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從龍之功
蘇牧野見葉鳳泠一直睡著,也沒叫她,自己躺去她身邊,跟著一塊睡。
半夜裏,葉鳳泠醒了,哼哼要喝水。
蘇牧野給她端著喝完,又從後吻上了她的背。葉鳳泠肩胛骨一下勾起,顫抖欲飛,她開始哭:“你鬆開我……嗚嗚……我要死了……”
背後親吻如雨密密,青絲散於被褥,蘇牧野如在她身上彈琴勾弦一般,悶笑出聲:“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你的蘇哥哥一點都沒盡興呢啊。”
葉鳳泠大哭:“你走開!”
身後聲音威脅她:“人我給你安排好了,你若是不信守承諾,我就毀約。”
葉鳳泠哭哭啼啼,腦子轉不過來,轉肩,正對上黑暗中的兩片唇。
……
這一次隻一回,就偃旗息鼓。
葉鳳泠渾身濕汗,窩在蘇牧野懷裏,黏黏噠噠問他:“……還有魯媽媽呢,不過她要來我這裏,回頭我自己去跟母親說。”
蘇牧野低頭親她:“確定不要我去說?”
葉鳳泠推開他,搖頭。她掙紮著要爬起沐浴,雙股顫顫繞過他,從床帳間爬出,手臂都微微發抖。蘇牧野欣賞了一會她腿軟的根本站不住的美妙樣子,笑了一聲上手抱起她,再次動手給她和他收拾。
睡之前,蘇牧野瞥葉鳳泠渾身上下吻痕,不動聲色地給兩人蓋好被子,摟著她甜甜蜜蜜睡去。
蘇牧野早晨又沒能練成劍,葉鳳泠拉著他追問蔣家情況。
葉鳳泠躺靠在蘇牧野胸膛上問:“蔣五公子會被如何處置?”葉鳳泠想起來那日吃涮鍋子的蔣若若。從來不表露真情實感的人,在說到蔣大夫人時,眼睛裏有水澤,開始她還以為是被熱氣薰的,後來她從蘇牧妤那裏聽來,蔣大夫人、蔣大老爺都自盡了。回想那時的蔣若若,葉鳳泠覺得很不好受。
蘇牧野把玩著葉鳳泠的頭發,淡淡地道:“蔣奉奉被貶為庶民,大概再過幾日就能放出來了。”這是他和二皇子努力多日的結果,也是為何他這幾日會這麽忙的原因。今上對蔣家的感情很複雜,尤其收到蔣若若送上的名單後。
也是看出今上難言心情,幾乎沒人願意趟渾水。二皇子和蘇牧野作為蔣斯傾學生,不忍蔣家真的不留人,他們想辦法走了王太師和鎮國公的路子,由這二位去跟今上吹耳邊風。
今上權衡利弊,又考慮到南詔和吐蕃的探子們,終於下定決心赦免蔣奉奉,隻是他削去蔣家所有世襲食邑,收繳一切財產,貶蔣奉奉為庶民,三代內不許入仕。
葉鳳泠聽著鬆了口氣,捂著胸口道,“總算留下命了,那蔣家其他人呢?”她比較關注蔣奉奉那位新婚不久的夫人。
“陳家小姐在入京後就拿出來了和離書,自行離開了。雖然陳家已倒,到底還有些根基和親屬,陳家小姐再嫁不難。至於別人,男的充軍,女的落入罪籍。蔣奉奉是因為大義滅親殺了老師,才得到特赦的。”蘇牧野道。
葉鳳泠聽的唏噓,柔柔握上蘇牧野的手。蘇牧野一定很不好受。他和蔣斯傾似乎一直遊離在敵友不分的絲線之上,有試探、有出手、有教學相長、更有彼此包庇,或者是蘇牧野想到最後再揭開蔣斯傾的麵紗,或者是他始終沒有想好到底揭不揭。
某種意義上,蔣斯傾是用生命最後給蘇牧野上了一課。
太陽東升西落,世界迎來晝夜溫差,萬物生長都有軌跡,也都有其發展變化的周期,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千年如一日的規律。國家朝代亦是如此。
創立、休養、繁榮、強盛、衰落、破敗、覆滅。
循環往複、周而複始。
龍椅上坐的人在變,廟堂外的百姓不變,百姓腳下的土地永遠沒有變,土地滋養孕育的文明更是賡續不滅。
文明如絲如線,穿起了曆史。真正高明的政治家,早就不再單純做謀士、做肱骨,而是成為文明的推動者,去縫合朝代和朝代之間的文明縫隙。
不在乎朝代更迭,隻在乎文明刻度。
政治家手裏,最初的武器是劍,後來的武器是思想。劍負責披荊斬棘,思想負責反骨洗髓。
高明的政治家,奸詐狡猾,無論是哪方勢力,能用則用,不能用則棄,內心世界沒有任何標準,又全是標準。
蔣斯傾也許不算忠誠的國朝臣子,但他一定是一位高明的政治家。他是第一位做到了遊離於國家之上的思想者,在他眼裏,這片土地不是有主之物,是誰有本事誰就能做老大的角逐之地。
誰能帶給這片土地更輝煌光明的未來,誰就能擁有它。
無論是國朝、還是番波斯國、南詔、吐蕃,都隻是蔣斯傾的棋子。強者是文明的選擇,而他蔣斯傾,終其一生隻追隨文明一詞,臣服於文明。
