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他們回來沒,好久攏屋
陳宮回到家時,是在中午十點四十分。
他推開大門,發現廚房裏有人影閃動,耳邊不時還傳來切菜的聲音。
把背簍從背上取下,雙手提著肩帶,輕輕的放在街簷上,避免“祭品”翻倒在背簍裏,弄髒了沒法吃。
確定背簍放穩後,陳宮走到水龍頭旁,打開水龍頭開關洗著被錢紙熏得有些發黃黑的右手,以及指甲縫隙中不心滴在手上的凝固了的蠟滴。
“宮娃,你敬神回來了?”郎澤芳手裏捏著菜刀,一身大紅罩衣,聽見響動,探出頭對著陳宮問道。
“嗯!”陳宮扭頭看向母親,回了一句:“老母,你在弄飯了?”
郎澤芳白了陳宮一眼,好像在嫌棄陳宮明知故問:“你看一下好多點了嘛,不弄飯,那等到中午吃飯,要好多點去了?”
她頓了頓,接著道:“我不煮,那個煮?還等到你回來你煮哇?那個曉得你上了山,好久下來?”
陳宮關了水龍頭,甩著雙手上的水滴,笑著回答:“又沒怪你煮早了,我就是問一下,等會兒我來炒菜,你把要炒的菜切好嘛!”
陳宮站在院子裏,四處看了看,又側耳聽了一下有沒有動靜,結果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他有些奇怪家裏並沒有繼父父女倆的蹤影,好像隻有老母一個人在家,他疑惑的看向郎澤芳。
“伍叔和朵兒呢?屋裏沒看到人喃?”
“在他那邊!”郎澤芳黑著臉,沒好氣道:“啥子都不幫到我弄,又不帶娃娃,朵兒又哭又鬧,我喊他把朵兒帶到他那邊去看電視去了,省得鬧得我心煩,做不到一點兒事情,那今中午都莫吃飯嘞!”
好嘛,你還嫌自己的女兒煩了,看她的表情,絕對和陳先伍又吵了架了。
陳宮笑笑,不置可否,轉移話題,問道:“今中午吃啥子?米飯蒸沒有?”
郎澤芳低著頭繼續切著青椒,頭都沒抬:“米飯早就蒸了,怕是都蒸好了!”
“吃啥子?今過年嘞,大年三十吃團圓飯,總是炒兩個菜,再煮個魚嘛!”
隨即,她又抱怨道:“煮多了又吃不完,剩下的就隻有倒去喂狗,我都不曉得怎麽做飯了!”
對於兩三個人的飯菜,這個女人都不知道怎麽煮了,少了不夠吃,多了又吃不完。
又都是不吃剩飯剩菜的,煮多了倒了實在是可惜。
陳宮笑著安慰:“那今中午都敞開肚皮吃嘛,年三十都不吃頓好的,怎麽得了!”
這句話可讓郎澤芳逮住陳宮的把柄了,她數落道:“你還好意思敞開肚皮吃,你伍叔喝了酒,就隻吃得到一碗米飯,你喃?”
她手裏切菜的動作沒停,瞪了陳宮一眼,這才繼續開口話:“你是喝不喝酒,現在都吃半碗米飯,吃那麽點“貓兒飲食”,你也不餓?”
對於陳宮這種飯量,郎澤芳不滿很久了,這麽高大的一個人,吃那麽點東西,像不像話嘛?
又沒克扣你的吃喝,你多吃點又咋個?
看你瘦得那個樣子,臉都脫形了!
母親的責怪,陳宮知道什麽意思,無非就是擔心自己的身體健康,但是我是真沒胃口啊!但不能駁了她的好意,他出口回答:“吃,怎麽不吃,能吃才是福,你看我今吃好多碗米飯,我還怕你飯蒸少了呢!”
“還怕你吃?”郎澤芳臉上露著笑,反譏道:“兒子,你有本事今中午,你一個人就把鍋裏的米飯吃完,我看你嘴巴有好神?”
也不等陳宮回答,她繼續用話擠兌著陳宮:“你要是吃不完,就莫在我麵前大話,我還不曉得你的飯量!”
郎澤芳完後,臉上露著怪笑,一臉不屑的看著陳宮。
要知道她今中午可是特意蒸了四盅大米,那可是有差不多四斤的量,那蒸出來的米飯,你一個人能吃完?
你怕是在跟我笑話。
陳宮見母親這副有恃無恐的模樣,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關鍵,準是今中午的米飯多蒸了。
他也不再跟郎澤芳“抬杠”,走到街簷上電飯煲旁,打開鍋蓋就看。
一股夾雜著香味的熱氣升起,撲鼻而來,暫時阻擋了陳宮的視線,等了四五秒,他才繼續往鍋裏看去。
嚇!再有三指都快滿了的鍋的米飯映在他的雙眼中,陳宮嘴角抽了抽,無語的蓋上了蓋子。
得,幸虧沒有放狠話,要是和母親打了賭,今下午他別想出門玩了!
“喃們樣?”郎澤芳見陳宮看過電飯煲裏的飯後不吭聲,得意問道:“你吃得完不?”
陳宮搖著頭,徹底服了:“吃不了,吃不了!”
“哼!看你還敢在我麵前裝大個不!”郎澤芳嗤笑一聲,又低頭切菜。
陳宮感覺到來自母親的“暴擊”,心裏吐了口老血,差點沒緩過氣。
算了,鬥不過她的。
陳宮站了一會兒,點了一支煙,含在嘴上,這才回過神把剛才放的背簍提到廚房裏。
裏麵的東西,今中午得吃了!
他彎著腰,把東西一件件往案台上放,一邊問道:“老母,你不是妹妹他們要回來過年得哇?都十一點了怎麽還沒回來?”
“他們到底好久攏屋,你打電話問沒得?”
妹妹嫁得遠,一年到頭就過年回來一次,陳宮怎能不問。
低頭站在菜櫈旁切菜的郎澤芳聽到陳宮的話後,皺了一下眉頭,不確定道:“我哪裏曉得他們好久攏屋?昨晚上他們十點鍾從淅川出發的嘞!”
“應該差不多要到了吧,他們趕回來吃中午飯嘞!”
陳宮點點頭,在心底算著時間,兩地之間的距離差不多一千公裏,開車應該也是要到了,妹妹一家可是四口,這菜……
“要得,那就多炒倆個菜嘛,他們要回來,慢陣不夠吃,才好笑了!”陳宮建議道。
“嗯,也是!”郎澤芳表示陳宮得對,點著頭讚同。
“那你就快點把雞宰成坨坨,等會我來拌個涼拌雞!”郎澤芳瞪了一眼站著旁邊的陳宮,吩咐道。
“要得,要得!”妹妹一家要回來,陳宮心裏高興,也沒在意母親對他的態度,滿口應著。
陳宮把衣袖往上捋了捋,在牆上取了個圍腰捆在腰上,拿起刀就動起手來。
廚房裏傳來“砰砰砰”的砍剁聲,和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鐵門兩側貼著嶄新的對聯,上麵透著墨水的味道。。
大大的福字倒貼在門上,門梁上掛著的大紅燈籠隨風飄蕩,一地的火炮紙屑,空氣中彌漫著火藥的香味。
這些氣味融合到一起,讓路過的人臉上都露著喜慶,這是過年的味道,是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