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廂皇后在同自己的娘家人講話,這邊夕暉宮中,德妃也正同自己的嫂嫂和長姐說著。


  德妃的母親一子二女,在生罷德妃之後幾年得了急病死去,老公爺與德妃的母親感情甚篤,也就並未續弦,德妃的姐姐對於她來說也算是另一位母親了。


  德妃見長姐雖妝容整齊,卻說不出地有些愁緒在裡面,便問道:「長姐這些日子可是有什麼事情,怎麼看起來消瘦了許多?」


  德妃的長姐嫁與右相,右相姓楊,便稱楊氏。是正妻,卻是續弦,見德妃這樣問,未曾開口,眼圈卻紅了。


  德妃的嫂嫂秦氏無法,便說道:「娘娘身居深宮,有所不知,長姐嫁與右相,上面卻還有著一位一十五歲的女兒,名喚楊沐然。是之前的夫人留下來的,前些日子,右相的甥女去右相府小住,不知怎的,竟然將這位大小姐推下了水。雖說後來並無大礙,可前些日子這件事竟被些言官翻了出來,說右相治家不嚴,虐待親女,竟上了摺子去。雖說皇上並未說什麼,可是終究讓右相對長姐有些不滿,長姐這才心中才難受。」


  德妃聽后說道:「這與長姐有何關係?長姐為人心善,右相定是知曉的,不必過於憂心。」


  楊氏聽罷說道:「我心中知曉,只是難受罷了。」


  秦氏見狀又說道:「長姐放寬心,多想著些孩子們,便不難受了。說起來,這會兒皠兒與錚兒應是在一起吧。」


  楊氏與楊右丞婚後育有一子一女,女兒八歲,名喚楊沐嫣,今日因風寒並未帶入宮中。兒子五歲,名喚楊皠。秦氏與忠勇公婚後育有一子,名喚秦錚,今年七歲。表兄弟兩個常在一起玩耍。


  三人正說著話,秦錚便帶著楊皠進來給德妃請安,兩個孩子行完禮站起來后,看到楊皠的衣服上沾染了些泥土,德妃開口問道:「錚兒和皠兒方才是去何處玩耍了,怎的衣裳都弄髒了?」


  楊皠憋紅了小臉正想開口,秦錚看了他一眼搶先說道:「方才帶著阿皠準備從御花園那邊來給姑母請安,不成想在御花園中碰到了大皇子,三皇子和左相家的公子的楚公子,阿皠與楚公子起了些口角,恰好太子路過為我們解了圍。」


  秦錚話音剛落,楊皠便接上:「不是阿皠的錯,是那個姓楚的太囂張,若不是秦錚哥哥攔著,阿皠便狠狠地教訓他一頓。」


  楊氏聽完這句話,心中一怒:「你這孩子給我跪下,皇宮裡有你教訓人的份嗎?平日里教你的都是白教了嗎?你是想把你姨母也給連累了嗎?」


  楊皠被母親嚇住了,連忙跪下,秦錚也趕忙跟著跪下,德妃嘆了口氣:「都起來吧,皠兒年幼,做事總會衝動些,錚兒做的很好,兩個孩子都起來吧。」


  秦氏也忙把兩人扶起,說道:「你說是太子解了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秦錚回道:「方才楚公子一直纏著阿皠不放,加上兩位皇子在場,阿錚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虧得太子路過,說了幾句話,便讓我們兩個走了。」


  秦氏不解:「太子為何要為這兩個孩子解圍?」


  德妃抿了一口茶,笑道:「別看太子年幼,心裡卻是一等一的清楚,過些日子,皇上便要給太子和大皇子選伴讀,想著太子也是有意與錚兒的。」


  秦氏與楊氏點了點頭,德妃又讓暖杏帶著秦錚與楊皠下去再梳洗一番,便也到了開席的時候了。


  阿暖的滿月宴設在御花園旁的墨梅亭,公主不同皇子,一般是不用再在滿月時宴設群臣的,但阿暖是長公主,又是皇后所出,設宴也在情理之中。


  墨梅亭,顧名思義,亭周遍種梅花,這梅花是昱帝生母摯愛的花種,昱帝生母靜妃逝后,這亭子便很少使用,將阿暖的滿月宴擺在這裡,昱帝也是頗費了些心思。


  滿月宴上,昱帝向群臣宣布,長公主賜名君暖曦。


  下面的臣子也是小小地騷動了一番,君朝歷來公主的名字便是內務府擬好,皇后選定便是,皇上賜名可是極為少見的,這難不成也是想要敲打下近日朝中那些支持大皇子的聲音?再看楚妃,臉上的笑綳得極假,德妃倒是笑得一臉輕鬆,甚至帶著幾分喜氣。


  其實要阿暖講,這群人就是想太多,一個名字而已,犯的著這麼緊張么?