蘇牧野捫心自問,做不到蔣斯傾這份孤勇。正是因為看到了這裏,他才意識到自己和蔣斯傾之間真正的差距。
所有人都認為蔣斯傾曾經拋棄睦朝改投先皇是為保蔣家榮耀,隻有蔣斯傾自己知道,他始終沒有背棄過自己的理想,蔣家榮耀在他看來,不說一文不值也差不多。
而蔣斯傾會讓蔣奉奉殺了自己,會留蔣若若從今上手裏覓得一份生機,隻是因為他認為,應該有人繼續傳承他的理想。
蘇牧野會盡最大努力去救蔣奉奉,恰恰也因自己被老師的選擇震撼和觸動到。他做不到,不代表他不向往,他做不到至少可以去試試保留一顆火種。
也許火種會熄滅、也許火種會緩慢喚醒地下沉燼,隻要火種在,總還有份希望。
蘇牧野已經安排好,若今上實在不願放過蔣奉奉,他會讓人去劫獄,總要保蔣奉奉一條命。
廟堂未了思卿衣,中原風起拭青刀。
……
“也就是說蔣五公子又是一個人了?”葉鳳泠喃喃。
蘇牧野回神,他稍微一想,反應過來葉鳳泠這話的含義。他笑:“你又在想白靈了。蔣奉奉雖然貶為庶民,但這輩子估計都會活在監視下,誰嫁給他,都不會過的很舒服。”蔣若若比蔣奉奉好些,也有限。
葉鳳泠沉默了,她原想給西南的信中提一句蔣家事的,寫到一半筆頓,最後自己還是一句都沒提。
兩人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忽然,葉鳳泠想到什麽,瞄一眼垂著眼神的蘇牧野,傾身貼著蘇牧野道:“我問你個事啊,你要想告訴我就說,要不想說或不能告訴我就算了。”
蘇牧野撩眼皮,“你說。”
“我看最近者者居賬目裏,幾次抽走大筆錢財,我知道有部分你拿去打點西南跟來的那些軍兵,還有部分錢貼補了神機營的兄弟們,但為何還有一部分去向不明?”
葉鳳泠看到蘇牧野眼神變了,心裏一動,話沒停,“不僅如此,我還聽說最近東陽王府總有人偷偷往裏麵運東西,宮裏宮外都能看到聽到,卻無人議論。我想著……”葉鳳泠指了指天上。
蘇牧野不說話,嘴角勾著,就那麽笑眯眯瞧著她。
葉鳳泠:“身體雖然不能跟幾年前比,到底底子在,再十幾年是沒問題的。那時候二殿下也要三四十了。若是二殿下能接受登基倒是還好,就怕二殿下再犯軸。不用別的,就一直不成親可能就不行。”
蘇牧野挑眉笑道:“阿泠在我麵前真敢說啊。”
葉鳳泠撲入蘇牧野懷裏,嬌笑:“我還沒說完呢。你別打斷我。當初秦嫣突然和太子好上,我就覺得有些怪怪的。後來秦嫣竟能和葉鳳媛一塊嫁進東宮,就更奇。到現在,秦嫣快生產了。我想……”
三皇子這邊變成殘疾,未來子嗣目前還不好說,二皇子是這個樣子,東陽王雖然廢了,膝下可有兩個即將出世的皇孫,隻要有一個男嗣,好好長大。隻需十年,就能成為一個羽翼未豐、又不威脅世家的皇嗣……誰能掌控這個皇嗣,誰就有希望謀得從龍之功。也是因為想到蔣斯傾,葉鳳泠才突然福至心靈,想通了前後。
她心裏產生了一個極震驚的假設,原來蘇牧野早先就已經埋下了伏筆,站了隊了。世人皆以為他站二皇子,其實呢,他不止有二皇子一條路,他還給自己“創造”了一個皇位繼承人出來。從龍之功,任何臣子都抗拒不了的誘惑,在蘇牧野這裏,是主動安排,而非被動跟隨。
看著葉鳳泠震驚的眼神,蘇牧野也收斂了笑容,坐直身子,定定望葉鳳泠。
葉鳳泠在蘇牧野“吃人的眼神”裏,趕緊向後退,擺手,“哎呀,我都是瞎說的,咱們快起床了,我今日還有一大堆的事呢。”
葉鳳泠心虛地要去穿鞋,她試探到了蘇牧野的真實意圖,然而那麽一個瞬間,她竟害怕起來,怕自己被殺了滅口。
葉鳳泠:囧。
蘇牧野翻身壓住了葉鳳泠,咬著她的耳垂,低聲:“你還跟誰說過這些話?”
葉鳳泠趕緊辯白:“沒,誰都沒說過!我保證!”光跟他說,她都要被嚇死了。
蘇牧野掰開她抓著床沿的手指,拖回到床榻裏側,“咱們的兒子一定聰明極了。”
葉鳳泠:!!
想要聰明兒子,必須先把兒子生出來。葉鳳泠不知道蘇牧野怎麽像被施針刺到了興奮穴位一般,對她進行了慘無人道、滅絕人寰的新一輪打擊。擺弄來擺弄去,還要她墊枕頭玩,還要誇著哄著她來各種姿勢……
此次事件的結果,是葉鳳泠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日方能下來榻,然後她的“嬌弱”在蘇牧妤來找她被蘇牧野趕走後,又一次傳遍了蘇國公府。
蘇牧野是神清氣爽地再次出門了,葉鳳泠卻要忍受羞恥心折磨,她恨不能把蘇牧野大卸八塊,一塊一塊下油鍋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