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傷痛
“劈啪”聲中,火焰吞噬著材火,炸出幾道火星,發出清脆的聲響,冒起陣陣輕煙。
孟婉輕與林仇之坐在一旁,手中各自拿著一隻用樹枝收拾妥當的金黃色鳥肉,隨著火焰不斷的炙烤,烤肉很快便發出“滋滋”聲響,一滴熱油順著飽滿的鳥肉紋路滑下,令人心醉的香味撲麵而來,真叫人垂涎三尺。
深坑之內,肆意飄散的香味,讓二人口中生津,吞了吞口水,確認已經熟了之後,便將鳥肉從火堆上收了回來。
林仇之實在是餓的太狠了,張口就吃,甚至有時還被燙的砸了咂嘴,引得孟婉輕一陣發笑,不過林仇之也不在意,也不顧師門所教的禮儀,開始大快朵頤。
“要是還有些鹽巴調料那就再好不過了。”
孟婉輕雖然也是餓極,但是吃相卻是依舊保持的極為優雅,伸手緩緩撕下一塊肉,看了一眼林仇之,微微一笑,瞋道:“有的吃就不錯了,還要求那麽多。”
林仇之笑了笑,便開始繼續埋頭吃了起來。
孟婉輕細嚼慢咽完後,看著林仇之:“你傷勢如何了?”
林仇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笑道:“別的地方好了許多,就是這手可能還需要修養一會兒。”
孟婉輕點了點頭:“那等你好一些後,我們便上去吧。”
這深坑雖高,但二人好歹也是修行者,又沒有什麽陣法在此,這可難不倒他們,隻是二人還未恢複體力,再加上林仇之的手骨有傷,所以才需要耽擱一會兒時日。
片刻,消滅完手中的烤肉後,林仇之抹了抹嘴,感受著肚子內充實的感覺,心滿意足。
“你的彼岸花還當真是不錯。”
孟婉輕麵露得意,揚起頭,笑道:“那是自然。”
這世上主流的法寶類型為劍、刀、扇等這種易攜帶又有氣質的武器,雖也有一些偏門的法器,例如飛刀、鏡子、鈴鐺這種法寶,甚至一些人更是用毒或者幹脆不用法器,但這類人還是少數。
不過,像是以花為法寶的可謂是極為稀有了,更何況還是孟婉輕這般可自由拆合的法寶,基本上,林仇之聽都沒有聽過。
最主要的是彼岸花還是一朵奇花,又稱曼珠沙華,是這世上的四花之一。
彼岸花又分為兩種顏色,白色彼岸花綻放於堂,而紅色的彼岸花盛開於地獄,傳聞為惡魔的溫柔。
同為死亡之花,卻截然不同,一為新生,一為墮落,可謂是使與惡魔的區別。
但像是孟婉輕的黑色彼岸花,林仇之這輩子更是聞所未聞,不免心生好奇。
“你那朵彼岸花哪來的啊?怎麽是黑色的。”
不知何時,這兩位有著派係之別,該是生死大敵的少年,開始漸漸熟絡了起來,互相心生好感,當然這好感對於林仇之來隻是止步於好友之內。
雖這一路上磕磕絆絆,時常鬥嘴,但總好過在那浮雲宗之內,局限於劍譚的一隅之地,稍出劍譚便要受浮雲宗師兄們的不喜,不敢言語。
細細想來,這一路上下來,若是除去了那些危險時分,當真是他這修行路上除了在劍譚的那些時日之外最為放鬆、笑的最多的時候。
孟婉輕原本得意的臉色,忽地一黯,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林仇之以為是自己的話讓她想到了一些不快的回憶,心生歉意,但還未開口,卻聽孟婉輕低低開口。
“那是我爹留下的法寶。”
林仇之愣了一下,雖然聽起來好似平平無奇,但他隱隱覺得似乎另有隱情,一下子好奇心起,道:“你爹?”
