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狗咬狗
許櫻將丫鬟們全都譴了出去,單手捂著肚子獨坐在窗邊,她上輩子太苦,這輩子把血緣親人看得比命還要重,母親楊氏如此,自己肚子里剛剛坐胎的孩兒更是如此,誰知樹欲靜而風不止,偏有人想要要她
孩兒的命,她雖面上平靜,心裡早就翻江蹈海一般,低頭瞧瞧自己的手,竟是抖個不停,若非是她昨晚忽覺渾身犯懶沒有沐浴便睡了,今日這孩兒怕是早已經不在了。
再說那梨香,她本也對梨香有些防備,見她性子敦厚,從不掐尖,做事也妥貼大方,雖說是近身伺候連成璧的,卻是謹守分寸,頗有長姐風範,聽說了她為了連成璧起誓一輩子不嫁人,也多了些敬佩。就算是經過了雞湯的事,她也無非是以為梨香也想做姨娘,這才除了麥穗,想著日後尋機問問連成璧的意思,他若是想收了梨香她也不攔著,若是不想收梨香,她找個上等的好人家把梨香嫁出去,也算是
全了主僕一場的情誼,卻不曾想她竟是包藏著禍心的!自己並未曾得罪過她,她為何要對自己下這般的毒手?難不成是她想要做姨娘?可若是想要做姨娘,更應該盼著她懷胎啊,她懷胎有孕無法伺候連成璧,必定會挑選通房,梨香雖年長,可勝在多年情誼,
只要連成璧肯,她必定不會阻攔。
難不成她想錯了,梨香不是為了連成璧?
想到這裡,她更想要親自問一問梨香這些事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正在這裡翻來覆去地胡思亂想,卻見翠菊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太太!太太!」
「怎麼了?」許櫻挑了挑眉。
「找著……找著梨香了……」
「她在哪兒?」她坐直了身子問道。
「她死了!」翠菊說完便哭了起來。
什麼?「她怎麼死的?死在哪兒了?」
「奴婢不知道,只是聽龍睛說有人叫嚷說再咱們家兩條街外有具女屍,他好奇跟著人群去看,見那人正是換上了民間衣裳的梨香,據說是被割喉的,流了好多血……」
許櫻怔愣了一下,坐回炕上,梨香竟然死了……她沒有逃遠,而是死在了兩條街外的巷子里?
連成璧回家之前去了錦衣衛衙門,也與之前他雇的江湖人議論了一番,他跟許櫻說得話更讓許櫻驚訝。「自從你說管仲明想是還沒落網,我就請了威武鏢局的老鏢頭做了中人,雇了十個江湖好手暗中護衛著咱們家,暗地裡又將管仲明的人頭懸賞提到了一千五百兩黃金,守在咱們家佐近守著他的江湖人不少,這些人也是知道了有血案,這才查覺管仲明竟在蓮花衚衕巷子口扮了足有兩個月的乞丐,因他裝得實在是像,這些江湖老手竟也沒有一個查覺,直到今天梨香死了,那個乞丐也不見了,這才有人起了疑心
。」「梨香竟然是……管仲明殺死的?」許櫻倒吸了一口涼氣,若是如此,她在連宅時疑心的將庫房裡的真品換成假貨的內奸豈非正是梨香?可若是梨香是內奸,她平日里經手連民璧的衣裳、飯食無數,想要害死
連成璧豈非易如反掌?更何況調包東西的銀子從上一世來看是在連成珏的手上,許櫻想了許久,總算想通了其中的關竅,「她不是管仲明的人,應該是連成珏的人。」連成璧點了點頭,「我知曉他與管仲明有些牽連,卻不曾想牽連得這般深,我想不通得是,梨香若是想要害我,我怕是早就死了……」這事兒他想起來也是后怕又痛心,這些年他唯一留在他身邊伺候的丫鬟只
有梨香,他對梨香雖無男女之情,卻真心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姐姐一般,卻沒想到她竟是包藏了禍心的。這也是為什麼許櫻一開始猜內奸的時候就沒往梨香身上猜的原因,可現在細想一想,上一世連成珏也是直到連成璧辭官回鄉四處遊山玩水時,才尋機殺了他的,連成珏機敏過人,他這般做頭一宗想必是因為他並未上族譜,若是除了連成璧,第一個受益的應該是趙氏養在身邊的假嫡子;第二宗是他見連成璧是讀書的坯子,若是出了官道必不會沾手商道,他無形中還多了一層保護,連家改換門庭於他也是極
有利的,畢竟他當時把連家當成自己的所有物;第三宗便是他自視甚高了,八成私底下覺得他若想取連成璧的性命,猶如探囊取物一般,早取晚取都一樣。「這也是你吉人自有天相的緣故。」許櫻心裡轉了這許多的念頭,並未全與連成璧說,她想得這些有些連成璧自己就能想到,有些卻是只有與連成珏鬥了半輩子的自己才能想到,她原以為許家險惡,嫁到連家才曉得,連家家大業大,其中險惡竟勝過許家無數倍,連成珏使出的那些計謀,許家的那些女子便是想一輩子也想不出來,自己若非對他知之甚詳,不知道要上過他多少次當,可這樣的惡人,總會有惡
人來磨的……「管仲明是去江南了。」
「此話怎講?」「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現下咱們曉得連成珏做了穆家的乘龍快婿,二叔也親自去與他見過面,管仲明曉得此事也並非是什麼奇事,他既是在蓮花衚衕下不得手,又連與自己同夥的梨香都殺了,想必是要遠
行,帶著女子十分不便……他既然現在被那麼多江湖人追殺,想必是缺錢也缺藏身之所,去找發達了的連成珏理所當然……」
連成璧點了點頭,「嗯,應是如此,難怪威武鏢局的老鏢頭說有些出了名的好手已然離京往南去了……」許櫻摸著肚子長出了一口氣,管仲明既然到了江南,便看他們狗咬狗吧,依著連成珏的性子,正在春風得意謀划東山再起之時,豈會容身邊多出了一個會壞他好事的管仲明?以管仲明的心黑手狠,若是連成珏未能盡依他所求,他又豈會放過管仲明?更不用說那些個沖著賞金而去的江湖人士了,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為了一千五百兩黃金,豈會放過管仲明?還有錦衣衛,他們可是早就將「管仲明」綁縛菜市
口問斬了,該領得功也盡數領了,若是再冒出來一個管仲明他們又該如何收場?必定會殺管仲明滅口,一了百了死無對證,到時候連成珏可還能倖免?
