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動著身體,毫不畏懼我手中的定魂鈴,反而往我的方向湊上來。
我的手往後縮了些許,怒視著她。
她輕緩開口,似乎在嘲笑我,“你看,你不會殺我的。”
我在心裏偷偷罵了她幾句,不是因為我認慫,而是我根本打不過她。人要有自知之明,總不能次次以卵擊石吧。
“怎麽樣?故事精彩嗎?”
“你為什麽把我一個人關在這裏這麽久!”
我們兩人同時開口,她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而我氣得頭頂都快要冒煙了。
旗袍妖怪沒有出現的時候,我天天念叨著,不要讓我再見到她,要不然見一次打一次。可終於見到她的時候,又有些舍不得了,幾個月以來,沒有人能夠看看我,沒有一個人能夠聽見我說話,也無法奢求有人能夠與我交談。
我告訴自己,等她把我帶出去之後,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什麽故事!你把我帶到這個鬼地方來就是為了聽故事!你無不無聊!”我不解的衝她吼道,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天理了,幾個月的時間,如果是正常人早就被逼瘋了。還好從小我一個人野慣了,什麽地方沒有待過。
“我說過,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那個小鬼給殺了,還有看戲的機會?”她“扭頭”瞥了我一眼,複轉頭凝視著寧婉。
她沒有頭,我看不見她的神情,可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她身上彌漫出來的憂傷。
我收斂心神,不能被她的情感所影響,手中青色定魂鈴爆漲,幾乎要刺破她的胸口,“即使沒有你,我也不見得會死!趕緊把我放出去。你從一開始就滿口謊話,你說幫你一個忙就放我離開,我現在就是個鬼魂,連你都打不過,你還敢說得再不靠譜一些嗎?”
她靜靜的注視著連禕與寧婉,衣袂翻飛,並不打算搭理我。
她越是如此,我越是來氣。跑到她正麵,擋住她的視線,“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外頭有資質的人多了去了,你為什麽偏偏選擇我。”
她終於正眼“看”我。
“你是一個普通人?你連自己的優勢是什麽都不知道,難怪差點被一個小鬼弄死。”衣服怪物的語氣終於有了一絲起伏。
“優勢?”
“告訴你也無妨,如今的你還太過於渺小,連我的幻境都出不去,更別提替我完成夙願。定魂鈴在你的手上真是白白糟蹋了這麽好的東西!”她語氣中透著一股子嚴厲。
“你在說什麽?”我非常的不願意聽她的瘋言瘋語,可她所說的似乎與我有很大的關係。
我的實力不僅是現在這般模樣?那應該是怎麽一種模樣?我又不是妖族中人,天生神力,更不是冥界皇室,能夠毀天滅地。
我和這三千世界之中的許許多多的人一樣,普通到扔在人群中都不引人注意。令人不解的是,我不找他們,他們自會來找我。
“你還記得關押住我的那個錦盒?”她語氣平靜了下來。
那個質樸的盒子……我點頭,舔了下幹澀的唇,對那個盒子還是有點印象的。
待在這裏的孤寂時光,我一次次的回味來之前發生的事情,到底是發生了什麽,發衣服怪物給放出來了呢?百思不得其解。
“王翠為了關押我,無所不用其極,關了二十年又如何,我還不是照樣出來了。說起來,我出來還是多虧了你。如果沒有你純陰之身的血,我也沒有辦法如此輕鬆的解開封印在我身上的符咒。”
我陡然瞪大眼睛,茫然的盯著手指,手指上的傷口在幾個月的時光之中早已經結痂脫落,以至於現在完全看不出來,如果不是衣服怪物提起這件事,我早把血沾在她身上的事情忘到九霄之外了。
手腕是陰差陽錯下被連柔柔弄傷的,難道她與衣服妖怪是一夥的?
我稍稍往後退了幾步,連柔柔與我是死敵,哪一次不是要致我於死地。
可轉念一想,洛越澤應該是連柔柔的殺手鐧,她早已經派了洛越澤來殺我,得手的可能性十分的大,是衣服妖怪把我魂魄抽走,免了一死。
看樣子,他們兩人並沒有什麽直接的關係。可能隻是偶然。
“你……”
“你是想說我應該感激你?我救了你一命難道不是報答對你的救命之恩了嗎?”她冷冷“瞥”了我一眼,我立馬噤聲。
正如她說的。
我根本打不過她,萬一我把她惹怒,她再消失個幾個月,要去哪裏找人?
