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喂鱷魚的姑娘
姐姐的美帶著一種書卷氣,恬靜而高貴,還有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難怪,鎮上的文化人都說她姐姐是冷美人,美得不食人間煙火,是女神級別的。
“姐姐——”她脆生生地喊了一聲,放下袋子故意嬌喘著,“可把我累死了,一個月付我多少工資啊?”
隻比她大兩歲的姐姐卻總是以長者自居,冷冷地瞥了一眼:“小財迷,你們飯莊的殘湯剩水邊角料,豬都不吃,還想問我要錢?”
花雨琅嬉皮笑臉伸出手:“這些殘渣餘孽不要錢,我的跑路費總要給吧!”
姐姐站起來,在她的巴掌上拍了一掌,笑著說:“給你兩個耳光!今天帶的隻有平常的一半,你還想討賞?”
打得好疼,妹妹縮回了巴掌,往前麵指了指:“帶不動啊,今天給奶奶帶了霸王別姬湯,奶奶都說好喝,還給你留了半保溫瓶,現在可喝?”
“先讓我的國寶們享享口福吧。”花雨珩說著,把書放在竹椅子上,打開塑料袋,一股腥臭之氣彌漫開來,水塘裏突然就漾起了波紋。
花雨珩也不怕髒,,從塑料袋裏掏出來一隻雞骨頭架子,蹲下身子,池塘邊現成放著一套工具:一隻砧板,一把砍刀,一支火鉗。她把雞骨頭架砍成拳頭那麽大幾塊,嘴裏呼喚著:“龍一——龍一—”
隨著她一聲聲地呼叫,池塘裏響起嘩嘩水聲,對麵一道波紋分開,一個老樹疙瘩樣的東西露出水麵,劈波斬浪,帶動了一條長長的水道。跟著,一條鱷魚很快遊了過來,離她不到一米的距離,張開血盆大口,花雨珩拿起火鉗,夾起雞塊伸出去,就像喂狗一樣。水中的鱷魚張嘴咬住,一眨眼睛,囫圇吞下去,朝岸上的姑娘點了點頭,尾巴一擺,濺起波浪,潛入水中。似乎讓後麵一隻鱷魚接力呢!
花雨珩又呼喚起來:“龍二……龍二……”跟著又是一條大鱷魚遊來,甚是嚇人,花雨琅見過多次,依然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
就這樣,隨著姐姐的呼叫,一隻接一隻的鱷魚遊過來接吃的,盡管前麵吃的雞塊,後麵是魚頭或者是魚的腸肝肚肺,但是一隻隻吃得井然有序,比學校排隊打飯的學生還守紀律。
妹妹拍手叫絕:“姐姐,你真有本事,把鱷魚帶得像你學生一樣聽話。”
鱷魚的醜陋與姑娘的美貌有天壤之別,花雨珩笑起來更動人:“還不都是因為我救了它們命嗎?要不然,早就死在爸爸的魚叉下了。”
“也難怪伯伯嫌棄他們,你的這些寶貝兒可能吃了,吃了他多少魚蝦呀?我要不帶些食物來,說不定,伯伯養的雞鴨鵝也被它們吃得差不多了。”
姐姐存心露一手,又對池塘喊道:“所以要感謝你呀,回來勒——龍二,龍二,快給你小姨鞠躬敬禮——”
真是神奇,已經潛入水中的二號鱷魚又露出水麵,頭上下點了兩下,似乎真給花雨琅鞠躬了。
“嘻嘻——”妹妹笑了,“我也來試試:龍一,龍一——快給你娘鞠躬敬禮——”
她喊了半天,水麵上露出的幾個腦袋居然縮回去了。
妹妹撒嬌地晃著姐姐的膀子:“不行不行,你要給我兩條,讓我自己養著,它們就聽我的話了。”
姐姐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給你養?難道我不知道你是個吃貨嗎?養不了三天,就進了你的五髒廟裏了。”
“是魚,不就是用來吃的嗎?鱷魚不就是魚嗎?”
“拜托了,鱷魚不是魚,名為中華鱷……”
“得了得了,我不想聽你的生物課,供給食物這麽久,它們也該對我有點回報了吧?”
