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肖家往事
按老子是村支書,家裏又有錢有糧,娶個兒媳婦應該是不成問題的。但就是胡傳業太不成器了,沒人願意把自家女子給他。
當時肖桂英家實在是困難,飯剛能吃飽,衣裳剛能穿著不冷。肖老漢自從老婆去世後,心情苦悶,染上了酗酒的惡習。喝酒喝的瘋瘋癲癲的,平時吃飯連碗都拿不穩,更別握著撅頭在地裏勞動了。
母親去世一年後,肖桂英就輟學了,那時她還差半年就初中畢業了。肖桂英學習好,上個好高中甚至是上個好大學都是極有可能的。
但為了把家庭維持下去,肖桂英不得不退學。肖啟文也打算退學,但被肖桂英死死阻攔住了。
肖桂英狠狠罵了肖啟文一頓,她就是賣血賣身子也要讓肖啟文把學上下去,罵完姐弟倆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場。
眼淚還沒幹,肖桂英就挑起了家中的重擔。到擔水做飯洗衣裳,大到砍柴種地收莊稼,肖桂英儼然就是家中的女主人,就像她死去的娘一樣操持著這個家。
實際上這麽多年來,他肖家這一門就是肖桂英在當家。
然而肖桂英畢竟是個姑娘家,也沒有經曆過什麽世事。雖然肖桂英在很努力的維持著這個家,肖啟文也在學習之餘盡量幫著做些農活,肖老漢卻基本是擺設了。
隻靠肖桂英一個主要勞動力來過日子,顯然是不行的,故而肖家的日子一直過的恓惶。
胡承嗣在給胡傳業擇妻的時候,就相中了肖桂英,他認為這女子勤快,會持家,性格也厲害,能管住自己的來兒子,是個不錯的人選。
雖然肖家窮了一點,但那是跟胡家過日子,嫁入他們胡家還是她肖桂英的福分。肖家窮家爛舍的,肯定不敢提什麽過高的要求,不定還能少出點彩禮。
胡承嗣就把這話給老伴胡王氏聽,傳業他娘聽了還老不樂意,就是嫌肖家窮。但前後給兒子了幾個媒了,都沒有成,老太太也是心焦的不行,也就答應了,心想肖家這下可是撿著寶了,沒有不成的。
胡家如意算盤打的挺好,哪知請了媒人過去一提,肖老漢當時就拒絕了,他也是看不上胡傳業當他女婿,肖桂英更是直搖頭。
看來肖老漢雖然喝酒喝的有點傻了,心裏還是精明的。
媒人本來是打了包票的,但爛了三寸舌,肖老漢就是不鬆口。回來跟胡家一,胡承嗣倒是感到很意外,傳業他娘更是氣得跳腳罵,懶蛤蟆不配吃鵝肉。
之後胡家又到處媒,還是沒著落,沒辦法又跑到肖家來了。這次讓媒人帶了重禮去了肖家,許諾隻要肖桂英嫁過去,彩禮隨便要,要啥給啥。
騾馬的腿,媒婆的嘴。條件提的好,加上媒人一頓花亂墜,就的肖老漢心動了。
肖老漢收下了禮,還預收了五百塊錢的彩禮。現在聽了有的人會笑,但那時候的五百塊錢,可以算是一筆巨款了,何況還隻是“訂金”。
媒人高胸回去匯報了,等著吃豬頭肉,吃餜餡。
陝北的風俗,媒人媒成了,男方家要給媒人送豬頭和餜餡作為謝禮。
至於餜餡,是陝北的一種特色吃食,用棗泥做餡兒,白麵做皮兒,類似於月餅,隻是比月餅大。
然而,肖老漢同意這門親事的事被肖桂英知道後,她堅決不同意,當時就把胡家送的禮全部扔到了院子裏,並要想把她嫁給胡傳業,除非她死了。
著,肖桂英就又跟肖老漢要那五百元錢,肖老漢不給,父女兩為這個竟然打了起來。
當然,最後肖桂英還是要到了這五百元錢,並托人還給了胡家。
肖老漢有看法沒辦法,這家確實是肖桂英當著的。
胡家知道了事情的本末,也沒有什麽辦法,都婚姻自由了,人家女方不同意總不能強搶呀。
這事就這麽擱騰下來了。
一晃兩年過去了,胡傳業還是胡吃鬼混,也沒娶上個老婆。
然而,事情卻在這時候出現了轉機。
這一年,肖啟文參加了高考,一下子考中了省城西安的一所名牌大學。
在農村,這本來是一件很是榮耀的,值得大大宣揚的好事情,然而這卻讓肖家陷入了喜愁參半的境地。
喜的自不必,愁的就是肖啟文上大學的學費。
那時候哪裏有什麽助學貸款,農村學生的學費都是靠父母一點一點從地裏扣出來的,一毛錢都要砸成八瓣兒花的。
那時農村人都,培養個大學生要窮三代的。這話固然有些誇張,但確實是有不少家庭為了供大學生,而欠下一屁股債的。
肖啟文看到家裏的狀況,心裏就萌生了不去上大學的念頭。
肖啟文的這個想法,肖桂英無論知不知道,她絕對是不會讚成的。
肖桂英當時就了,肖家世代貧農,祖上還估計都是文盲,好不容到這代出了一個能上名牌大學的子孫,那就是砸鍋賣鐵,也要讓肖啟文上大學。
實在不行,就把家裏的幾孔窯洞都賣了,他們父女兩個搭草棚睡也不那話!
