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黑熊精

  “……李貞英、李玄等人將鐵扇公主送到洛迦山，出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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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嗷嗷嗷！”


  還沒離開洛迦山，遠遠就聽到有嘈雜獸吼之聲，李玄等人覺得很奇怪，這觀音大士道場皆是靈物，怎麽會有混亂的獸靈吼叫。“幾位”八仙“覺得可能是外界凡獸誤入洛迦山，於是順著聲音找去，想著幫觀音菩薩解決麻煩，送凡獸離開。隻是，當幾個人翻過一座小山，來到一片萬花綻放的山穀，看到一隻狗熊正在一邊偷蜂蜜一邊嗷嗷叫喚，頓時有些不明所以。


  “嗷嗷嗷嗷……”卻說那狗熊，體格健壯，身體龐大，卻偏偏要做出小心翼翼的動作，非常謹慎地掏食蜂蜜，特別滑稽。而且，說來也怪，蜜蜂們其實並沒有蟄到狗熊，全數被擋在它護體仙光之外，實在不知這熊叫喚什麽。


  李玄回頭看了看有點懵的藍采和、何瓊，說道：“你們不認識他吧？”


  兩個還很年輕的“八仙”點點頭，“不認得。”何瓊道：“觀此熊護體仙光，修為高不可測，必是厲害妖仙，怎得在此偷蜂蜜？”藍采和道：“還有，它到底因何吵鬧？明明沒有受到傷害呀？”


  李貞英笑道：“這熊呀，確實很強，當年孫大聖護送江流兒去西天取經，此怪曾經偷了唐玄奘的袈裟，並與大聖大戰一場，未分勝負。後來觀音菩薩幫助孫大聖降服了此獠，收了它做洛迦山山神。至於為何它偷蜂蜜，以及為何明明沒受傷也叫喚不停，我也不懂。”


  幾位仙人想不明白，索性直接近前開口問個清楚。正在偷蜂蜜，或者說搶蜂蜜的黑熊精感應到有人過來，趕緊抹抹嘴上的蜂蜜，捋了捋亂蓬蓬的毛，裝作一副“好人”的模樣與眾人見禮，“嘿嘿，你們好。在下熊羆，見過幾位仙人。”果然呀，連紅孩兒那麽惡戾的性子在跟隨觀音後都能變得知文達禮，這個憨貨自然不會差什麽，很有禮貌。


  李貞英、李玄等人也不是莽撞無禮之人，亦是客氣的介紹了自己，兩邊算是認識了。說了幾句客套話，“八仙”開口詢問關於“偷蜂蜜”和“嗷嗷叫”的問題。


  黑熊精道：“哦，是這樣的。我很喜歡吃蜂蜜，但菩薩說要戒口欲，每年隻給一點點，老熊我饞的慌，於是常常來這山穀偷些吃。你們別告訴觀音大士哦。”


  “額……”李貞英等人互相看看，心中暗道這熊也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觀音大士有觀三千世界之能，豈會連自己家的事不清楚。“這花都是熊道友種的？打理的很好呀，一定很費心吧。”


  “嗯。”黑熊精舔了一下嘴角的蜂蜜，答道，“蜜蜂們辛苦，要從好遠好遠……好遠的地方采花釀蜜，我哪忍心呀，所以特意用法術在這個山穀種了這些花，平日裏好生照料，叫它們常年開放。雖然很耗費心神和法力，但也算給我偷蜂蜜的行為贖罪。嘿嘿嘿……”這熊笑得很真誠，不摻雜一點虛假。


