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雒陽之行
作為洛陽八關之一的孟津，本應是防守極其嚴密的地方，但是此時卻並無多少人，從茅津順流而下的王零一群幾十人扮作富商給了負責駐守的人一些好處，便順利到了孟津。這裏與十年前已經大不相同，昔日的繁華之景不餘一成，但人數還是不少。
劉言錫安排的地方還不錯，距離市集並不遠，不怎麽出眾，但裏麵已經基本清掃過了，暫時住下還是可以的。這裏距離王零以前的住所要遠的多，以前住的地方太過貧困，此時更是連房頂都已經沒了。
不過劉筠依舊想去看看，所以第二日他們就來到了這個小院子，這個院子比想象中的還要小，十幾人進入便顯得擁擠。而打鐵爐子也占了不小的空間，一大一小兩個爐子可以說明當時的景象，不過並沒有發現鐵器，因為當時離開的時候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了。
王零拉住了想往屋內跑的劉筠，這些土牆此時都已經腐壞，很有可能坍塌，王零帶了幾個人拆掉了周邊的土牆，裏麵的器物就顯示了出來，一張床榻，一張桌子，幾個木墩樣子的凳子東倒西歪。
“你們當時就住在這樣的房子裏？”劉公皺著眉頭走到那裏，伸手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塵。
“也沒在這裏待多長時間！”王零不在意地說道，那張桌子上有著明顯的刮削痕跡，是為了消除王零以前在上麵的亂塗亂畫。
“就一張床你們怎麽睡啊？”劉筠的注意力總是在別的地方。
“將就著睡啊！那時候我們才十歲左右，阿翁睡最外麵，我倆睡裏麵！”王零想起了以前的事，耐心地解釋道。
“你們那麽早就睡一起了！”劉筠說話的語氣帶著一點不滿。
“比這還要更早，我記得阿翁說過我剛出生沒多久我倆就睡一起了！”王零說著給了劉筠一個爆栗。
“筠兒，別胡鬧了！”劉公笑著看著他們。
“都說了，這裏沒什麽好看的吧！”王零說著，眼神卻不經意瞟到了不遠處的牆角，那裏幾株植物此刻已經爬滿了牆壁。
“也不是沒有什麽別的收獲，”王零笑著從地上撿起幾隻已經幹癟的黃瓜，“你們認得這是什麽嗎？”
“胡瓜嗎？隻是和山裏的不太一樣！”孫禮疑問道。
“是，這是我托師父拿到的第一份種子！山上那些是後來漸漸挑選良種幾代才推廣的，和這些已經有不同了！生命力是挺強的，幾年不見倒是長這麽大了！”
“哦？你那麽小就知道要收集這些了麽？”劉公問道，走到牆邊，那些葉子此時已經完全變黃。
“隻是他一直想吃這些，還有什麽土豆，西紅柿什麽的，這些現在他雖然不提了，但我都還記得呢！”唐雨咯咯笑道。
“這些說不定國庫裏有，但我也不報什麽大的希望。我聽說王莽那時曾差人出海，他們帶回來的東西說不定有什麽可用之物？”王零絲毫不在意被揭老底，反正他們也不知道這些是什麽。對這些東西，王零早已不報什麽希望了，遠在天邊的東西，不親自去跑估計臨死都吃不上。
不過去長安和來雒陽，王零心裏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希望能看到一些奇珍異寶吧！長安的武庫裏除了兵器，書和那三樣寶物外幾乎沒有別的東西，那些被誤認成種子的東西其實隻是糧食灑了而已。
這個破地方沒待多長時間，也沒什麽好看的，眾人也隻是看了看王零小時候的生活條件。對於他們這些大部分都衣食無憂的人來說，也是一種新奇的感受。
外麵的人活的遠比想象之中還要艱辛，而山裏也隻是解決了可以吃飽這個問題。雖然大規模種麻，但是缺口仍然很大，而且一大半還要用來造紙，山內大部分的資源全部用來換取布帛，可是地盤太大，人口太多，僅甄家的運輸完全滿足不了。所以這次王零的目的還有一個，就是找到棉花這種產物，王零可以肯定大漢絲綢之路開辟之後肯定有部分種子流入中原，隻是沒有發現其作用被閑置或被拋棄，導致到現在甚至連木字旁的“棉”字都沒有。如果此次依然沒有找到，那就隻能自己組商隊西行了！
