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三月內,勢取京師
「真擔心,索性潛入京城去把人給抓回來唄。」雁漠北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語氣有些沖。
夜鸞煌黯然攥緊了拳頭,身側氣息比先前更冷,卻沒分他一個眼神。
「她身子好嗎?夜臨風有無虧待她?」
紅纓搖頭道:「主子身子康健,未聽說抱恙在身,夜臨風對主子信賴有加,」她頓了一下,好言提醒,「命人收拾出仁康宮,供主子居住。」
「他想封后?」夜鸞煌瞬間聽明白了她的話外之意,臉廓愈發冷冽,「做夢!」
有他在一刻,夜臨風的心思就別想成真。
「喲呵,人家可是三媒六聘,迎了綰衣進門,他做了皇帝,綰衣不是皇后又能是什麼?」雁漠北見縫插針,哪疼往哪戳。
便是紅纓也察覺到了兩人間莫名的硝煙味,她佯裝不知,恭敬地取出信箋,遞給夜鸞煌。
「這是主子託付屬下交託給王爺的。」
展信一看,熟悉的秀娟小楷映入眼帘。
夜鸞煌冰封的面龐有些許緩和。
【夜臨風的人馬不日將離京前來見你,不論他傳了何等口信,切莫相信,速取城池,不可延誤軍機,另,他麾下兵馬,乃林榮廣昔日勢力,威海水師,你切記莫要中招,與他們打水戰】
信中大多是正事,唯信末,小提了句。
【勿念,盼歸】
指尖在這四字上輕輕摩擦著,似透過這字,看到了那人執筆寄書的身影。
幾許柔情染上眉梢,他小心翼翼地收好信函,沉聲道:「你稍等片刻,本王回信一封,捎帶回去。」
她既有法子將消息送出京城,自能將回信送至她的手裡。
夜鸞煌心中思念如潮,有滿腹的話想說,然,提筆后,竟遲遲不落。
「你寫是不寫?」雁漠北對他這副猶豫的樣兒很是不喜,「要不由我來代筆。」
反正他也有好些話,要叮囑綰衣。
聞言,夜鸞煌冷冷橫了他一眼,大手一揮,寫下了一行小字。
雁漠北好奇地探過頭去,想瞧瞧他寫了什麼。
眼神還未落到紙上,夜鸞煌就已搶先一步將信箋放入信封,遞給紅纓。
「切,裝什麼神秘?我還不想看呢。」他鬱悶的癟了癟嘴,重新直起身,走到矮几旁,拾起茶盞,飲茶消火。
「她的安危,拜託你們了。」夜鸞煌鄭重地託付道,筆挺的身軀緩緩彎了下去。
「王爺!」紅纓嚇了一跳,忙不迭側身避開,「這可使不得!」
她只是一個卑微的奴才,怎能受得起如此大禮?
夜鸞煌未理會她,執意將禮行完。
紅纓有些動容,肅了肅臉色,一本正經地說:「屬下會照顧好主子,絕不會讓主子受一點傷害。」
「多謝。」他扯出一抹笑,啞聲道。
紅纓沒在榆林城久待,把信貼身放好,就策馬離城去了。
夜鸞煌站在衙門外,怔怔看著她離去的方向。
「你當真要把綰衣的安危,交給京城裡的人?」雁漠北不知何時悄然踱步到他身旁,神色少見的嚴肅,「萬一夜臨風識破了她的意圖,知道她是為打聽朝堂的動靜,才回去的,那她的處境會變得十分危險。」
夜鸞煌神色一暗,薄唇用力抿緊。
「倒不如按我之前說的那樣,讓我回京,也好有個照應。」他武功高強,就算事情敗露,也能把人成功救走。
「她身邊有南楓和軒轅敖,若你再回去,人太多,反而有暴露的危險。」夜鸞煌回絕了他的提議。
師兄行事素來乖張,易意氣用事,稍有差池,只會壞事!
雙臂橫抱在胸前,雁漠北信誓旦旦的說:「你明知道她在做什麼!竟還由著她!要我說,乾脆把她帶出宮得了,反正憑你現在的兵力,即便沒有她在京城偷傳消息,照樣能把夜臨風打得滿地找牙。」
「你以為我不想這樣做么?」夜鸞煌側目朝他看來,苦笑道,「她執意如此,我能如何?」
他不是沒想過,將人帶走。
可這樣做會壞了她的全盤計劃!