當老師的就用書麵語說:“給你回報什麽?它們對人類回報,那就是為研究大陸漂移、生物進化等世界性課題提供科學依據,對於保護生物多樣化,維持生態平衡有重要意義……”
花雨琅賣萌地笑笑,推了堂姐一把:“你研究去。我隻研究它們怎麽燒著好吃。”
“我的花小姐,你想吃活化石?它們是恐龍的堂姐妹啊。就像我們兩個的關係一樣。延續一億多年,那麽多的恐龍都滅絕了,它們生存下來多不容易啊。”
“恐龍又不是我吃的,它們不也滅絕了嗎?”妹妹總是強詞奪理。
“你能不能不想著吃?”姐姐丟給妹妹兩顆“衛生球”。
“你這池塘裏麵有這麽多條了,你不吃它們,它們把你的家的魚都吃完了。”
這話說到心上了,花雨珩也犯愁了:“養著它們吧,爸爸成天吵,哥哥回來撈魚,也怪我不該護著揚子鱷,眼看它們繁衍得越來越多,那邊樹叢的草堆裏還有一窩揚子鱷蛋,要全孵化出來,可有二十多條了,可要殺了它們,那真是焚琴煮鶴——”
那蛋比雞蛋好吃嗎?哎呀,從來沒吃過,好想嚐嚐,花雨琅哪有心思聽堂姐理論,聽說有揚子鱷蛋,馬上來了精神:“哪裏?我去看看!”
見她說著就要往樹叢裏跑,花雨珩提醒道:“當心蛇哦,那裏有竹葉青,劇毒。”
花雨琅的腳趕緊收回來,聽到身後有人喊她,原來是伯伯回來了,轉身就往屋裏跑:“姐姐,爸爸叫我帶信給伯伯,我去給他說說——”
花江到湖城給兒子送魚,回家聽母親說侄女來了,想知道白鷺山莊弟弟那裏要什麽魚,就叫上來問問。
花雨琅正麵進攻敗在姐姐手下,決定打迂回戰術,拉著伯伯到堂屋拐角,湊過去說:“伯伯,爸爸說,要定一批魚,下月赤楊山又要汽車爭霸賽了,我接到信息,有的車隊已經在往這邊趕了。”
一股子刺鼻的香水味從侄女身上散發出來,伯伯不習慣,偏了頭:“白鷺山莊又不在赤楊山,還有車隊住你們那去?”
“伯伯你放心,有我這個公關主任親自出馬,拉也要拉幾個車隊住我們那,雖說離賽場比怡龍山莊遠點,怕什麽,他們反正有車。”花雨琅說著,順手扯過一張長條凳子。
往市裏跑一趟累了,花江坐下,沒說話。侄女兒旋身倒了一杯茶,溫溫的,正好,端到他跟前討好地說:“伯伯養的魚都是生態魚,味道好鮮,到我們山莊的客人都說是原汁原味兒,爸爸還想多要點沙鱉、青魚、撚胡子……”
“唉,別說了,你哥那裏也要好魚,城裏人口味越來越刁。我這裏呢,魚被揚子鱷糟蹋了不少。”
花雨琅正要往揚子鱷身上扯,聽他這麽說,趕緊過去,半個身子趴在桌子上,大眼睛眨呀眨:“哎呀,我們池塘裏的揚子鱷哪裏來的?莫非,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說起揚子鱷,還真是花江的心病。他掏出一根煙,剛拿出打火機,侄女就一把奪過去,輕輕一按點了火,巴巴地湊上去。這丫頭就是機靈,不像女兒成天端著架子,從來沒給自己點過煙。
伯伯兩根指頭夾著黃山香煙,吸了一口,吐出一縷青煙,說起往事,也淡淡的。
他說,女兒那時正在縣城裏上高中,他那天坐在後門口補魚網,太陽暖烘烘的,連小貓都在打瞌睡,突然就聽到一陣雞飛狗跳:扭頭望去,湖麵上三隻大白鵝隻剩下兩隻了,還都撲閃著翅膀,嘎嘎地叫著往岸上跑。
還有一隻到哪去了?就見池塘中心水花四濺,突然騰起一隻怪物,疙疙瘩瘩的背部,扁扁的大腦袋,黝黑粗糙的皮膚,除了沒角,與圖書上龍頭十分相似。
那長長的大嘴咬著的白色活物,不正是自家的鵝嗎?大白鵝有七八斤重啊,卻隻剩下兩隻翅膀在赭黑色的動物大嘴外撲閃,半截身子已經被死死咬住。
花江急得大喊大叫,抄起一根長竹竿對水麵擊打。可是,那東西根本不理會,隻是帶著嘴裏的獵物,在水裏騰空躍起,圓鼓鼓的身子360度地翻滾著,長長的尾巴擊打著水麵,池塘倒海翻江卷起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