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皇后回到朝陽宮中,立刻便去偏殿尋阿暖,看著阿暖在暖榻上睡著,才覺著心中稍稍心安些,又讓人告訴君熠晚間到朝陽宮用膳。
皇后定了定心緒,覺得瓊貴人之事透著些古怪,便讓寒青去太醫院傳容太醫,容太醫本名容樺,容府與司府世代相交,容燁對於朝陽宮之事也是極為上心的。
容燁到朝陽宮后,先為皇后請了平安脈,然後說道:「娘娘鳳體安康,尋微臣來可是有別的事情?」
皇后看著容燁問道:「你可知今日瓊貴人小產之事?」
容燁回話道:「微臣知曉。」
皇后嘆了口氣:「那依你看,這事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腳?」
容燁回話道:「王李二位太醫醫術也是極佳的,微臣聽聞瓊貴人這些日子頭暈嚴重,婦人孕中頭暈也是常事,這二位太醫應是也給了方子,方子太醫院都是存檔的,不會有太大的差錯,煎藥也是有人專門看著的,想必瓊貴人的心腹也是在的,應該不會出什麼紕漏。娘娘覺得問題出在了何處?」
皇后見容燁這樣說,又問道:「可是有什麼藥物會致人頭暈,而脈象不顯的?」
容燁想了一會兒說道:「微臣記著有一種極為罕見的藥材,名謂荊草,常人服之祛風散熱,可若是懷孕的婦人食用后便會頭暈無力,四肢酸麻,可是脈象上是完全不顯的,醫者也只會想著是孕中反應,這種荊草不會傷害胎兒,所以也算不上什麼大害之物,只是生於蜀地深山中,極難採摘,祛風散熱之物又多,採摘也是極不合算的,因此這種藥物極少見。」
皇后想起蔣林媛便是蜀州知州之女,便又問道:「這荊草只有蜀地可產嗎?」
容燁回話道:「只有蜀地可產。」
皇后又問:「若是你見了荊草,可能識出?」
容燁想了一下:「微臣只是幼年時見過一次,與常用於保胎葯中的川弓極為相似,不細看是看不出的,現下若是見到也應是能分辨的。」
皇后對容燁說:「你回太醫院去看看瓊貴人的方子中可有川弓,還有,太醫院應是還有瓊貴人未曾用完的藥劑,你去看看,若是發現了什麼便來告訴本宮即可。」
容燁聽后應下,然後便告辭退下了。
皇后看著容燁走後,便讓楓紅去看看阿暖是否醒了,若是醒了便抱來,楓紅知曉今日瓊貴人之事讓皇后心中不靜,想著公主能讓皇后心中好受些,腳下的步子走得極快。
寒青看著皇后,輕聲說道:「娘娘不必過於憂心,事情總會清楚的。」
皇后看著寒青,嘆了一口氣說道:「本宮不是為瓊貴人擔憂,本宮是惦念阿暖與君熠兩個孩子。這幾年宮中風波雖多,可是像今日之事卻是沒有的,左不過是一些爭寵的伎倆,無人敢隨意傷及龍子。自這次選秀以來,這後宮便隱隱不安分起來,無論如何,本宮定是要護得這兩個孩子周全。」
寒青知曉皇后愛子如命,並未說話,只在心裡默默地將太子和公主身邊的人又細細過了一遍。
皇后又喚了小得子過來,讓他找人盯著蔣美人的動靜,楓紅也抱了阿暖過來,阿暖看著皇後有些精神不振,忙伸手過去,皇后看著自己的女兒,心中也是暖了許多。
驚鴻閣中,蔣林媛正坐在自己的卧榻上,跟身旁的宮女梁燕說著話,臉色顯得有幾分蒼白,卻還是硬裝著鎮定。
這位蔣美人一邊攥著自己的帕子,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我並未想著傷著她腹中的孩子,那荊草只是讓人頭暈罷了,怎麼會這樣?」
梁燕看著自己的這位主子,只能暗嘆自己的命不好,卻也無法,只得對蔣美人說道:「主子莫慌,太醫不是也並未查出什麼嗎?主子眼下定要這件事撇得乾乾淨淨,萬萬不能讓人抓住一絲把柄。」
蔣林媛聽著梁燕這樣講,也算是鎮定了幾分,便讓梁燕將剩餘的荊草鎖起放好,然後又讓梁燕去太醫院尋那個自己收買了的小太監,讓他把剩餘的藥材全部銷毀。
梁燕聽了蔣林媛的話,領命退下,便往太醫院去了,可容燁早已提前一步找到了瓊貴人用藥的方子和剩下的藥材,蔣美人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小得子跟著梁燕到了太醫院,看著梁燕與太醫院中一個給藥房補藥的小太監說了會兒話,待梁燕走後,小得子便回朝陽宮向皇后回話去了。
恰好這會兒君熠也到了朝陽宮,皇后便給君熠講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小得子前來回話的時候君熠也在一旁聽著。
皇后看著君熠,心下有些感傷,七八歲的孩子若是在尋常人家還是在父母膝下撒嬌承歡的年齡,這孩子卻要早早地知曉這宮中的污穢之事,知曉人心險惡,世態炎涼。誰讓他是自己和昱帝的孩子,是要接手這個王朝的人。
皇后看著君熠小小的臉上凝重的神情,問道:「熠兒如何看?」