畢竟,在農村來,賣祖產供大學生的事也不是沒櫻
然而對肖家來,這話也就是。別人先不,肖啟文肯定就不會同意。要是把家裏的宅基地賣了供他上大學,那他肯定是不會去上的。
肖桂英為了這事急的直上火,四處求告人,雖然不至於是求告無門,但效果也是極其有限。
親戚朋友處轉了一圈,倒是借來了一點錢。有的甚至不提借字,是直接給的。
然而蛇大窟窿粗啊,這點錢對於肖啟文的學費來,就是杯水車薪,更何況還有他的生活費呢!
事情似乎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然而這時候卻最能看出一個饒為人和決斷來。
肖桂英和誰也沒,竟直接上胡承嗣家去了。
進了門,胡承嗣一家正在吃飯。肖桂英也不客氣,沒等人家推讓,自己去拿了碗筷,就舀了一碗燴菜吃了起來。
肖桂英一邊吃一邊還話:
“我肖桂英以後就是你胡家的人了,隻要你們把我弟四年大學的學費出了。”
肖桂英麵色平靜祥和,語氣舒緩自然,就像是平時跟人拉家常一樣。
胡承嗣老兩口聽了還好,那胡傳業正蹲在鍋台上喝菜湯,聽了這話,一口湯差點噴了出來。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又好像吞了空氣了,直打嗝。
這其實是胡傳業激動成那樣的。
要知道,肖桂英可是個美人胚子,十裏八鄉誰不知道!
當時知道家裏要給他肖桂英的媒,興奮的胡傳業一宿一宿地睡不著了覺。
後來聽肖桂英不同意,胡傳業還和家裏鬧過幾次。
這次肖桂英主動送上門來,胡傳業能不激動?!
聽了肖桂英的話,胡承嗣倒是很沉得住氣,沒行也沒不行,隻這個事要雙方父母談,急不得。
肖家就是肖桂英做主,跟她父親肖老漢談其實就是跟她談,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肖桂英心裏明白,也就不多話了,靜靜地吃完了飯,把碗放在了鍋台上。
整個過程,肖桂英都沒看胡傳業一眼。
胡傳業他娘胡王氏還緊著讓,讓肖桂英再吃一碗。
其實胡王氏很不認同肖桂英的這種做法,一個姑娘家家的,隨便跑到人家家裏,端起碗就吃飯了?也太沒家教了!
但為了兒子的婚事,她也不好破臉,心話:
等過了門再拾掇你,還有好飯等著你哩!好飯不怕晚麽!
肖桂英聽胡王氏讓她再吃,卻擺擺手,她吃飽了,然後便出門揚長而去。
胡承嗣看著肖桂英離去的背影,心話:
這女子比她父親厲害多了,不是個簡單人物!就是她那兄弟,別看還沒出土,也不是個一般人!自己的兒子怕是鎮不住啊……
正想著,卻聽見鍋台上“嘩啦”一聲響,原來是兒子傳業把碗摜在了鍋台上,把個好好的瓷碗摔了個粉碎。
別看剛才胡傳業靜悄悄地吃著飯,那是因為肖桂英在,等人家一走,胡傳業就發作了:
“大,你這是啥意思嘛!人家都送上門來了,你幹啥不答應?以前上門求都求不來的!你老糊塗了?是不是想讓我打一輩子光棍啊!叫老胡家絕後呀?!”
其實胡老漢何嚐不想一口答應了,他隻是在心裏算一筆賬。他不知道肖啟文上四年大學的學費是多少,合適了還行,太多了他肯定也是不會答應的。
胡承嗣估計這筆錢不會是個數目,所以就沒敢當時應承,他要找個懂行的人問問。
這本來也是胡承嗣為穩妥起見的良苦用心,奈何胡傳業這個糊塗蛋體會不到。
看到兒子不開竅,胡承嗣也不好明。但他看到兒子又在那裏胡攪蠻纏,又把個好好的碗摔了,胡承嗣卻生氣了。
這碗是當年從胡承嗣他父親那裏繼承來的,東西倒不是很貴重,但卻是個老物什,用了幾十年了沒用壞,反而被這個敗家子給摔了。
胡承嗣又是心疼碗,又是急他兒子不明事理,氣的也要甩碗過去打,又舍不得。
胡承嗣放下碗剛掙紮著要起來教訓胡傳業,喉嚨卻又湧上一口老痰,胸口一悶,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這裏胡王氏又揉胸又捶背,半才把胡承嗣“搶救”過來。
胡承嗣老漢吐了一口痰後,開口就罵:
“忤逆子啊忤逆子!羞你先人呀!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筷子罵娘!我沒有你這號兒……”
看到父親氣得夠嗆,胡傳業也不敢啥了,點了一支煙又出去浪了。
後來,胡承嗣還是到鎮政府找人問了一下。果然,肖啟文要上的那個大學的四年學費,確實不是個數目。
胡承嗣就親自到肖家去談,他最多隻能出兩年的學費,多了就沒有了。
但肖桂英口咬的死死的,她隻能通過這個辦法給弟弟籌措學費了,不然就隻能賣窯賣地了。
胡家不行她就去張家、馬家、拓家、趙家……總之,不管誰要娶她,誰就要出他弟上大學的學費。
不僅要給,而且要一次性給完!
看到肖桂英不鬆口,胡承嗣隻能鬆口了,他這學費可以出,但一次性給不了四年的,可以一年一年的給。
但肖桂英不同意,討價還價了半,最後終於達成了協議:胡家出肖啟文上四年大學的全部學費,先一次性給兩年的,後兩年的再一年一給。而肖桂英嫁入胡家,做胡傳業的媳婦,沒有任何陪嫁。
為了防止兩方有人變卦,胡承嗣專門找了個可靠的保人,並立下了文書,雙方也都簽了字,摁了手印。
當然,這一切都是暗中進行的,他胡承嗣堂堂一村的書記,為了給兒子娶個婆姨,竟花了這麽大代價,好不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