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最後的愛
我走到老豬的身邊,也跪在朱叔的身邊。此刻無法掩飾我內心的震驚,昨天晚上的時候,一切都還好好的,為什麽今天就天人兩隔了呢?
沒多久殯儀館的車開過來,將朱叔拉走了。我們一大群人跟著去了殯儀館。
整個過程中,老豬一句話都沒有說。
按照習俗,朱叔的葬禮要三天才能下葬。所以我對喬娜娜說,這幾天我要陪在老豬的身邊。
喬娜娜自然不會反對,她安慰了一下老豬,然後開車走了。
三天之後朱叔下葬,下葬那天,天空一直飄著小雨。
墓地選在了距離老豬家不太遠的小河邊。老豬跪在地上,哭的稀裏嘩啦。
直到那些親戚們都走了,老豬才緩緩地講出了那天晚上的事情經過。
那天晚上我走了之後,朱叔的腦子似乎特別的清醒。
老豬見他心情還不錯,就問他要不要一起喝點酒。
其實按照朱叔的病情來看,他是絕不能飲酒的。
“我當時就是見到我爸太眼饞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酒杯,我才忍不住讓他喝一杯的。”老豬說道,“他這一輩子,唯一的愛好就是喝酒,我真的沒有想到,僅僅是一杯酒而已,就釀成大禍!”
胖子和公雞安靜地坐在一旁,一句話都沒說。我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短暫的安靜過後,老豬忽然抬起頭來,“謝謝你們這幾天一直陪著我,大家都累了,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們兩個都回去吧。”我揚起臉來,“我陪著他就行了。”
胖子和公雞準備走的時候,門口卻傳來了一個聲音,“老豬,哥來晚了。”
我們全都站起來,隨後見到五毛神色哀傷地走了進來。
他進門之後,見到正廳中擺放著朱叔的遺像,噗通跪倒在地,一連磕了好幾個頭。
五毛涕泗橫流的樣子,讓我們都心中格外的難受。
我們幾個第一次喝酒的時候,就是在老豬家,那時候我們十六七歲的年紀,朱叔弄了幾個菜,把我們全都喝倒了。
五毛抱著院中的那棵大槐樹吐得哇哇叫。
曾經的一幕幕回映在腦海裏,讓我們更加的傷感。
哭了一會兒,勸了一會兒,五毛抹了一把眼淚說道,“你們不知道,我跟朱叔是最投緣的,我愛喝酒,經常偷偷來找他,估計老豬也不知道。”
這事兒我們確實不知道。
晚上的時候,我和五毛就擠在老豬家睡了。
“毛哥,你最近過得怎麽樣?”我問五毛。他要比我大一歲。
“我在燕城,跟著一老板,老板是開發商,有錢,出手闊綽,混得還行吧。”五毛講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傲的味道。
“老豬,你有什麽打算?”五毛問道。
五毛躺在中間,我躺在最裏麵,老豬躺在最外麵,我看不到老豬的表情。
“我不知道啊。”老豬歎了口氣。
父親的死亡,對老豬的打擊真的很大。就比如說愚公想要移山,可是,當天神真的把山移走的時候,愚公那種沒有目標,沒有方向的迷茫,是很難受的。
“跟我去燕城吧。”五毛說道,“哥有肉吃,絕對不會讓你喝湯。”
老豬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我知道,老豬是想去的。
因為,今天五毛進來之後,無論是從衣著還是從言談舉止的狀態,都顯示著他過的很不錯。
試想,張嘴就是出入各種夜店,開豪車,睡上千塊的女孩,這樣的話怎麽可能不會帶給我們衝擊力呢?
“老豬都答應過我,去我的修車鋪的。”我說道。
五毛扭過頭來,震驚地問道,“你不是剛出來嘛,這麽快就開了個修車鋪?”
“我給人打工啊。”我解釋道。
聞聽此言,五毛幹笑了兩聲,這兩聲幹笑在清寂的夜裏,顯得那麽的刺耳。
不過,我倒也沒在乎。
我最在乎的是老豬,我不希望他繼續混下去了。
老豬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他隻是當著我的麵,不好意思說罷了。
我搖了搖頭,翻過身,麵對著牆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五毛和老豬起床洗臉去了。我疊被子的時候,忽然發現枕頭下麵有一封信。
字跡寫的歪歪扭扭曲曲折折。但是,內容卻把我震撼住了。
因為,上麵寫的是:
兒子,見字如麵。
當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爸爸已經不在了。
年輕的時候,我把酒當成人生中的知己,凡是有不順心,不愉快的事情,我都會用酒來麻醉自己。
於是你媽丟下咱們走了,生意也黃了,隻能開著那輛破車討生活。
我希望你能成長起來,長成我心中的那個樣子,卻沒想到,我又得了病。
拖累了你四五年,每次看到你望著天空發呆的時候,我的心情就無比的沉痛,我不能給你你想要的,並且還在你的脖子上拴了一條繩子,將你死死地拴在了這個院子裏,哪裏都去不了,雖然是我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想來還是我欠你的太多。
能給你留下的,隻有這幾件破房子,真是慚愧,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怨恨我。
我走了,不過你要記住兩件事,第一件事,一定要走正路,不要觸犯法律,第二件事,等你結婚有了孩子,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我走了,希望你從今以後珍重。
落款,朱大武。
這封信帶給我的震撼,讓我一時間難以轉過彎來。
朱叔叔的死,根本就不是自己跌倒河裏去的,而是自殺!
他是不想拖累老豬,才走到這一步的!
這一刻,我並不想把這張紙給老豬看,因為,他看了之後會更加傷心。
可是,我又十分清楚,這封信我不能隱瞞。
我扭過頭去,看著正洗臉的老豬,“老豬,你過來,朱叔給你留下了一封信。”
老豬緩緩地轉過頭來,似乎沒有聽到我說什麽。
晃了晃手中的那張紙,“朱叔給你留下的。”
老豬顧不得擦臉,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我的麵前。
他雙手顫抖著將信看了一遍,臉上的水漬和眼淚吧嗒吧嗒掉在單薄的紙上,弄濕了大半頁。
“為什麽,這是為什麽!”老豬激動地問道。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