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力量暴走
他們連像樣的飯菜都不給我準備。我為了騙過肚子裏的饞蟲隻能靠在牆上睡覺。
半夢半醒時，遠方傳來腳步聲。
「陽大人，太危險了。現在的話還來的及，請您回去吧。」
「沒事的，而且她也很可憐…….」
那是與牢房不相稱的可愛聲音。
略帶一絲甜美的聲音令我醒來。
鐵柵欄的另一頭，能看見像是公主的美麗少女，以及大概是女官的女性身影。
女官拚命說服少女回頭，少女卻完全不肯聽。
「我想要和她好好談談……」
少女像在勸告女官般，開口說道。
「但是…….」
「這是聖女的命令。拜托，隻要一點時間就行，能讓我和她獨處嗎?」
而且，她都被這鎖成這個樣子了，沒問題的。少女如此說道。
「……我明白了。」
女官一臉不滿地從少女身邊離開。
「…….普蕾西亞小姐，你醒著嗎?」
少女──小陽戰戰兢兢地朝我搭話。
見我抬起頭的模樣，小陽不禁屏息。
「真的變成小孩子……」
「……」
「真可憐……是在魔界被做了很過分的事，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吧?」
對話到底是在怎樣的扭曲下才會變成這樣。
「沒有哦，我在魔界裏根本沒被做什麽。不如說，我在那裏反而過得更幸福。」
我的回答令小陽再次屏息。
像是完全沒想到能和我說話一樣。
咦…….這麽說來，我好像還是第一次和她認真交談。
雖然碰過幾次麵，但我光自己就自顧不暇了，根本沒有和她說話的餘裕。
「騙人……艾爾說普蕾西亞小姐在魔界受到相當殘酷的對待……」
「沒這回事。」
回答完，她便露出害怕的表情。
都怪我以前不太會說話。
「…….普蕾西亞小姐，在這裏的話就安全了。」
小陽一臉陰暗地說道。
不，比起安全…….反而更危險吧…….
「隻要成為艾爾達殿下的妻子，就能放心了。」
艾爾達殿下的妻子。
這句話真讓人不快。
「……我不想成為那個人的側室。我也不打算當聖女了。」
「…….欸?」
「我就是為了說這些才會來這裏。」
小陽愣了一下，接著便以看著可憐蟲的眼神看我。
「……果然跟殿下說的一樣。」
小陽嘟噥道。
「普蕾西亞小姐果然有點怪怪的……」
你說誰奇怪啊?
艾爾達殿下那家夥到底對小陽灌輸什麽。
小陽客氣地朝我笑了笑。
「普蕾西亞小姐……不，接下來請讓我稱呼你普蕾西亞。畢竟我們今後可是不相互合作不行的關係…….」
「……」
「但我還是想和普蕾西亞你搞好關係。彼此間相互不合什麽的，我覺得不太好。」
「……明明就因為你說謊的關係，才會害我遭到處刑。你還想和我搞好關係?」
聽到我這樣說，小陽的臉上滿是驚恐。
「那、那是…….」
「我還以為自己被小陽討厭了。真的沒有嗎?」
我也覺得自己的提問有點壞心眼。
但是，這就是我的真心話。
但我非常好奇。
小陽的心情。
因為我對小陽做了很過分的事…….
小陽看著我，微微垂下眉毛。
「………我認為普蕾西亞作為聖女的態度不太適當。」
「……」
「聖女好比是守護國民的母親。可是，你卻說『不想成為這種人』對吧?」
這麽說來，我好像有說過。
不如說，我每天都在說。
「對於自己說謊這件事，我真的非常抱歉。我當時隻是想讓殿下把你從聖女的職責中解放。但是，艾爾他直接對你處刑。」
那個人一直都在等著把我開除的機會。
「我知道自己就算道歉了，也沒辦法得到你的原諒。所以，作為代替，我今後會保護你。隻要你在這裏，就不會遇上任何可怕的事情。」
「……我在這裏的話，也隻會被當成礙事的家夥，這點你很清楚不是嗎?隻要不管我，我就能幸福。這樣不就好了嗎。」
「外麵的世界很危險吧?我不覺得和我同年，不諳世事的你能夠獨自生活。」
太失禮了。我沒這麽不諳世事好嗎……
再說了，我也不打算獨自生活。我已經有重要的人們了。
而且，小陽滿臉後悔地朝我開口。
「……如果隻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我會對未來感到不安。」
「為什麽?小陽的聖力不是比我還強嗎?」
「要是未來有更加強烈的魔物泛濫期到來…我一個人可能會撐不住。可能會導致許多人因此逝世。」
原來如此，所以才想要兩個人一起支撐啊。
的確，兩個人遠比一個人要好。更何況，這個國家僅依靠聖女一個人的製度也很奇怪。
但是，我已經不想再當聖女了。
比起讓我擔任聖女，為了讓每個人的責任減輕，從擁有魔力的人當中找出能擔負聖女職責的人反而比較好。
「我也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隻要彼此交互張開結界，就能減輕雙方的負擔，應該能像之前一樣順利……」
我沒有辦法一直張開結界……小陽開口說道。
「所以，我希望普蕾西亞不是作為聖女，而是以輔助我的形式作為殿下的第二位妻子。為了這個國家的人。」
「……」
「我………不能給你神聖額飾。因為、因為………」
小陽的肩膀顫抖，沒能說完後麵的話。
……非常感謝。
聽完之後，我徹底放心了。
我沒有任何想和那個男人結婚的想法。
最先浮現在腦海裏的是魔界裏的大家。
我想要待在他們身邊。
我已經決定好，要回到魔王大人身邊。
我已經明白了。自己雖然是在人類世界作為人類而生，但我肯定是在魔界誕生的存在。
雖然晚了點，但我終於找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啊，還有………」
小陽嘟噥道。
「那件事是騙人的。」
「欸?」
那件事是什麽?
