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出城遇險
一晚上夜不能寐,第二天早早便醒了,昨晚上生的火堆奄奄一息,稀稀疏疏冒著幾縷青煙。舉目遠望,林子中靜的出奇,幾隻飛鳥劃過,發出幾聲清脆歌聲,但感覺似乎更悲涼。一陣風吹了過來,脊背一涼,打了個冷戰,接著又打了個噴嚏。入了秋後,天氣轉涼,在這山野之中,地上結滿了霜,白白細細的冰晶盡收眼底,冷亦更甚。
“心兒,你沒事兒吧?”嶽恒睜開眼就看到正在打噴嚏的洛心,擔心地問道。
洛心笑了笑說道:“沒事兒。”
都坐了一夜了,洛心腿實在麻木,想站起來走動走動。推開幹爹,慢慢直起身,一陣暈眩感襲來,全身卻酸軟無力,癱倒了下去。
嶽恒驚慌地伸手扶住了洛心,“心兒,心兒!你沒事兒吧?”
“可能是昨天晚上著涼了,不礙事,你扶我坐下來休息一下就好。”緩緩說出了話,臉上火辣辣的十分燙,頭重腳輕。
洛心和嶽恒的對話吵醒了車夫,他走了過來,“洛心姑娘,你怎麽了?”
洛心虛弱地笑了笑:“我沒事兒,大哥你再休息一會兒吧,待會兒趕車會挺累的。”
“這深山野林的,也找不到什麽郎中,草藥遍野都是,隻可惜我不懂醫術,可真是想不到什麽辦法了。”說完又一臉歉意地看著洛心。
“大哥何出此言,我不就是郎中嘛。”
隻見那車夫一拍腦袋,說道:“我倒是把這事兒給忘了。”
“嗬嗬,要是大哥真為我著想,不遠處那石縫中倒是有一窩野蜂,能弄點兒蜂蜜來泡水喝,對這小小病症甚好。”洛心抬起手把位置指給車夫看。
那車夫點點兒頭,若有所思。接著就去生了火,奄奄一息的火苗又燃了起來,跳動著生命,洛心周身覺得溫暖起來。
蜜蜂是在今天早上的時候看到的,車夫拿著幾根燃著的柴火,又從潮濕的地方扒了些泥土,走向了石縫。先是把石縫的許多洞口用泥堵住,留了一個稍大的口,把燃著的柴火慢慢湊近。聽得見石縫裏麵的蜜蜂悶悶的嗡嗡聲,掙紮著,吵嚷著,即將泯滅。
洛心突然想起了蘇軾的《千秋歲》:淺霜侵綠,發少仍新沐,冠直縫,巾橫幅。美人憐我老,玉手簪黃菊。秋露重,真珠落袖沾餘馥。坐上人如玉。花映花奴肉。蜂蝶亂,飛相逐。明年人縱健,此會應難複。須細看,晚來月上和銀燭。正值初秋時節,又逢重陽佳節,詩人沐浴彈冠,美人簪花相伴身旁,花上露珠卻沾濕了衣袖。詩人傷感與友人之間的很多回憶,風物景色依舊,人卻老了,心也老了,也越懂得珍惜了,且飲酒且賞月,念故人明年還會再來。而詞中,蝴蝶與蜜蜂前赴後繼,成群結隊,相互追逐嬉鬧,好不樂焉。與這甕中之蜂,形成鮮明對比。
過了一二十分鍾,石縫裏的聲音不再傳來,車夫伸手進去,摸尋了一會兒,掏出了一大塊蜂蜜,裝在了一個瓶罐中。蜜蜂從植物的花中采取花蜜或分泌物,存入自己第二個胃中,在體內轉化的作用下經過發酵,回到蜂巢中吐出,顏色越淡,蜂蜜的成色就越好,功效也越好。生蔥不可共蜜食之,蜂蜜不宜與豆腐同食,也不宜與韭菜同食,不然會中毒。雖是不產蜂蜜的秋天,但可能處於深山的緣故,花草眾多,這蜂蜜還是被車夫掏出了好幾塊。
燒了壺水,幾人衝了些蜂蜜水喝下,洛心感覺舒服了許多。
稍微打理了一下,便開始上路了。
“嗷!”