「所以你就乾脆忍著,任由她隨心所欲?」雁漠北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佩服他。
「……」他緘默不語。
雁漠北狠狠剮了他一眼:「你這傻子!寵人那是你這樣寵的?」
「這是她的願望。」夜鸞煌艱難啟唇,「她是為減低我軍傷亡,方才會以身赴險。」
除了妥協,他別無辦法。「哼,那葯的效用你不是沒聽秦蘇講過,」雁漠北咬牙切齒的說,「服一粒,可呈喜脈,服用兩粒,會顯孕態,但每多服下一粒,就會對她的五臟多一分損傷,秦蘇整整給了她五顆葯,若是全部服下,她往後
再難懷有身孕了,你明不明白?」
氣息驀地一沉,他猛然閉上眼,靠著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強忍下心窩裡頓起的噬心之痛。
「三月內,我勢取京師。」
他不會讓綰衣的苦心白費,更不會讓事態演變到無法挽回的局面。
說罷,夜鸞煌頭也不回地步入衙門。
雁漠北張口欲喚他,還想再勸,忽地,一股異味傳入鼻息。
他心頭咯噔一下,忙垂目朝地上看去。
幾滴殷虹的血珠濺灑在青石路上。
憤慨的神色微微一怔,一股無力感湧上心窩。
他狠狠跺了跺腳,罵道:「傻子!一個兩個全是傻子!」
入夜,從京城快馬揚鞭趕來的一列騎兵抵達榆林城,求見夜鸞煌。
得知是京中人馬,夜鸞煌不僅沒見,更是吩咐康浩,將這些個侍衛處斬,其頭顱,則由騎兵送至京城,在城外數百米處,以弓箭射上城頭。
燈火通明的仁康宮裡,鳳綰衣再次以夜不能寐為由,把夜臨風請到了殿中。
「皇后的身子到底怎麼樣了?」夜臨風不悅地瞪著前來問診的太醫,「為何夜裡不能安睡?」
太醫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道:「回皇上,娘娘的頭疾,是平素思慮過重所致。」
「有什麼方子能治好她的病?」夜臨風懶得聽這些廢話,他只要人快點好起來。
鳳綰衣氣若遊絲的靠著床頭的玉枕,素手從幔子里探出,安撫般拍著他的手背,柔聲道:「皇上,你嚇著太醫了。」
「哼,連區區病症都醫治不好,朕養這些廢物有何用?」夜臨風狠狠瞪了太醫一眼。
布滿殺意的眼神,令太醫愈發惶恐,匍匐的身子不自覺顫了顫,連聲請罪。
「與太醫無關,是臣妾自個兒憂心太重。」鳳綰衣把過錯攬上身,毫不意外地接收到太醫感激的眼神。
在她的安撫下,夜臨風心頭的怒意可算是消了一些,煩悶的罷罷手:「下去煎藥,再治不好皇后,小心你的狗命。」
「是,是。」太醫連滾帶爬地退出寢宮。
人剛走,仁康宮外就迎來了一個不請自來的女人。
「皇上,」南楓遠遠就瞧見了進院的翡翠,提著衣擺步入內殿,躬身道:「箐竹宮的翡翠姑娘來了。」
夜臨風臉色一僵,下意識看向鳳綰衣。
今夜他處理完政務,本是想去箐竹宮見鳳卿卿。
林榮廣麾下的舊部,現朝堂正三品驍虎將軍在日前,調集了兩萬兵馬,正趕赴前線。
朝廷是用人之際,必須得依靠林家,不論他是否願意,都得對鳳卿卿禮遇三分,若非鳳綰衣半路截人,他這會兒早就到了箐竹宮。
「翡翠?她不是妹妹身邊的丫鬟嗎?」鳳綰衣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快點躺下,太醫說了,你這段日子需要靜養。」夜臨風幫了把手,嘴裡說著關切的話,末了,不忘向南楓拋出句,「沒見朕和皇後有話要說嗎?讓她滾。」
他一邊說,一邊留意著鳳綰衣的神態。
「這麼晚了,說不定她有急事要稟,」鳳綰衣善解人意地說,「還是見一見吧。」
夜臨風遲疑半響,才在她的執意下,妥協。
翡翠一路小跑來到殿中,福身行禮。
「奴婢拜見皇上、皇後娘娘。」
「你何故深夜前來本宮的仁康宮?可是妹妹那方出事了?」鳳綰衣細語輕聲地問道。
她笑得很是和善,如初春的潤雨,但翡翠卻分明感覺到一股不怒而威的壓迫感。
背脊微微一僵,她忙俯下身,避開鳳綰衣的眼神,垂目道:「主子方才吃過宵夜,有些鬧肚子,特意差奴婢前來,請太醫過去瞧一瞧。」
真要請太醫,她何不去太醫院,來仁康宮作甚?
鳳綰衣眼眸微閃,別有深意的目光撇向夜臨風,
後者尷尬地握拳輕咳,心裡有些惱怒。
這個鳳卿卿!找理由也不知找個好點兒的!
「妹妹也病了?」鳳綰衣驚呼道,「太醫剛走,本宮這就差人去請,皇上,您也跟著去看看,這病可大可小,千萬別落下病根。」
她大度的退讓,讓夜臨風十分受用。
他的皇后理應有如此胸懷。
「不急,朕等你睡下了,再……」
「皇上!」翡翠眼見事態有變,慌忙叫了聲,「主子她病得不輕,奴婢走時,主子已有吐相。」
若是不能把皇上請回去,主子定不會輕饒了她。
想到鳳卿卿懲罰人的手段,翡翠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夜臨風幾乎撐不住臉上的笑容,他何時去,什麼時候輪到一個下人過問?
「好了,皇上您就去吧,臣妾已經沒事兒了。」鳳綰衣溫柔的說著。
她越是這樣,越是讓夜臨風對鳳卿卿生憎。
好在他還記得以大局為重,勉強擠出了抹笑來,說:「朕去去就回。」
話剛落,殿外又有腳步聲傳至。
「皇上,」來人是負責京城安防的統長,他急急行了個禮,未等夜臨風宣他入殿,便大步邁入殿中,「城門急報,三日前派往前線面見逆賊的侍衛,被人斬首,頭顱遭人射上城頭。」
「你說什麼?」夜臨風腦中嗡地一下,雙眼突兀地瞪大。
「不止如此,卑職入宮前,接到消息,」統長咽了咽唾沫,吞吞吐吐的說,「齊州失守了。」兩則驚天噩耗,震懵了夜臨風,他俊朗的面龐不住抽搐著,神色一陣青一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