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不懼生死
滿朝文武心焦不已的時候,陳叔寶也在忙,他的心裡有副美人圖,一直想把它完美的呈現出來。
景陽殿中,陳叔寶對著張麗華畫了又畫。
「寡人要把你最美的一面畫出來,呈獻給世人看。」
張麗華斜靠在太妃椅上,妖艷的紅唇輕輕一勾,細長的眉角微微一揚,嬌艷嫵媚的笑容燦爛得像是揚州盛開的瓊花。
「皇上,你都畫了三天了,為什麼還是不滿意呢?」
陳叔寶搖了搖頭道:「畫了三天也沒畫出你那渾然天成的風流韻味,怎麼看都不滿意-——」
「皇上天天看著臣妾還沒看夠?為什麼一定要畫下了啊?」張麗華嘟起小嘴嬌嗔道。
「你的一顰一笑都深深鐫刻在寡人的心中,怎麼看都看不夠啊!」
說話間陳叔寶又添了幾筆,可還是不滿意,不得不停住了手。
看到陳叔寶停下了手中的畫筆,張麗華緩緩的走到龍案前,看著眼前那副美人圖問道:「皇上的丹青在大陳可算得上是一絕,這麼傳神的畫卷怎麼還不滿意,皇上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絕世之作?」
「畫得不好-——這幅畫有瑕疵——」陳叔寶說完就把龍案上的那副畫揉成了一團扔到了地上。
轉頭摟著張麗華的香肩笑道:「在愛妃的眼裡寡人做的什麼都是好的,可寡人的丹青有多麼糟糕自己心裡有數,放眼天下能把你的神韻畫出來的只有一個人。」
「誰?」張麗華聽了這話有點好奇。
「楊英-——南安寺中曾經救過你的那個四處遊歷的學子,後來賣身為奴進了宮中的那位-——」陳叔寶淡淡笑著說道。
陳叔寶的笑意溫和,看起來彷彿沒心沒肺一樣。可聽在張麗華的耳朵里卻如五雷轟頂,她臉上的嬌笑瞬間消失不見了,臉色蒼白,半晌才找到語言,低聲問道:「皇上看到他的畫了?」
「看到了,雖然愛妃藏得很深,可是寡人還是有辦法找到。」陳叔寶挑了挑自己的眉梢,彷彿一個天真的孩子在尋求表揚。
陳叔寶的臉上沒有一絲不虞的表情,可看在張麗華的眼裡卻如暴風驟雨般驚人:「皇上,你不要多想-——」
「愛妃,你怕什麼?你的那點小心思寡人其實早就知道,一直以來寡人都覺得愧疚於你,你能找個可心的人玩玩,寡人怎麼會怪罪於你呢?」
「-——」
張麗華一直都知道陳叔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昏庸無道,卻沒想到他會看得如此通透。
張麗華微微頓了頓,正色道:「皇上可是還有什麼話要跟臣妾說?」
「這個秘密寡人本來準備帶進棺材里去的,可是現在看來再不說沒有機會了。」陳叔寶笑了笑說道,臉上帶著一絲惋惜。
張麗華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寡人當年是怎麼坐上這個皇位的嗎?」陳叔寶的神情有些落寂,低聲問道。
這事張麗華曾聽無數人說起過,雖然不知道的不是很確切卻也了解了個大概。
「皇上是天命所歸,奉召登上的皇位。」張麗華隱下了一些不靠譜的傳聞,小心翼翼的答道。
「是的,當時我是太子,但卻不是作為國君的唯一人選,父皇的兒女很多,我為了登上這個皇位也曾殫精竭慮,躊躇滿志。」
張麗華靜靜的傾聽著陳叔寶的講述,雖然不明白今日他為何有如此多的感慨,可還是沒敢插話。
「當年父皇死的時候,我的腦子裡還裝著整個大陳的宏圖偉業,妄圖帶著自己的兄弟姐妹謀個光明的前途,可陳叔陵一刀把我砍醒了,我至今忘不了陳叔陵那雙脹滿血絲的雙眼和滴著鮮血的利刃-——」陳叔寶陷入了痛苦的回憶。
「他的嘴裡喊著『我要你死!』,他的眼神那麼狂熱那麼亢奮,彷彿我死了他就能得到這個帝位一樣,我的兄弟姐妹很多,當那刀落下來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挺身而出制止他。」
「啊!」張麗華被陳叔寶描繪的場面嚇得失口驚叫了一聲。
「不怕,最後陳叔慎看不過眼救了我,若是沒有他,我現在也許已經埋在地里化成一灘泥了,美酒,美色還沒等享受就死了,那可真是遺憾。」陳叔寶呵呵笑道。
「好在皇上福大命大。」張麗華感嘆道。
陳叔寶點了點頭:「我確實福大命大,脖子被人砍了幾刀之後竟然又活了過來,看到我不死不活的樣子,我那些兄弟們又開始蠢蠢欲動想要篡權奪位,讓他們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父皇給我留下了奇兵,憑著這股奇兵我坐穩了江山,憑著他們我可以盡享酒色財氣,可以花天酒地為所欲為。」
陳叔寶沒用再用寡人這個詞自謙,一直用『我』這個字在敘述,那氣氛彷彿是一對老夫妻在聊天一般。
「皇上又這麼好的條件,為什麼不振作起來把大陳治理好呢?」張麗華不解地問道。
「我為什麼要把大陳治理好?為了那些想讓我死的兄弟姐妹嗎?跟你說句實話,這個國家我早就不想要了,早在我被砍的那一刻我就不想要了-——」陳叔寶笑了,那笑容看起來有點凄涼。
「大隋已經攻過來了,你不怕嗎?」張麗華一臉憂慮的看著陳叔寶問道。
「不怕,我早在繼位之前就該死了,現在死已經算是賺了。」陳叔寶搖了搖頭道。
「皇上-——」張麗華感覺自己好像從來沒看透過陳叔寶一樣。
「你很好奇我今天為什麼跟你說這些?」陳叔寶看了張麗華一眼,一直混沌的眼神突然變得清明了許多。
張麗華沒有隱藏自己的心思,她點了點頭。
陳叔寶愛憐地摸了摸張麗華漆黑油亮的長發,聲音略有嘶啞地說道;「這些話我若是再不說,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
「你手裡的那股奇兵-——。」
張麗華還沒過夠現在這種奢華的生活,她在做著垂死的掙扎。
「沒有奇兵了,什麼都沒有了-——」陳叔寶的頭低了下來,聲音有點顫抖,心裡的恐懼竟然沒能掩飾住。
「皇上-——」張麗華想安慰一下陳叔寶,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就在這時,景陽殿外突然來一群人,黑壓壓的一片跪倒在了大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