沒走出去多遠,一聲巨大的吼聲震碎了三個人的神經,奔流的血液似乎也停止了。
洛心和嶽恒拉起車簾,看到一頭黑熊,著實被嚇了一跳。
一頭笨笨的黑熊出現在樹林中的不遠處,身體粗壯,頭部寬圓,嘴巴很短,全身被著富有光澤的漆黑色毛,洛心大吃一驚,難不成進了野生動物園了?轉而一想,古代的山上哪裏不是野生動物園?!那頭黑熊嗷嗷吼著,像是餓極了的樣子。肚上的肥肉一甩一甩,小而黑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看著眼前的馬車。
車夫卻沒有絲毫畏懼,倒是望著那頭大熊說道:“慕國熊羆之士到處都是,這樣大的一頭熊仔子我倒還是頭一回見。”
以前上學的時候生物老師說過熊是雜食性動物,而且以植物性食物為主,有時也會開葷,不過不久之後就要入冬,熊是要冬眠的,出來覓食很正常。可這裏不是動物園呀,山野中的大型動物都機具攻擊性,尤其是在古代,猛獸的野性更強大。
“對了,蜂蜜!那頭熊肯定是聞著蜂蜜的味兒尋來的。大哥,你把蜂蜜留下些,我們快走吧,這熊我們惹不起。”洛心勸說著,希望盡快離開,這熊看了令人心驚肉跳。
“也罷,洛心姑娘說的是。”
車夫掏出了蜂蜜,打開了蓋子,站在馬車上便盡量向那頭熊的方向扔了出去,蜂蜜從罐中大量湧了出來,刺激著那頭黑熊的嗅覺。
大熊呼啦呼啦地甩著肥肉跑了下來,樣子十分滑稽,趁著黑熊吃蜂蜜的功夫,車夫立即趕著馬車快步離開了小林子。
走了不久便看到山下的大路,這應該是條官道,路上有許多車輪碾過的痕跡,也有許多馬蹄的印記,不過不知道這條路通往哪裏。洛心心裏一喜,終於走出小路了,想必那頭熊應該追不上他們了吧,心情也緩和了下來,呼出一口氣。
“吼吼——!”
“不好,剛才那頭熊追上來了!不是把蜂蜜都給它了嗎?!”車夫急了。
“估計是沒有果腹!”
“嶽郎中,快!你們兩人趕著馬車下官道去,我在這裏先擋一陣子!”說完,跳下馬車,抬起了一根粗壯的樹幹,橫在那頭熊跑下來的必經之路。
看了看那跑向馬車的那頭熊,心中一顫,嶽恒也沒多想,趕著被嚇到的馬車就狂奔起來。
洛心看看車夫,又望了望那頭熊,“那好,大哥,你小心點兒!在前麵的岔路口等你!”聲音甚是急切。
“好,快走!”
兩人趕著馬車往山下的大路上急急忙忙地奔去,十分緊張。剛下了山,便又向西轉了過去。邊趕著馬車,邊回頭看了看車夫,“他不會有事兒吧?!”
嶽恒說道:“他能跳下車去攔著那頭熊,就應該有辦法對付它。”
累得氣喘籲籲,再加上昨天晚上著了涼,跑了這麽段路,洛心被顛簸得實在是沒什麽力氣了,可洛心還是堅持著。這古代的馬車還真是劣質不說,車輪都是用木板做的,本來坐著就十分顛簸了,現在卻是趕著馬車跑起來,小胃顛得都快吐出來了,可救命要緊,忍,隻有忍!
幾聲慘厲的叫聲刺透耳朵直傳大腦,兩人停下馬車往後一看,那頭熊居然軲轆軲轆地從山坡上滾了下來。看著那一大團肥肉,滾到了大路上,橫在中間的位置,擋在了馬車前麵,蠕動了一下,便沒有了生氣,趕車的馬也被驚著了,跳起來長鳴了一聲,嶽恒用盡力氣才扯住了韁繩停下了馬車。
之後便看到了車夫的身影,他快步從山腰上下來,兩人都看著他,噓出了一口氣,還好沒事兒。
洛心向他招了招手,大聲喊道,“大哥!我們在這兒。快下來!”
車夫露出憨厚笑容,大喝了一聲,“這就來!”