「普蕾西亞，那個……你之所以會來這裏，就是因為孤兒院的院長?被當成人質對吧?」
「…….是這樣沒錯。」
小陽一臉焦躁。
「那是騙人的。」
「怎麽回事…….?」
我動搖的相當厲害。
已經沒有人質了?
這樣的話，這樣也行……
但是，小陽看著我的反應，鬆了口氣似地朝我開口。
「院長他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經去世了。」
「……」
「我聽說孤兒院好像也不在了。」
腦海一片空白。
「我聽說不是被艾爾處刑，而是自己過世……」
「為，什麽……?」
「那個，我聽說他是因為感冒惡化的緣故。神殿並設的孤兒院也因為預算的關係結束營運。」
臉色慘白。
指尖變得冰冷。
心髒的聲音好吵。
「對不起，艾爾說謊騙了你。我也覺得艾爾這樣做相當差勁……所以才想和你說。」
如貧血般，我的視野變得狹窄。
「我覺得用這種方式去束縛別人不太好。」
為什麽。
為什麽…….?
「我也很討厭這種事。」
我，因為，我是為了那個人。
「吶，這樣的話普蕾西亞就沒有掛心事了吧?人質什麽的都不在了，覺得討厭的事情就勇敢說出來吧。」
這十年來，
「在這裏的話，你絕對會很安全的。我會保護你的。」
我明明這麽努力了。
「艾爾雖然有說過要讓普蕾西亞的孩子作為我的近侍。不過，這實在是太不合理，太莫名其妙了對吧。」
我，
我。
「………好。」
「………欸?怎麽了?」
身體好燙。
心髒痛到不行，不斷敲響警鍾。
「……絕不，原諒!」
─啪嘰!
黑暗中響起微弱而尖銳的聲響。
宛如什麽東西裂開的金屬聲。
「……」
啪嘰、啪嘰…….
聲音不斷於黑暗中回響。
左胸像要燒起來般發燙。視野一明一暗，身體像是被自己以外的人奪取，嘴裏發出怨恨的聲音。
「不原諒……絕不原諒。我明明是為了交涉而來的。」
「你，在做……」
「已經無所謂了。」
視野變得模糊，眼淚緩緩落下。
啪!刑具伴隨一聲巨響直接壞掉。
「啊!?」
完全不明白發生什麽。
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自那之後，便傳來女孩子尖銳的悲鳴。
好像是出了什麽大事。
◆
視野突然變得一片漆黑。
──吶，我有說過吧?你其實想要複仇。
好像在哪有聽過這個聲音。
啊，對了。那是我在夢中聽過好幾次的聲音……
自黑暗中出現的，是一個令人到毛骨悚然的人型影子。
有種很久沒見到它的感覺。
──終於卸下自己的枷鎖了啊。
枷鎖?完全不明白它在說什麽……
──沒關係，別在意。你隻要麵對自己的心情做出選擇就行了。
喀啦喀啦的笑聲自黑暗中回響。
──好了，快想起你最重要的回憶。
它低語的瞬間，我的腦海裏浮現出像在燃燒的夕陽。
對了。
這是我在小時候和孤兒院的老師一起走過的路。
小時候，老師都會牽著我的手和我一起走在傍晚的路上。
就算我和其他的小孩子們吵架，他也會告誡、安慰我。
在我五歲被選為聖女時，他也抱持不安、寂寞，相當擔心我。
所以，我努力了十年。
身體的疼痛。
被各種人討厭。
獨自一人而感到寂寞。
即便如此，我還是為了不讓人因我而死，拚命努力。
然而，那些都是沒意義的。
果然，我這十年全都是謊言。
我都明白了。
魔界的人根本不是壞人。
而是比人類世界的文明更加進步、更加安定的世界。
人類世界所說的聖力，就是魔界所謂的神聖魔力。
隻要去找的話，人類世界也一定會有擁有神聖魔力的人在。
我也不需要去當聖女。
魔王大人是個溫柔的好人。
我這十年全都白費了。
滿是謊言的人生。
我還真蠢…….浪費這麽多時間。
也沒辦法重新獲得失去的孩童時代。
──吶，你很恨吧?
嗯，非常恨。
我恨死大家了。
騙子。
我最討厭了。
──那你想怎麽做?
它的聲音給人一種甜美誘惑的感覺。
如同要放聲大哭般，我開口大喊。
大家，都死一死算了。
影子露出扭曲的笑容。
──就如你所望，把大家給殺了。
◆
「救救我啊!」
好像有誰在呼喊。
我似乎踩著不穩的腳步。
那是占據我大半人生的地點。
身體擅自活動，在不知不覺間來到神殿。
真懷念。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周圍卻是一片通紅。
是殿下的聲音。還有小陽的聲音。
好像還說了什麽救救我。
但是，我不明白。
我在做什麽。
身體好奇怪。不能照自己所想的去做。
為什麽周圍一片通紅……?
我手裏握的又是什麽?
他們最後，看著我。
怪物。
如此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