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已識真人

  “林居士，此毒已深入骨髓之中。即便老道能解你身上的毒，可此毒與你性命相連，毒滅，居士你也將走到盡頭。難解！難解！恕老道無能為力。”


  天一道長收回手掌，回到藤條椅上，連連晃頭道。


  聽得他這番話，坐在他身前的林武卻沒有任何失望甚至絕望的神色，而是如先前那樣雲淡風輕，頗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林武出生於行武之中，數十年來不知見慣了多少大風大浪，也不知有過多少次死裏逃生。生死一事，他早就看淡了。此次前來拜訪天一道長，也僅僅是抱著個試一試的心態罷了。哪怕心中稍有失望，也是人之常情罷了。他看淡了生死，並不代表他就願意安然接受死亡。世上讓他最放心不下的，不是林家，而是他身旁的孫女。


  “道長，請問老朽還有多少時日。”林武笑著問道。


  天一歎氣道：“以林居士的修為，勉強還能有一年性命。一年之後，任你修為再過，也得駕鶴西去。”


  “一年.……足夠了。”林武停頓片刻，平靜地回了一句。


  “林居士好氣魄。”


  “老朽隻是見慣了生死罷了，生死一事，早就看淡了。”


  然而林武能淡然處之，他身邊的林輕羽卻做不到。


  在來到天一觀前，林輕羽就為天一的“臭脾氣”極為不滿，而在先前後殿門前的“後來先到”更是讓她心中的怨氣再增一分。但想到這位天一道長是爺爺極為推崇的杏林國手。在爺爺的健康麵前，她什麽都能忍受。否則，她堂堂林家大小姐，素來就是個清冷高傲的美人，遇到他人這番態度，還會停留在這？

  此刻，聽到天一說爺爺隻剩下一年壽命，林輕羽瞬間就發起脾氣來。


  “道士，你說爺爺他.……他隻能活一年？”


  林輕羽麵無表情地走到天一身前，冰冷的聲音在這個後院裏回蕩著。


  天一點頭道：“不錯，一年之後，就是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了林居士。”


  “胡說.……你胡說！”


  “我不信！我不信爺爺他.……爺爺他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隻剩下一年.……”


  “.……騙人！一定是你這臭道士在騙人！”


  “你不是天一道長嗎？你不是神醫嗎？為什麽.……為什麽你連一個暗傷都治不好，連一個毒都解不了？！”


  “說啊！你不是很厲害嗎？！為什麽連我爺爺都救不了？！”


  林輕羽驟然喊出來，一聲聲都在質問著天一道長。


  淚水浸濕了她的眼眶，在見到天一的默不作聲後、微微搖頭後，她心中的恐懼與絕望再也掩蓋不住，如一個失去心愛洋娃娃的小女孩一樣，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著，全然沒了清冷女神的模樣。此刻，她不是林家的大小姐，隻是一個不願失去親人的女孩罷了。


  “道長請息怒，小羽她隻是憂心老朽。”林武微微一歎，上前朝著天一拱手一拜。


  “無妨。林小姐一片孝心，老道我自然看得出來。可惜了……”天一道長也不生氣，眼前這一幕，他見過太多太多了。人世間的生離死別，再淒苦的、再絕望的，他也曾遇到過。隻見他起身，來到林輕羽身前，抬手將她扶起：

  “林小姐，林居士此病隻是藥石無醫，卻也並非沒有解決之道。”


  林輕羽頂著通紅的雙眼，顫聲道：“道長，您.……您的意思是？”


  “道長？”


  林武好奇地看向他。


  天一道長撫須一笑，解釋道：“老道我相術第一、醫術第二、武道第三。林居士身上的毒，老道我單憑醫術與武道，是無能為力了。然而，林居士你是命不該絕啊！”


  “道長，此話何解？”林武問道。


  “在醫學上，林居士你確實隻剩下一年性命。但在相術上，林居士你卻是長壽之相。”天一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林居士，你將會有一番機緣。”


  “你若能將這機緣給抓住，那麽不僅林居士你能性命無憂，便是你海州林家，從此也是龍歸大海，天高地闊任你林家馳騁。”


  “那請問道長，這機緣在何處能尋得？”林武壓住心中的欣喜，聲音微微發顫。


  但天一的下一句話，卻如一盆冷水澆到林武和林輕羽身上。


  “能被道出來的機緣，就不是機緣了。機緣不可強求，而是緣到則到。世人多有機緣，可往往能握住機緣的人，又能有多少？而機緣一旦被道出，也隻是九分拙，一分巧罷了。”天一搖頭回絕了，但還是點醒一句：

  “機緣在龍山。”


  落下這一句話後，天一不待兩人開口，轉身就回到了房中。


  “道長，您還沒說……”林輕羽還想問下關乎機緣的事情，卻被林武給一手攔住了。


  林武沉聲道：“輕羽，不可打擾道長休息。”


  林輕羽悶悶道：“好吧。”
——

  林武拜別了天一道長，留下些許美酒後就帶著孫女和保鏢們離開了天一觀。


  下山路上，林輕羽問道：“爺爺您覺得道長說的機緣，會是真的嗎？”


  她是第一次見到天一道長，天一的事跡她也隻是從爺爺口中聽過罷了。天一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林輕羽不明白。因此在麵對天一時，她大多時候還是帶著懷疑的目光。更何況。“機緣”二字太過虛無縹緲，天一的一番話，和路邊攤上給人算命的神棍、江湖術士有區別嗎？


  “真的。”


  林武斬釘截鐵道：“因為天一道長根本就沒有撒謊的必要。我們林家雖然能在海州內位列十大世家之一，但在道長眼中，我和林家不過是道長他紅塵中的匆匆過客罷了。”


  “這樣啊.……”


  林輕羽低著頭走在山路上，她偷偷回頭瞧了眼天一觀，很想知道在天一道長、在顧長生眼中，她和爺爺還有林家，究竟算得上什麽？

  忽地，她口袋內的手機鈴聲響起。


  “嗯？”


  林輕羽打開一看，是玫瑰的來電。


  接通了電話後，許久林輕羽才緩緩收起手機，美眸中盡是不可置信。


  “輕羽？”


  林武見孫女神色很是不自然，擔憂地問了一句。


  “爺爺，你還知道我先前提到的少年武者嗎？”林輕羽咽了咽口中，在老者疑惑的目光中，強壓住心中的驚駭之情，不可置信道：


  “就在剛才，玫瑰她和我說……那個少年武者的名字是葉楓，在江海一中上學！”


  林武目光陡然一凝。


  葉楓、江海一中.……這幾個詞如果單單拎出來，他自然是毫不在意。


  然而如果將這兩個詞和一位上品武者聯係在一起呢？如果他在之前，就見到一位名叫葉楓的少年呢？如果那個少年就在江海市、就讀於江海一中呢？


  講這些聯係在一起，老爺子的心中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輕羽，你的意思是我們先前見到的少年，就是那位上品武者？”林武沉聲問道。


  “不會有錯的。”


  林輕羽深吸一口氣，徐徐道出玫瑰發現葉楓就是上品武者的事情經過，而後她猶豫了一下下，說道：

  “整個江海一中內，名字是葉楓的隻有一人。而那人，就和蘇先生一家住在一起。”


  “他們的家，就坐落在龍山小區……”


  林輕羽幽幽道出最後一句話。


  瞬間，林武終於徹底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