孟津這裏還有很多人的原因主要是渡口，普通人很容易在這裏找到活幹，而且黃河大鯉魚肥美，在旱荒之際也能勉強糊口，而且這裏一般都有軍隊駐守，所以治安也可以確保，算是一處比較好的安身之所，劉公也漸漸理解為何他們會在此生活一年時間了。
衛覬三人的加入並沒有什麽大的區別，隻是多加了幾雙碗筷，多布置一間屋舍而已。劉公很不解為何他會接受王零的邀請，或許隻是單純地出於氣惱。王零前些天夜裏也和衛覬私下談過這些事，因為王零也有些吃驚，他雖然在宴上看出了他眼神裏的疲憊，但是對於這麽直接地答應還是有些疑慮。隻是衛覬說了句：“衛家已經不是我的衛家了！”
“衛家沒了你，兩年之內必分崩離析！柳氏會扶植他的兒子成為新的家主，而其他人會在各世家慫恿下掠奪利益，會以女子不能掌權之由，甚至我曾經散布的那些謠言會被他們重新拉出來作為攻擊柳氏的證據。但柳氏是個能人，她雖能穩下來，卻穩不了人心，衛家會分裂，各宗會帶著自己的人遠離河東之地，最後隻留汝弟之子一支衛氏留在河東依附河東柳氏。”王零盯著衛覬的眼神，他漸漸喜歡這種玩弄人心的感覺。
衛覬的眼神時而憤怒時而悲傷，最終還是化為一聲長歎，恭敬地對著王零拜了一拜：“我輸了，所以懇請先生放過他們一次。”
“你沒輸，相反你贏了，放下了困擾你十幾年的事不更輕鬆了一些，要不然怎麽會現在連個孩子都沒有？而且並不是我不放過他們，而是他們自己會拆掉你們祖輩數十上百年來的積攢。”王零笑道。
“你……”衛覬吃驚地看著王零，這些私房事他怎麽會知道。
“不用擔心，你好好跟著我們，除了會背上一個反賊的罪名外，其他一切我都包了，當然生子還要你自己努力，我倒是可以給你配幾副藥，隻要你不怕像衛仲道一樣早死的話。”王零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隻是一個小插曲，因為他們幾個人來了半個月卻感覺很難融入，所以必備的思想工作還是要做的。
孟津隻是一個轉移的地方，所以在這裏布置花了不少時間，緊接著眾人就朝著雒陽城前進。雒陽的守軍基本上都在各個關口，所以對說是來祭祀的隊伍，剩下的那些人並沒有過多阻攔。
當然他們阻攔也是無用的，城牆到處都是缺口，年久失修在加上無人維護，黝黑的城牆滿目瘡痍。
王零見到這個畫麵不禁喃喃自語道:“若問古今興廢事，請君隻看雒陽城。”王零在漢末自認為見過的堅城已經不少了，鄴城，薊縣，長城，長安城，安邑城各有千秋，但是唯有雒陽城這個場麵讓他頗為感觸。
“這又是誰的詩？”劉公笑問。
“司馬光！”
“河內司馬氏？”衛覬第一次當眾問了個問題。
“不，和他家八竿子打不著，隻是一個砸缸的！”王零很隨意地說著，沒有駐足再看那副景象。
城內更是荒無人煙，護城河沒有洛河水的灌入也早已幹涸，王零帶人找了許久，才從一個廢墟內找到了一口井，但是王零卻又不敢喝，誰知道下麵是不是死過人。隨著車隊攜帶的水隻夠三日之需，所以，三日後必須要回，在安排好所有的哨探後，身邊也基本上隻有自己人了。
第一站去的是城外的太學遺址，說是遺址此時也不太真切，因為基本上什麽都不剩了。唯一保存還比較完整的也是王零他們此行最大的目的—熹平石經還矗立在那裏。
接下來就是所有人的忙碌，多達二十萬餘字的熹平石經，這二十餘人平均每人要抄寫萬餘字，就連王零這種字寫的不好的都要上陣。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而除了抄寫，墨老還帶著兩個徒弟準備臨摹拓印，回山之後要仿造。