嶽恒點頭一笑,微微示意。
隨即,喘著粗氣的車夫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慢慢硬化,一揮手,“小心,那熊!”
兩人轉頭看向那熊,隻見它慢慢爬了起來,甩了甩頭,眼中滿是惡狠狠的目光。俄而,站直了身,用碩大的熊掌拍起了胸脯,大嚎一聲,向兩人示威。
“快,快跑,上山去!”洛心大喊著,心急如焚。
兩人又跑向了山腰的方向,滿頭大汗,剛從上麵下來是趕著馬車,現在馬車頭一時半會轉不過來,隻得下了車爬上去,好生委屈。
那頭被惹怒的黑熊興許是剛才受到了車夫的刺激,直接無視了馬車瘋狂地向嶽恒和洛心衝來,恨不得撕碎人,齜牙咧嘴,猙獰的樣子十分可怖。
洛心和運恒在前麵拚命地奔跑著,黑熊在後麵緊追不舍,看到前麵有個小石崖,不高,人應該可以爬上去,不過,是熊的話可能就難了,那熊身軀龐大,又笨又重,不能跟人相比。顧不上思考了,管它爬得上去還是怕不上去,已經沒時間了。兩人借著奔跑時的慣性和衝力,使盡力氣向小石崖的方向衝去。
嶽恒雖然四十多歲了,可腿腳很利索,很快爬了上去,轉身又去拉洛心上去。
“心兒,快,快上來!”嶽恒著急地看著洛心,跑了太久的路,隻見她滿臉通紅。
洛心踩在較大的石塊上,努力向上爬著,身體帶著病的原因,實在體力不支,現在更是頭暈目眩,四肢發軟。
“快,心兒,快把手遞給我!熊馬上就過來了!”嶽恒臉上全是汗,嘩嘩往下流。
洛心這人從小就有潔癖,看著那汗珠,不禁有點兒泛起了惡心。
“快呀,把手給我!”嶽恒又把手盡力向下挪了挪。
離得很遠的山腰上的車夫看到這情景,也急得從山腰上狂奔著向兩人的方向跑來。
萬分危急之下,洛心抬起手,蹬著腳下的石頭往上一躍,哪知腳下一滑落了個空,便向下摔了出去。
“啊!我的腳!”
洛心痛苦地抱起了扭傷的腳,眼淚在眼眶了打轉,強忍著痛揉了揉腳,她可是特種兵呐!不能就這麽放棄,隨即掙紮著爬起來。
“救命!——”嶽恒的聲音帶著驚恐與絕望。
洛心轉頭一看,那隻熊一躍,向她撲了過來,洛心睜大了眼睛,心中的絕望比嶽恒的聲音更甚!
咻——
嘭!黑熊瞬間倒地,一片銀色的葉子穿透了黑熊的腦門,洛心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魂兒都丟了,半天沒有應過來。
轉過頭,一人騎著白馬,一身紅衣,在清晨的陽光下格外刺眼,翩翩公子向洛心走來。落葉紛飛,腳踏秋葉,駿馬走在其間,格外矯健。馬背上那人卓越多姿,明眸皓齒,美如冠玉,看庭前花開花落,榮辱不驚,望天上雲卷雲舒,去留無意,那人給人的感覺便是如此。
躍下了馬,輕輕扶起了洛心,洛心神情恍惚,覺得就像融化在溫暖地的蜜糖裏。眼前的人鋒眉入鬢,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有著一雙像朝露同樣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明淨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黝黑深邃的眼眸,泛沉迷人的色澤,無一不在張揚著秀榮與淡雅。
睫毛彎彎,眼睛彎彎,笑得甚是好看,“姑娘,你沒事兒吧?”聲音榮辱不驚,口中吐出了氣息暖如三月盛開的桃花,清新幽香。
等等,好眼熟!
眨眨眼,在記憶中搜尋器那人的影子,半天憋出了三個字,“洛心館——”,眼皮越來越重,洛心想努力睜開眼睛,再看一眼那如畫一般的人,可惜眼皮毫不爭氣。
“心兒,心兒!你醒醒,你醒醒啊!”身體被輕輕搖晃,嶽恒的聲音在耳朵邊模模糊糊,最後,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