯定超過50%。
??“書籍和報刊可以盜版，至少電視台和電影院這些渠道我們能夠抓得住。”
??陸布宣其實講到了今後文學獎的運營思路，好處是明顯地，作家們在歡呼，卻沒注意到作協的領導們臉色越來越黑。
??書籍和報刊是他們的陣地，現在大家當著他們的麵高呼著“勝利大逃亡”，誰能受得了？
??韓廠長沒想到這一層，他向右靠近江奕，小聲說了一句：“要是哪一天電視劇和電影也被人盜版了，可就麻煩了。”
??韓廠長並不知道，他無意中透露了今後幾年的大潮流。
??“也不怕，我們有高招！”
??在電視劇和電影作品裏植入我們的廣告，任你盜版到了哪裏，都是在同時播放我們的廣告。
??既然你要以假亂真，那我不放假戲真做，真的讓你幫我做廣告。所謂的賀歲片不就是植入廣告的先驅麽？
??韓廠長看著江奕氣定神閑的樣子，張了張嘴還是按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希望你是對的吧！
??趁著大家討論的時機，陸布宣看著自己的演講稿，逐漸建立著自己的信心：“這次老板拿出了1500萬元來資助這次文學獎，明年還會更多。看起來好像不少，其實多不多呢？老板給我說過一個數據，一部優秀的動畫作品，在扶桑國可以獲得1億美元收入。這樣的作品，每年都會有好幾部。”
??“這是好時候才行，前幾年扶桑國經濟發展很快，這幾年可不行嘍。”一個“特殊時期”的聲音響起來。
??你老是誇獎別國怎麽行？沒看到本國的行業指導部門在這裏呢？
??“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可是後來卻發現恰恰相反。每逢經濟危機，文化娛樂產業都會比平時發展得更好，著名的米老鼠就是大蕭條時期的產物。這一是因為經濟發展減速導致失業率增高、人們的閑暇時間增加，二是因為民眾隻能通過娛樂業讓自己不那麽抑鬱。”
??一個所謂的“停滯的十年”，讓世界60%的動漫作品來自島國，動漫產業及其衍生產品占扶桑國GDP的比重超過10%，成為國內第三大產業。
??台下的掌聲很快就用手表達了對他的認可。
??嘉賓席沒人敢吭聲了。
??陸布宣的經曆太有說服力了，在他麵前，一切的言辭都成了狡辯、謊言。“文人陸布宣”這個符號選得太準，傳統的一切偽善都被剝得幹幹淨淨。
??照顧到第一排的麵子，主持人難得地沒有插科打諢，直接請領導上台宣布了文學獎更名。
??吳江元代表騰龍公司向陸布宣移交了文學獎主辦權，文學獎也正式改為“路遙文學獎”。
??沒想到，“路遙”兩個字號召力如此之大，台下竟然哭聲一片。不知道他們是在哭路遙，哀歎自己的命運，還是希望整個文學界能夠走出目前的低穀。
??華國作協副主席坐在前排中心位置，前麵環節累積起來的怒氣竟然一下子變得不知道怎麽形容。
??作協治下的文學界，悲催如斯；一個新的文學獎橫空出世，致力於改變現狀。
??我們又在做什麽？
??陸布宣一直站在台上，這時候他沒敢再脫稿：“接受主要出資人委托，我宣布：
??“路遙文學獎1993年將增加一倍獎勵標準，獲獎數量暫時不變。
??“一等獎100名；獎勵2萬元；
??“二等獎500名；獎勵16000元；
??“三等獎2000名；獎勵1萬元；
??“其中二十部著作將搬上熒屏，每個著作權20萬元，另有廣告分成10%。”
??這個太給力了。2600個人可以獲得萬元以上的獎勵，這簡直是陽光普照大地呀。
??一萬元足夠一家人美美地過上一個大大的肥年了。
??看著人們拚命地拍著手，作協的領導一陣哀鳴。
??完嘍，這個獎勵一出，整個華國文學界差不多都會積極相應。作協哪兒還敢以“文學界代表”的形象去質問人家？
??人家是文學界大樣本，加上這些人身後的家人、受他們影響的人，不是遠比你幾本雜誌渠道的涉及麵廣得多？
??江奕也在暢想著文學界的明天。這一頓雷霆萬鈞之勢，任何有不同想法的人連個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資本的力量，強大如斯！
??“副主席，真的不去質問這些主辦方？”作協的人還是不死心，想要問問這些人究竟是怎麽想的，為什麽事先都不來問問我們的意見。
??“人家不走我們的渠道，我們也沒他們有錢。更何況，我們連盜版都打擊不了。對他們來說，我們一無是處、一無用處。”領導還是喜歡用成語。
??“那也應該讓他們長點記性吧？至少我們還要把把關呢。”
??作協的四大職能，團結、聯絡、服務、自律，團結要靠自願、不能強扭瓜，聯絡和服務主要是作協主動而不是相反，最後一個自律維權還惹來了人家對盜版打擊不力的微詞。