這件事從正午一直持續到夜裏，眾人都沒有要走的意思，最積極的還是劉公和衛覬兩人，王零無奈隻好將那些哨探召回，在這裏臨時搭建營帳。一直到第二日晚，才抄寫完了完整的儒家七經《魯詩》《尚書》《周易》《春秋》《公羊傳》《儀禮》《論語》。而此時臨摹的還不足一半，於是所有人再次集中精神幫忙。
這三天的時間完全消耗在了這上麵，不過也是好事，城外取水也方便一些，雒水的水質也不錯，燒開後也可以喝的下去，至少沒什麽心裏陰影。
在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後，劉公仔細地盯著這個熹平石經，說道:“子餘，要不我們把它們砸了帶回去吧！”
“太重了，若要保留完整恐怕過河時船都要翻了！”王零撇了撇嘴，這個想法王零自然也想過，但是無法實施還不如把這些留給後人。
“說的也是，隻是可惜了！”
沒有多長時間，王零他們帶著所有人徑直奔向南宮，這些大殿並沒有被大火所焚毀。堅實的地基加上高大的房梁，縱使火勢再大，這座宏偉的宮殿也沒有坍塌。
推開已經許久未被打開的大門，“吱呀~”這聲響似乎在提示著在場所有人他們要進去的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就連曾經來過一次的劉公都心情複雜。
走進其中，王零首先看到的是位於其頂的那個巨大雕塑，雖然在光線下明暗不定，他能依稀分辨出那是龍，隻是這種龍和王零印象中那種五爪金龍不太一樣，黑紅相間的顏色給人肅殺的感覺。
但是卻差了一點，王零感覺很不舒服，就像未點睛的龍。
“眼眶之中本來是兩顆巨大的寶珠，龍爪中還有一顆更大的，但是現在都沒有了！”劉公的聲音顫抖著，不是害怕，而是悲傷。
王零往前走，雷恩跟隨在他身後，空曠的大堂內腳步聲分外明晰，時而會有老鼠流竄出來，除了柱子上的雕塑其他東西都沒有了，甚至連皇帝的座位都被拆了。王零很失望，他還想比較一下這個龍椅和印象中影視劇的龍椅有何差別。
這裏本來是南宮最大的德陽殿，也是皇帝會見群臣之所，王零幾乎沒見過這麽大的宮殿，比之印象中紫禁城的太和殿還要大。
“南宮，始建於周公之時，秦呂不韋於此地大興土木，擴建至此。高祖五年，初定都於此地，高祖論三傑之事便發生在此地。而後光武中興正式定都於此，另修建北宮與之對應，兩宮通過朱雀門以禦道相連。”劉公在給那些人講述著這裏的曆史，但王零並不關心。
雖然是挺震撼的，但是卻沒有不虛此生的感覺。裏麵劉公又在臨時考校著孫禮的知識，王零沒多呆，而是去看女兒去了，馬車就停留在殿外，受限於階梯，所以讓她們在裏麵歇息。
馬車裏的幾位女子的說笑聲並不大，王零到了附近後咳了兩聲，說笑聲戛然而止，唐雨拉開窗簾，兩個小女孩兒正扒在上麵喊：“父親！父親！”王零笑著將她們從窗口抱出，霜露一人揪著王零一邊的耳朵喊。
“你們也出來轉轉吧！這次來這裏找了一個好的時機，若是不見見這雒陽城，下次來誰知道何年何月了？”王零勸她們。她們不知道為什麽，說什麽也不願意進去，但是王零這麽說了，她們總算是願意了，在二十多名女兵的簇擁下開始逛這個龐大的園林。
王零來的正是時候，皇宮裏早已被掠奪的幹幹淨淨，但是五年的無人問津倒是使得植物瘋長，而王零要找的東西也是很顯眼，如果是夏天來那就更好了。
冬天現在除了冷，王零還得每一株草都要拔出來仔細分辨是不是某種稀有的藥材。不過還好，王零想要的東西，真的找到了，不僅如此，除了棉花的植株，包括花生，葡萄甚至一些不是本地的樹木，王零甚至想把他們都帶走。那些準備的花盆誰知道竟然不夠用，不過這些也就夠了。
在回孟津的過程中，高高興興的王零收到了意料之中的一封信，卻收到了一個意外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