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7章 山海雲天風雨波瀾
烏鴉遁速非凡,很快回到女兒國地界,但他們沒有直接進入女兒國,而是落在地上,沿著一條路來至一處河邊,在那裏有一個漁翁正在釣魚。
??從小就特別“懂禮貌”的秋千走上前,“砰!”一腳把魚簍踹倒,惡狠狠地說:“呔!老家夥,怎麽一條魚都沒釣到呀!本姑娘還以為你魚簍裏有魚呢,特意走過來想搶一條,結果什麽都沒有,掃了本姑娘吃魚的興致。說,你怎麽賠償!”
??漁翁沒有回話,繼續釣魚。
??“呀哈?!敢不說話,很牛呀!知道我們是誰呀?秋鳥惡霸組合,方圓這一片都是我們罩著,你敢和我們耍橫?”小狐狸抬手把漁翁頭上戴著的破草帽打掉,“再給你一次機會,趕緊賠錢!”
??秋千這正撒潑著,老翁的魚竿動了動,竟是有魚上鉤。要說這個老翁的釣魚方式有些特殊,他的勾竟(必然)是直鉤,按理說肯定釣不上魚的,但偏偏就有魚上鉤。“唉~慚愧呀~”雖然釣上來魚,老翁卻並不高興,抬手抓住咬住直鉤的“傻魚”,想著把它重新放回河裏。
??鳥人走上前,“啪”的一下打在老翁頭上,將其打倒,“呔!你這老家夥,我閨女和你說話呢!聽到了嗎?明明釣上來魚,當該賠個我們才是!”
??烏鴉伸手抓過魚,剛要放進魚簍裏,但小狐狸非要看看什麽樣的“傻魚”會咬直鉤,倆人那麽一鬧,“噗通”,魚掉落在河裏,瞬間消失不見。
??“……”秋千看了眼小河,又扭頭看了眼自己爹,“都怨你!好不容易搶條魚,你竟然放跑了!我咬死你!”這丫頭是個幹脆性子,張口就咬她爹,疼得烏鴉吱哇叫喚。
??秋鳥傻子組合玩鬧一會兒,那挨了烏鴉一下的老翁站起身來,轉過頭,對兩個“傻子”行禮,“道法自然,玉先生,玉小姐,你們好呀。”
??秋千和鳥人餘光看清老者麵貌,頓時一驚,“啊!是薑尚大神!”倆小妖怪嚇得趕緊跪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沒看出是您。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大神,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怪罪我們踹翻你魚簍,打掉你草帽,搶過你的魚,拍倒你的人。”
??薑尚道:“我那魚簍沒有魚,裏麵困住的隻有我自己;我那破草帽遮不住陽,反錮得我頭昏腦漲;上鉤的魚兒不是我釣來,是它主動咬鉤;至於我自己,一個無用無能之輩,一生被操縱戲耍,做了許多違心違誌之事,活著實乃浪費靈氣,玉先生若是打死我反倒是功德呢。”
??鳥人道:“大神是個明慧之輩,知道待在魚簍裏任人宰割的感覺不好受,所以一直沒有把魚放進去——那魚簍空空如也,裏麵沒魚也沒你。破草帽也許遮不住陽光,但也遮不住你的目光,大神尚且可以從草帽的破洞裏看到遠方的山海雲天風雨波瀾。魚兒確實是主動咬鉤,但如果沒有這鉤,它連咬的機會都沒有。大神你可曾仔細看?那一條小魚剛剛正被凶猛大魚追趕,小魚慌不擇路,隻能躍起水麵咬上魚鉤,避開大魚。求生之心萬靈皆有,大神沒有釣魚吃魚的心思,反而是魚借著大神的直鉤避開了禍事。至於大神您本人,嗬嗬,小的不敢評價。”
??“嗬嗬嗬……”薑太公被玉鳥人說得嗬嗬笑,“既如此,那還請玉先生玉小姐賠我魚簍、草帽和小魚。”
??“額……”跪在地上的烏鴉和小狐狸一怔,“討厭啦,大神別開玩笑啦~”
??“哈哈哈哈……”薑尚大笑幾聲,說道,“兩位請起吧,莫要跪著。”
??鳥人和秋千沒有起來,而是順勢坐在了地上。
??“不瞞兩位,老夫已然等了很久了。”薑尚說道,“南海波濤浪卷天,太陰爆閃星辰亂,這世界越來越複雜,唉~真是很嚇人呀。”
??“薑尚大神何以苦惱?”鳥人道,“水裏有龍,山外有仙,但都與您沒有太多關係吧?您現在是逍遙神祇,若是徹底放開心中執著,這世上還有誰能比得了您快活?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哪怕是被稱作福仙的雲中子也不如您吧?”
??“玉先生這話沒錯,但你想來也清楚,我是沒辦法放開執著的。”薑尚道,“於人,凡世對我有生養恩德;於師門,師尊對我有教化恩德;於三界,運道對我有賜下點神封禪權力,改變一切的恩德——這麽多的因果恩德牽扯,我何以逍遙,何以自在,何以隱身呀。唉~為人,我未能為凡塵世間立下太多功業;為仙,我無法完全認同師門理念,相行漸遠;為神,我夾在縫隙裏不敢恪守天條,執法為公——我實乃三缺之輩,缺德缺心缺行。”
??烏鴉沒有講話,他不在薑太公的位置,無法理解他的難處,既不能指責他,也不能安慰他。
??小狐狸說道:“大神,生靈存於世間,並非缺德就是壞人,小姑娘我雖然年紀小,卻也明白,除了好人和壞人,還有平凡之人。大神,你何必逼著自己在方方麵麵做‘好人’,當個普通人不可以嗎?”
??薑尚搖頭:“有可為而不為,屍位素餐,就是壞人。我並非不想做平凡人,是沒資格。”
??“那就沒辦法了。”秋千道,“大神,那就死去吧~凡人講得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小姑娘一直有一對比天還大的翅膀保護,可以任性妄為,無所顧忌,哪曉得生活的艱難,自以為說了句“狠話”,卻也不過是句“笑話”。
??“哎~閨女,別說胡話。”鳥人輕拍女兒一下,“若是死能解決問題,大神早就死了,他是個連死都沒資格的人。”這世間,沒有底線、沒有執著、沒有初心的人活得往往“心安理得”,偏偏仁義之輩處處艱難處處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聞聽玉鳥人之言,薑尚突然熱淚橫流,“是啊,我連死的資格都沒有呀。”無數年的委屈在這一刻徹底迸發,白發蒼蒼的老人高聲哭泣,比那凡間的撒潑婦人哭得還厲害,“我好難呀!好難呀!好難呀!我這一生真的好難呀!嗚嗚嗚……”
??烏鴉和小狐狸沒有繼續說什麽,就那麽沉默地看著大神哭訴自己的經曆,“是啊,他好難呀,就像我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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