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低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手指撩撥著青色長劍下的鈴鐺。
“我們一命抵一命,我不欠你什麽東西,放我離開,我不會與你追究。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要做什麽,我不會插手。”我頗為大氣對她說道,雖然我答應放過你,那也要看沈冥答不答應。
如若是這麽簡單放過,哪裏對得起我這麽長時間以來的憤怒。先匡她把我放出去,之後該怎麽處理她,那是後話。
“他們之間的故事,你看明白了嗎?”衣服妖怪突然開口。
我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她們,指得是寧婉等人。
我皺眉,不在意的說道,“那些應該是過去發生的事情了吧,我們沒有辦法穿越時空,就算是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也無能為力改變。”
“對。”衣服妖怪難得認同我的看法,“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過去既然錯了這麽久,就不能夠讓它再錯下去了……”
從她身上飄起一陣煙霧,四周的景致變得模糊,就像是一張紙突然被揉成一團的模樣。
猝不及防的陷入黑暗之中。
我暗自攥緊拳頭,鐵定是她搞的鬼,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這一次會把我弄到什麽地方去。
濃重的黑暗之下,在不遠處有一點光亮,小得仿佛下一刻就會被四周的黑暗所吞沒。
我認定那個方向,堅定的往那裏走去。
光亮在慢慢的變大,從指甲蓋大小的光亮變為一人大小的光洞。
適應黑暗之後,突如其來的強光讓我很不適應。我伸手擋了下眼睛,再睜開眼時,又回到了那和噩夢一般的寧府。
我衝著四周喊了幾聲,“衣服妖怪,你未免也太變態了吧,你如果在的話,出來見我一麵,我保證不打死你。
明明聊得好好的,你為什麽要對我動手!別以為你躲起來,我就找不到你!如果我一輩子都被困在這個地方,我不惜整個別墅拆了,也一定會找到你的藏身之處!”
瓷器破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疑惑的回頭,是間小閣樓……
在寧家的三個月,我從來不知道寧府有一個這樣小巧的閣樓。
有細碎的聲音從裏頭傳出來,門是虛掩著的。
我走近兩步,推開虛掩著的房門。
鼻尖有濃重的血腥味,我的心猛得跳了下,很快鑽了進去。
最先看到的是一個娉婷的背影,及肩中長發電了蛋卷頭,金色旗袍,同花色的披肩……這背影……有些熟悉。
我的視線急忙往旁邊掠去,寧婉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被綁在床上。說是綁,用釘字更貼切一些。
雙手雙腳用嬰兒手臂粗細的釘子穿過,血流了滿床,滴滴啦啦的滴在地上,有一些落在了寧婉的紅色高跟鞋上,像是重新上了一層漆一般。
空間閉塞,放了一張一人大的床就已經顯得很擁擠了。
我繞過眼前的背影,見到是王翠的時候,我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王翠生了兩個孩子,一個連續,一個連柔柔,後來,他們都進了連家。
寧婉隻有一個孩子,那便是連修。
連修比連續還要小上一些。說明我之前看到的幻境,寧婉告知連禕王翠有孩子了,寧婉並沒有為難那個孩子,讓王翠成功的把孩子生了下來。
寧婉對王翠沒有趕盡殺絕,倒是王翠得勢之後,痛下殺手。
這是該有多大的仇啊……
寧婉如今的模樣多看兩眼都會做噩夢,我掩耳盜鈴似的把眼睛捂住,留一點指縫偷偷觀察他們。
地上有幾片碎玻璃,還有幾塊木板,看樣子,剛才的破碎聲就是從這裏發出的。
我蹲下身子,湊近了看,那是一個相框,一張相片被刮得支離破碎,隱約看出寧婉那張仙女的臉,再對比床上那個人……
我歎息一聲,打算認真看戲。
王翠尖銳的笑著,笑得我耳蝸疼,“寧婉,你怎麽都沒有想到你會有這麽一天吧?”
寧婉即使重傷著,依然優雅,烏黑長發散亂的鋪在床上,露出巴掌大的小臉,以前那張臉上總是會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現如今被折磨的能夠扯出一個表情都算是難能可貴的……
“人,怎麽能夠知道未來是如何的呢……”寧婉啞著嗓子說道。
我驚奇的多看了寧婉兩眼,不過多久沒見,總覺得寧婉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似乎比過去更加的沉穩。
我目光掃過掛在牆上的日記,猛地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