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好色之徒
“等——”
薛海娘微掀眼瞼,烏色雙睫濃而密,輕顫著,薄唇輕啟,吐出輕卻莫名沉重有力的一個字。
“前朝與後宮盤根錯節,勢力息息相關,如今馬家已見落魄之勢,梁家愈發勢大,朝野之上無人能敵,我們隻需等,等到終有一日梁家壽終的那一日。”
梁白柔忽覺腦海一道警鍾敲響,微張著小口愣愣地瞅著麵前薄施粉黛的人兒,一時間好似失去了思考與駁斥的能力。
她甚至未曾去深思,何以這與她一般同是深閨女子出身之人,竟會曉得那波詭雲譎,男兒所掌控下的朝野之事。
梨花木門似是響起一道輕響。
梁白柔恍過神來,方才對外道了句。“可是清風?進來吧。”
不比尋常輕盈的腳步聲,來人許是因著身形略顯臃腫而顯得步伐稍微沉重了些。
乳母邁著謹慎的小步而來,在梁白柔身前俯身叩拜,“奴婢叩見德妃娘娘,德妃娘娘萬安。”
梁白柔微微端坐身子,莞爾一笑,“你服侍小皇子也辛苦了,且這又不是宮中,無需這般多禮。”
乳母起身,仍是低著頭訕訕笑道:“終歸是要的……這,小皇子到了該喂奶的時辰了,奴婢可否抱著小皇子出去?”
梁白柔搖頭,側過頭看向裏屋,“不必了,便去裏屋吧,屏風擋著即可。”
乳母頷首,邁著小步上前將小皇子抱起便往裏屋走去。
直至那乳母略顯臃腫碩大的身軀漸漸消失於屏風之後,薛海娘才從她身上收回視線。
“這乳母便是宮裏頭送來那一批的其中一人?”薛海娘冷不丁問道。
梁白柔雖不知她所問何意,卻仍是答道:“是的。我瞧著她話不多,人瞧著也算耿直,便將她留下。”說著,又是若有所思道:“瞅著她豐滿,由著她喂養小皇子,待日後小皇子身子也能健壯些。”
宮裏頭的孩子,生得聰慧雖要緊,可身子骨強健更是要緊,否則如何防的過宮中數不清的明刀暗箭。
薛海娘不語,仍是瞅著那裏屋愣神,良久,那幽灰色的瞳仁掠過一道暗芒。
約莫一刻鍾上下,裏頭一陣斷斷續續的嬰孩啼哭聲後,乳母才從裏屋走了出來。
衣衫已然經過一番整理,絲毫未見淩亂。
那乳母許是仍惦記著梁白柔方才那番無需多禮,此次果真是不曾對她俯首叩拜,欠身施了一禮後便道:“奴婢晚些時辰再來喂養小皇子。若德妃娘娘無事吩咐,奴婢這便先下去了。”
梁白柔仍是莞爾輕笑,“有勞乳母。”
待乳母走後,薛海娘才揚唇笑笑,隻是這笑意卻是不達眼底,“這乳母走後,屋裏頭的空氣也清新了許多……”
梁白柔被她這無厘頭一句說得有些莫名,張口便問:“海娘是何意?”
薛海娘答非所問:“看來梁姐姐的嗅覺不如海娘來得靈敏呢。”
反倒叫梁白柔愈發不解。
薛海娘又道:“梁姐姐隻需往下瞧著便是。”
夜涼如水,天幕如墨。
禪房內,仍在坐月子的梁白柔今兒好似比往日還要乏倦,剛用過晚膳便道是渾身酸軟,困意襲來,是而,薛海娘便知會清風伺候過梁白柔沐浴後,將人安置在塌上。
今夜仍是清風守著外間,薛海娘守著裏間。
明滅燭火躍動,屋裏頭空蕩而漆黑,鴉雀無聲,莫名予人一股滲入骨子裏的寒意。
還未到下半夜,守著外間的清風便打起了盹兒,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著,眼皮上下打架,顯然是一副困乏到極致的模樣。
吱呀一聲,梨花木門被輕輕推開,薛海娘輕手輕腳走出,對守著外間的清風道:“快別打盹兒了,娘娘方才醒來說是餓了,我記著晚膳過後在廚房做的蓮子羹還放在灶頭溫著,你且去端了來。”
清風一時間睡意全無,忙起身應了聲‘是’便轉身離去。
廚房距離禪房不遠,即便清風困乏至極,卻也用不到一刻鍾便端著蓮子羹回來。薛海娘接過她手中的食盒,打了個哈欠又吩咐道:“將這門口的紅燈籠熄了吧,然後你將這蓮子羹端進去便可回去歇著了。”
清風倒也遵從,踮起腳尖將紅燈籠吹滅後,又接過薛海娘手中的食盒,走了進去。薛海娘隨後關上門。
待清風再出來時,已是低著頭不斷打著哈欠,邁著踉踉蹌蹌的步伐朝隔間走去,準備安寢。
此時夜深,周遭靜得可怕,盡是深秋裏的風呼嘯而過的聲音,沙沙作響。
緊閉的窗牖忽然叫人輕輕推開,緊接著,又悄悄合上,如此係列動作,無需一呼吸便已完成,可見行動之人的手腳是如何敏捷。
屋內並未燃燭,耳邊也僅剩下人進入夢鄉後的均勻呼吸聲。
來人邁著故作輕盈的步伐聲,熟門熟路地越過屏風,朝裏屋走去。
紗幔曳地,隱約可見一人側躺塌上,蓋著厚重被褥,背朝外,臉朝內。
而那貴妃榻上,則是躺著一嬌小玲瓏的倩影,微微蜷縮著,亦是臉朝內,蒙著厚重被褥,熟睡著。
來人輕手輕腳地靠近床榻,輕輕掀開床幔,直勾勾地盯著那側躺著背朝外的人兒,半晌後,他將床幔卷起固定。
屋內昏暗一片,以至於瞧不清是何情形。
薛海娘隻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脫衣聲,麵色逐漸發青。
半晌後,那窸窣聲停下,薛海娘正欲傾耳細聽,然下一秒,一道強而有力的臂膀便是一把就將她覆在身上的厚重棉被掀起。
薛海娘眼疾手快,一把抽出早已備好的鎮紙,拿捏好角度,重重的敲擊在那來犯之人的額上,隻聽見一聲痛呼。
“來人呐,來人呐——”粗狂中夾雜著痛楚的聲線響起。
薛海娘微怔,這原是她的台詞,如今卻從別人口中呼出。
她又是重重一下敲在那人額上,緊接著伸出一腳踹中其腹部,將其撂倒在地。
那人似是不甘心般,爬到外間,於門外,扯開嗓子對外大吼道:“來人呐,救命啊。”
尾隨而來的薛海娘恨得咬牙切齒,如今總算是曉得此人是何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