連成璧攬過許櫻的肩道,「姓管的既然追到了江南,就必定會有一番廝殺,不管如何,連成珏想要避居江南是不成了的,咱們夫妻靜觀其變吧。」許櫻沒想到連成璧竟與自己一樣的心思,握住他的手玩著他的手指頭,在他懷裡點了點頭,連成璧纖長的右手蓋住她一直摸著肚子的右手,「天大地大都沒有咱們孩兒大,咱們好好的在京里將養,到時候生
個白白胖胖的曾孫兒給老老太太,讓她高興,你看如何?」
「好。」許櫻聞著他身上夾雜著淡淡的書香、松墨香的體味,只覺得自己方才的煩燥害怕盡數得散了。
「說了這麼多煩心事,說件好事吧?」
「有何好事?」
「武景行要尚主了。」
「啊?」上一世可沒聽說過勇毅伯的兒子尚主啊,而且長公主們早已經出嫁,大公主今年才不過十歲,武景行如何尚主?「此為劉首輔親自做得紅媒,皇太后與皇上欣然應允,將安成公主下嫁武景行,公主年紀幼小,五年後再行完婚,另賜程家女為滕先行進公主府侍奉駙馬,此事萬事俱備只差皇上下明旨了。」連成璧言語間
頗替武景行高興,武景行這些年被有家不能歸,無非是因敏慧柔佳公主貪心勇毅伯的爵位,想替自己的次子博一個超品,文武百官雖未有人明言,私底下頗有詬病。想來是尚主之事是勇毅伯想出來的釜底抽薪之計,敏慧公主雖是皇上的親姑姑,安成公主卻是皇太后的親女兒,皇上的親姐姐,嫂子與小姑之間本就微妙,據說皇太后頗有些瞧不上敏慧公主的飛揚跋扈,
為妃子的時候還吃過她得虧,姑嫂間是面合心不合,豈會看著敏慧公主硬奪了自己女婿的爵位?
這樣的計謀雖是好計,可若非武景行立下奇功,一躍而為一等侍衛,成為皇上的心腹,勇毅伯怕也不敢提讓自己年近二十的兒子,尚剛滿十歲的公主這樣的事,更請不動劉首輔這樣的紅媒。許櫻瞧著替武景行高興的連成璧,心道上一世連成璧為了駙馬家人逼死佃戶,說得駙馬在金鑾殿上顏面盡失,安成公主找他算帳,他又說得安成公主暈倒;更有後來說死了被俘投降的武景行一事,這樣的
兩人配成了夫妻,不知這一世連成璧可會再招惹他們夫妻,想到這裡,她又忽然想起了為滕的程家女,「那程家女可是……」
「正是之前差點許給了連成珏的那位程六姑娘。」程家是內務府人家,別說陪嫁為滕,就算是做宮女侍奉於妃子身邊也非什麼鮮事,許櫻想到了上一世的連九夫人程氏,那樣清高倔強的女子,查覺了自己丈夫與伯父的醜事,憤而避入庵堂,年紀輕輕鬱郁
而終,真難說這一世的命運比起上一世,是好是壞。
「聽說是程家大太太親自去皇太后那裡請來的恩旨,皇太后本來是屬意另一家的姑娘的。」這想必是程家大太太茅氏思量許久的結果吧,她想要繼續做皇太后的心腹,就要十足誠意地替太後排憂解難,犧牲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程六姑娘與她又有何難?更不用說程家八成還高興能與勇毅伯府這樣
的世家「沾親帶故」呢。至於程六姑娘怎麼想,這些人是不會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