  “那道友為何要嗷嗷叫呢？蜜蜂都被仙光擋住了吧？”李貞英又問。


  “嗷嗷叫也是贖罪。”黑熊精說，“不管怎麽講，我偷蜂蜜是不對的，合該受到懲罰。原來我是不用仙光護體的，任由蜜蜂蟄咬，但一者老熊我皮糙肉厚，蜜蜂們叮不透；二者，觀音菩薩說蜜蜂蜇人後會死掉。我偷蜂蜜已經很不對，如何還能連累蜜蜂死掉，所以呢，我用仙光擋住蜜蜂，但仍舊模擬出被蟄疼痛感，自己給自己懲罰。”且不說黑熊精那句“自己給自己懲罰”是否有問題，單說它剛才還講要瞞著觀音大士偷蜂蜜的事，結果轉過頭就說觀音告訴它蜜蜂會死，這熊竟然還以為自己的行為觀音不曉得。“當然啦，我這屬於掩耳盜鈴，終究偷是不對的。其實，有時候我自己也會想，自己給自己懲罰其實是罪。”


  “哦？這怎麽講？怎麽會是罪呢？”黑熊的話引起了李貞英和幾位“八仙”的興趣，“不該是救贖嗎？”


  “不不不，是罪。”黑熊精說道，“我有個朋友，是隻烏鴉精，有一次我倆喝酒，喝多了之後他就說過，‘自己懲罰自己’的本質是自我安慰，這種行為並沒有對被害者給予任何彌補，反倒會讓害人者心裏舒坦。‘自罰’的目的是使害人者自己心安理得，使害人者減輕負罪感，使害人者更加輕鬆。就像我，模擬蟄咬懲罰自己會讓我覺得偷蜂蜜的行為不再那麽可惡，但事實上，對於蜜蜂來說，我做的有什麽意義嗎？倒不如我再也不偷蜂蜜好。偷蜂蜜是口欲之罪，自罰是心欲之罪；口欲之罪是傷害蜜蜂滿足自己，心欲之罪是不彌補蜜蜂卻安慰自己，讓我本該承受的心靈煎熬少了很多，讓我本該受到的心靈懲罰減弱。唉~所謂‘自罰’，實乃用不正當的行為‘減刑’，所以是罪。烏鴉還說，有些人做了惡，不趕緊停手，不去彌補受害人，反倒求神拜佛禱告祈禱，又或是放生捐助大做善事，也許一定程度上是‘好事’，然而，對於惡人本身，其本質仍舊是畏罪、避罪，妄想投機取巧，減輕自己的罪孽，也是罪。有罪，就該直麵它，而不是側視躲避；自罰無效，當該彌補受害之人才對；功過不能相抵，自我安慰式的善行不能抵償做過的惡事……總之，老熊我有罪。”


  “額……”李貞英等人覺得這黑熊精的話有點道理，卻又覺得哪不對。另外，幾個仙人沒由來的認為黑熊精嘴裏的烏鴉精似乎是他們熟悉的“那位”。“既然知道口欲之罪不對，因何不敢？”


  “因為饞唄。”黑熊精很直白地說，“菩薩這裏不許喝酒，不許吃肉，再不吃點甜食，老熊我都饞死了。罪就罪吧，烏鴉精說三界何人沒有罪。既然都有罪，那老熊我還怕什麽。我都快饞死了，還管罪不罪？”這就屬實是“窮橫窮橫”了。


  “額……好吧。”李貞英等人不知該說什麽。雖然這熊偷蜂蜜，但他能懂得贖罪，理解蜜蜂的苦楚，消耗自身法力在山穀種滿花朵，也算是不錯啦。


  幾個人與黑熊精聊了一會，天光漸淡，黑熊精說困了，於是李貞英等人便作禮告辭。出了觀音道場，幾位“八仙”一直沉默不語，若有所思，似是悟到了什麽。尤其是曾經“一半靈魂”做過惡事的藍采和，他暗道：“熊道友之言有一定程度的道理，我定要將此記在心裏。上次秋千姑娘說那些受我傷害的靈魂全在十萬大山附近的九黎部落，這次與友人遊曆，正好去一趟，彌補我的錯誤……”


  李貞英不知道“八仙”在想什麽，她拱手對幾個人說：“諸位，任務完成，小女子還有些事。我們就此分手吧，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