??“作協與廣大作家之間沒有行政隸屬關係，主要是靠自身的影響力和凝聚力把廣大作家團結起來，”副主席畢竟是傳統文化人，主動招惹是非太掉價，“也許，我們也該與時俱進了。”
??或許，讓他們先趟一趟路，對文學界是件好事呢？
??江奕遲遲沒有離開，靜待著人群散去。
??“路遙文學獎”幾個大字對他的衝擊力還沒有消退。
??作為一個七零後，接受學校培養用來考大學的工具人，進入大學後閱讀的《平凡的世界》催生了他對社會、對人性的諸多思考，這也是他在課堂要求之外閱讀的第一本現實小說，裏麵有一種探險般的驚喜和感悟。
??趙曉晴也在關注著他。她沒想到這次長安之行對這個家夥感觸這麽深。
??“亦大小夥，你一下子讓我看到這麽多東西，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想法？”知道了太多、不再對你隱瞞，或許也意味著不再對你有更多期待。
??江奕斜著眼睛看了看，說話的欲望還是很低：“是啊，想法很多，隻是這幾天不想多說。”
??今天的主角陸布宣成了關注的焦點，他還沒有做好成為“正麵典型人物”的心理準備，一個勁地感謝著。
??心裏怎麽想的，估計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江奕，是不是該走了？”韓廠長仗著自己兒子跟江奕是同學，向來都不去揣測江奕的想法。
??“作協的領導沒來質問你？”江奕看到韓廠長才想起來還缺了一個環節。
??“沒有啊，他們握了握手就走了，”韓廠長確實不太了解文人的心態，“不是你說的不跟他們來往嘛？”
??“我本來是想···”江奕快速打住了，沒好意思說。
??他本來是想讓作協的領導發起質問，自己這一方再砍砍價，合作的成本就能降下來一些。
??沒想到人家要麵子、直接走了，倒是讓江奕很不好意思。
??看來他們還是臉皮太薄了，以後還是自己主動上門去提出合作建議吧。
??匯集了這麽多知名作家，加上少許資本的幫助，華國的文學界肯定能夠增色不少，作協也應該有所支持才對。
??第二天一大早的飛機，江奕還有些沒睡醒的樣子。
??報應來了，趙曉晴又是坐在旁邊，這小妮子肯定私自動用了兩個人的獎金買通了個別工作人員。
??“昨天不跟我說話，今天罰你說兩倍。”趙曉晴一副陰謀得逞的快感。
??本來就不欠你的。
??可是又不能說這種講理的話。
??“該說的都說完了，小說也寫完了，不該說的也不能說。”希望能把女生繞暈吧。
??“不行，給我講個故事才行。就像快餐店裏講的那個一樣。”
??趙曉晴心裏的判斷越發清晰。就像大姐告誡自己的那樣，江奕就是想送給自己一件禮物，補償自己的一見傾心。
??幸好大姐還告訴我一件絕密武器：有來無往非禮也！
??看著這個有些難纏的角色，以及旁邊乘客笑得不行的眼神，江奕終於敗下陣來。那人大概是覺著兩個人的表現像是女兒纏著父親一般，隻是兩人的年齡太有喜感。
??“先說好了，不許哭。一哭就不再講了！”
??“切！還以為自己多大能耐似的。放心吧，小女子刀槍不入！”
??“陳末被稱為全城最賤，每天和王牌DJ小容針鋒相對，誰也不知道他們的仇恨從何而來。陳末的兩個兄弟，分別是全城最傻的豬頭、全城最純的茅十八···”
??講到女警壯烈的時候，江奕就發現不對勁了：“怎麽，說好的不哭呢？不講了。”
??“都怪你，你賠我！”
??“噗”地幾聲笑聲傳來，原來周圍的幾個人都在看著父女的本色表演。
??“趙大作家，這部作品什麽時候麵世啊？我一定第一個拜讀。”原來大家早就認出了這個最近很出名的女生。
??趙曉晴羞得不行，差點兒拿毯子把自己蓋起來。
??“趙大作家還不滿意這個故事，還要經過好幾輪修改，估計明年底才能出來吧？”江奕替她接盤了。
??“沒問題，到時候可要記得早點兒申請文學獎哦。這個小說的名字是什麽？”
??“《我在世界的盡頭等你》，”有如神助一般，趙曉晴脫口而出，“和前一部小說是姊妹篇。”
??女人還真是撒謊高手，眼睛都沒眨一下的。
??等到眾人安靜下來，江奕悄悄告訴趙曉晴一聲：“我原來計劃的名字是《從你的全世界路過》，你自己挑吧。”
??趙曉晴捂著嘴巴，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一般。
??然後又捂住了眼睛。
??江奕撇了撇嘴。至於嘛，結尾的高潮還沒出來就把你激動成這樣！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