孟婉輕黯淡的臉上,那雙朦朧眼眸之中泛著晶瑩,語氣之中也帶著一絲哀傷。
“當年正魔大戰之後,我們閻王殿實力大打折扣,往年爺爺所得罪過的那些正道、魔道之人趁著爺爺失蹤,紛紛開始對我們閻王殿進行追殺,為了不讓閻王殿就此敗落,娘便隻能領著剩餘之人一路奔逃,這一逃便是逃了幾十年。”
到此處,孟婉輕深吸一口氣,繼續講了起來。
“我爹他雖實力沒有我娘那般厲害,但是對於煉器一道卻是極為高深,這彼岸花便是他一生之中最為得意之作,但是由於連年奔逃,遲遲未能煉成。直到我出生時,閻王殿才漸漸安穩了下來,父親也有了煉製的機會,開始處處收尋需要的材料,但不知為何這個消息落到了正道之人的耳中。”
孟婉輕看了林仇之一眼,目光中帶著一絲憤恨還有一絲慘然。
“我父親身為閻王殿的煉器大師,很多厲害的寶物皆是出自我父親之手,而那些正道之人便認為我父親在煉製什麽邪惡法寶,紛紛半路截殺我父親,而當時正好是我五歲生辰的時候,因為我一直糾纏著要下山去玩,父親便在那帶我下了山。”
聽到此處,林仇之身子一抖,隱隱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當時你們正道之人出了成百上千之人,設下重重阻礙,對付我父親與他身邊僅有的十幾名護衛。看著那些熟悉的叔叔們一個一個的倒下,他們的身體便在我的眼前被那些正道術法炸散,滾燙的鮮血不斷的濺射在我身上,當時的我直接被嚇得嚎啕大哭,害怕極了。”
“我就緊緊的握著我的父親,他就那般的不斷帶著我奔逃。我不停的哭,父親就不斷的在我耳邊輕聲安慰,將我緊緊抱在懷裏。我還記得,父親對我:婉清不怕,爹不會讓你有事的,我們一定會回去的,到時候爹和娘陪你玩,教你習字、教你修行、陪你過完每一個生辰。”
“三、整整三,父親一時一刻都沒有過休息,那些正道之人完全沒有給父親喘息的機會,但父親依舊還是那般溫聲細語的安慰我,好似那些正道之人完全沒有被他放在眼裏一般。”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我看著父親每次都能解決危機,不知何時便沉沉的睡去了,醒來時,便在雲州境內了。可是那些正道之人依舊沒有收手,反而來的更加的猛烈了,我還記得,那時的父親臉色很白,很白,他將這朵彼岸花放在了我的手中,揉了揉我的頭,讓我先去找娘親,告訴我娘親很快就到了,讓我將她帶過來,我們很快就能回家。”
“那時的我開心極了,握著手中的彼岸花一蹦一跳的向前走去,父親他從來不騙我的,他答應我的是總會做到,就像答應我下山一樣。”
孟婉輕的眼眶漸漸變紅了,林仇之隱隱知道了接下來的事情,心中越來越內疚,開口想要安慰幾句,卻見孟婉輕身子抖了抖,又了下去。
“可是,那次他騙我了。當時沒走多久我便遇到了我的娘親,領著她去找我父親。還是那片熟悉的地方,我與父親分別的地方。那時,我被娘親擋住了視線,看不到父親的屍首,但我分明看見了娘親身體一震,雲姨、銅柱叔叔、黑白無常他們都好似便作了石頭一般。”
“那時我忽然覺得有些害怕,便大聲的叫喊著父親的名字,往前走了過去。母親好似也反應了過來,便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但是我還是看到了那雙熟悉的手,猶如那些叔叔一般,孤零零地躺在血水當中,對著我,一直就那麽對著我。。。直到雲姨他們漸漸遮擋住了我的視線,它才漸漸消失在我的視線當中。”
這件事情一直深深地埋藏在孟婉輕的心裏,很少與人講過,表麵開開心心的她,甚至連她的母親也沒有過,但不知為何,當林仇之問時,她還是忍不住對他傾訴出了心中十幾年的痛苦。
此時的孟婉輕臉上泛著憔悴且悲傷的神情,眼眶早已變得通紅,晶瑩的淚珠在裏頭打轉,讓林仇之不由的感到心疼。
“你。。。”林仇之剛一開口,好似毀了堤壩一般,讓孟婉輕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撲在他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林仇之一驚,看著這位強勢的魔教妖女傷心的樣子,一時間,不忍離開,便忍了下來,任她依偎在懷裏哭泣。
孟婉輕哽咽的失聲道:“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當時我貪玩,要父親帶我下山,父親也不會為了保護我而慘死。”
林仇之猶豫了一下,然後還是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不怪你,不怪你。”
孟婉輕直起身來,望著他的眼睛:“若不是因為我,以我父親的實力又哪會撐不到娘親來的時候?到底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罷了,該死的應該是我才是。”
完,孟婉輕竟是又抽泣了起來,林仇之嘴笨,又是第一次見女孩哭,哪懂得如何去安慰,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若是讓人看到了,可能還以為是自己欺負了她。
漸漸地孟婉輕的哭泣聲也了許多,林仇之聽她哭久了,自己也生了一點悲傷之情,好似有著一絲同病相憐的味道:“別哭了,我相信你父親在之靈也不願看到你這個樣子的。”
孟婉輕眼中噙著淚珠,抬頭看向林仇之,隻感覺點點光輝下的林仇之,在此時顯得格外親和,讓她生了一絲親近之感。
孟婉輕收了收自己的心情,些許是出了多年埋藏在心中的傷痛,此時的她看起來比先前還要精神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