君熠回道:「這蔣美人為何要傷害瓊貴人的孩子,就算瓊貴人失了孩子,她又不會得到任何好處,若是暴露,豈不是得不償失?再說,蔣美人入宮未滿一年,能與瓊貴人結下什麼樣的怨仇,以至於下這樣的毒手?!」
皇后聽著兒子的話意,接著說道:「熠兒的意思是背後有人指使?」
君熠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說道:「熠兒不敢確定,只是覺得有些蹊蹺。」
皇后想了一想又對君熠說道:「若是蔣林媛並未想傷著瓊貴人腹中的孩子又如何?」
君熠不解,問道:「母後為何這般講?」
皇后對他解釋道:「這荊草只是致人眩暈,也許這蔣林媛只是想著讓瓊貴人不好過罷了。」
君熠聽皇后這樣講,又問道:「那這樣說來,瓊貴人流產是蔣美人也未意料到的,那幕後可是還有別人嗎?」
皇后摸了摸君熠的腦袋說道:「若是有別人,這幕後之人便應是得利之人,母后現下沒有證據,也是沒有辦法揪出這人的,即使蔣林媛說出些什麼,她的一面之辭終是難以讓眾人信服的。」
雖然早知道這宮中有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可是這次的事情讓君熠的心中也是有幾分難過,皇后看君熠的神情,知曉這孩子心下難受,便笑著和他說道:「熠兒不必憂心,母后心中有數,你且先去尋阿暖吧。」
君熠去尋阿暖,皇后則在這廂細細思索起了這件事情。
楓紅問皇后:「娘娘,您說若是有幕後之人,這幕後之人會是誰?」
皇后並未回答,只是說:「寒青,你覺得是誰?」
寒青想了一下,回話道:「奴婢想著,應該是楚妃。」
楓紅不解:「可是瓊貴人前些日子不是還在幫楚妃做事嗎?」
寒青看著楓紅,又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道:「你說,若是瓊貴人生下皇子,她定會為自己的孩子多加考慮,楚妃的事情她還會不會盡心儘力?」
皇后看著楓紅那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著說道:「這宮中的女人,一旦有了孩子,時時刻刻便會想著為自己的孩子留些後路,楚妃生養了兩位皇子,這一點她看得最透徹,若真是楚妃謀划此事,她還真是找了個順手好使的匕首,真是一點兒血也沒沾到自己身上去。」
皇后也不願今日一直糾纏在這件事情上,便起身尋君熠與阿暖去了。
阿暖現在正是剛剛開始走路的時候,雖然已經有了二十多年走路的人生經驗,但是想要控制這個一歲多的身子還真是個難事兒,身旁總是得圍著幾個宮女和嬤嬤,隨時看著這位小祖宗,一有想要摔倒的傾向便立馬上前抱起。
可是這會兒,看護阿暖走路的變成了阿暖的哥哥太子殿下,這位爺還不許宮女和嬤嬤上前,非要自己教導阿暖走路,看著年歲不大的太子殿下看護著年歲更小的公主,公主走路還是晃晃悠悠的,阿暖走一步便似踩在了這些宮女的心尖上似的。
君熠覺得自己的妹妹是聰慧而強壯的,他認為那些老嬤嬤的方法是束縛了阿暖,於是他將阿暖放在偏殿中央,幫助阿暖站好后便迅速後退,在兩米之外向著阿暖深情呼喚:「阿暖,快來尋哥哥!」
阿暖看著君熠那張正太臉,真是想一拳把他給打扁了,自己的兩條腿根本不聽使喚好嗎?!還到你那邊去,你是想讓你妹妹爬過去嗎?!
於是阿暖採取了一種曲線救國的方法,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下,雙手撐地蹭了過去。
君熠看著阿暖奇異的行進方式,先是一愣然後又將阿暖放回原處,語重心長地對阿暖講:「阿暖,你要走過來,用兩條腿走過來,不是坐在地上蹭過來。」
阿暖看著君熠,站了一小會兒,二話不說就又坐在了地上,君熠正準備再去調整一下阿暖的姿勢,這姑娘一下子躺到了地上,反正有地毯,地上也是不涼的。
正當君熠準備過去抱起自己的懶妹妹時,皇後來了,看見阿暖的樣子張口便問:「你們是怎麼侍候的,怎麼能讓公主躺在地上?秋日寒涼,公主若是有恙你們可擔待得起?!」
君熠聽到皇后的聲音,趕忙說道:「是孩兒不讓她們上前的,孩兒想教阿暖走路,可是阿暖也太憊懶了些,竟然躺下了。」
皇后聽君熠這樣說,再看看賴在地上的阿暖,真是哭笑不得:「既是如此,熠兒先把阿暖抱起來吧,省得著涼了。」
阿暖聽君熠說自己憊懶,哼了一聲,翻了個身子,背朝著君熠,皇后看著阿暖這幅樣子,又打趣道:「阿暖是能聽懂你說話了,誰讓你說她憊懶的,這會兒便是不想理你了。」
君熠看著阿暖這幅樣子,便開始手忙腳亂地哄道:「阿暖乖啊,阿暖一點兒都不懶,阿暖最聽話了,哥哥才是個憊懶的人。地上涼,哥哥抱你起來吧。」
阿暖聽君熠這樣說,滿足地眯起了小眼兒,伸手讓君熠把自己抱了起來。
皇后看著這兩個孩子,心下只有止不住的滿足與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