  阿暖的滿月宴便在群臣的腦補中過去了,昱帝當晚宿在了朝陽宮,德妃借口多日不見楊皠,甚是想念,將楊氏母子也留在了宮中。


  晚上,昱帝便在殿中逗弄阿暖,阿暖看著昱帝的手在自己臉上戳來戳去,腦子一抽,張口便咬住了昱帝的龍指。


  昱帝倒是被阿暖弄得愣了一下,他活了三十年,還沒有人敢這樣咬過自己的手指,但是小嬰孩的嘴裡濕濕軟軟的,連個小牙都沒有,吮得他真真有了種做父親的感覺。


  皇后在一旁看著,並未出聲打斷父女間這小小的溫情。


  夕暉宮中,德妃屏退了下人,只留著暖杏在殿中,與楊氏說著話。


  德妃讓暖杏端上花茶,說道:「長姐喝些花茶,省得夜間睡不著覺,這會兒可是沒有別人,你可好好與我講罷。」


  楊氏覺得妹妹貼心,眼圈又紅了,開口講道:「小妹你是知曉長姐為人的,對這個別人生的女兒雖不會如親生一般貼心,卻也還是過得去的。本是想著等這孩子及笄后,選個合適的人家嫁出去便好,她親娘的嫁妝全部都是她的,我再給她添置些,雖不說定是十里紅妝,卻也是不錯多少了。可誰想著出了這些事情,惹得夫君與我也生些嫌隙。」


  德妃心下明白,自己這個姐姐哪兒都好,性子卻是軟了些,還總是不願將人向壞處想。若不是當年父親覺得楊右丞府中無妾,前面留下來的只是個女兒,姐姐過門少些是非,怎麼會讓女兒嫁過去。現下只能自己多說些了:「出了這等事情,姐姐可是嚴令右相的下人們不許亂嚼舌根了?怎的能傳入言官們的耳朵中?」


  楊氏聽德妃這麼一說,也覺得奇怪:「平日里我對下人雖說不是嚴苛,卻也是無人敢亂說話的,怎的這次竟傳到了府外去?」


  德妃在宮中多年,對於女人的戰鬥力一向不會小覷,便又問道:「長姐府中這位大小姐的性子如何?」


  楊氏回道:「我嫁入楊府之時,這孩子只有五歲,這些年一直十分聽話,性子溫和,雖不是極為聰慧,可是也是知書達理的。嫣兒驕縱,有時做了些錯事,這孩子還攔著不讓我責罰,這等將楊府事故意傳出去的事情應是做不出的。」


  德妃笑了一聲:「長姐也要當心,這女孩子一及笄,自己便會開始考量嫁人的事情了。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什麼事可都是做的出的。」


  楊氏本對楊沐然未曾起疑,這會兒聽德妃這樣一講心中也是有了些疙瘩,便說道:「這些日子,我也注意她些罷。也不想著她能怎樣報答楊府,只是別養個白眼狼便好。」


  德妃看著自己姐姐也是有些傷感,連忙將話題移到了別處,姐妹兩個說了些別的事情,也就歇息了。


  次日,君熠來朝陽宮尋阿暖,皇后坐在一旁看著他逗弄著妹妹,問道:「熠兒也到了選伴讀的年紀,你是儲君,第一次是要選兩個伴讀的,璈兒穩重,母后想著讓他入宮陪你,熠兒可還有別的人選?」


  君熠放開手中拿著的逗弄阿暖的小物件,轉身一本正經地對皇后講:「阿熠也想著司璈表兄合適,另一人孩兒想選為忠勇公府的秦錚。」


  皇后笑道:「聽說昨日你在御花園解了秦錚與楊家那個孩子的圍,熠兒可不是隨便去管這些事情的孩子,那個秦錚應是不錯的吧。」


  君熠摸了摸頭,講道:「孩兒也是不願他們幾個在阿暖的滿月宴上鬧事,不過那個秦錚確實是舉止得體,談吐大方。」君熠頓了一下又說道:「當時大皇兄也在場,先鬧事的便是左相家的那個姓楚的,可是大皇兄卻是一言不發,孩兒想著他應是把伴讀定為楚方函了吧。」


  皇后見自己的兒子也是有所考量,心下甚慰,便說道:「熠兒說的很有道理,那母后便與你父皇商議,定下這兩人來。還有,與你大皇兄相處時定要尊敬兄長,卻也不要失了儲君應有的威嚴。」


  君熠連忙應下:「孩兒謹記。」


  阿暖聽著自己的母后與兄長的談話,忽然覺得自家這母子兩個戰鬥力真是極強,不過為什麼自己也能趕上這種長嫡相爭的戲碼?!攥了攥拳頭,想著自己也要為兄長的偉大事業獻出一份力量,然後,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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