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玉璃的身孕已足了四月,詢雖為竟其位分,但早已下了旨意,許她貴人的用度。皇后雖說心中有些不悅,但面上還是淡淡的。倒也如此的過了十數日。


  卻是這一日,玉璃只覺乏累,歇了午覺后,只覺泱泱的。便坐在軟榻上,這在閉目養神,卻聞得殿外的太監尖利的聲音,道:「齊貴嬪娘娘到,周良人到。」


  玉璃只忙睜開眼,對身邊奴才道:「快去請她們進來。」再讓喜兒去奉上些茶水瓜果。見到齊貴嬪進來,饒是在永安宮,因著齊貴嬪乃是正二品的位分,玉璃也只得起身行禮,齊貴嬪身邊的周良人倒是一臉溫婉可人的樣子,只怯生生的對玉璃行禮。


  行禮后,玉璃復坐下,只笑道:「齊貴嬪娘娘初次入宮到如今也有數年了,容貌還是這般標緻,當真是令嬪妾生羨。」


  齊貴嬪只是安坐在椅上,碧羅紗衣里隱約透出豐潤潔白的肌膚,縷金線的月白暗花抹胸平添嬌媚之色,她只是倨傲道:「本宮多謝張容華了,倒是話又說話回來,本宮也未曾被打入冷宮,只在這宮裡得享富貴,自然是不會見老的。倒是張容華在冷宮待了幾年,想必也是受了不少的罪。」


  這話是有些挑釁的意味的,她身邊的周良人想必是膽子極小的,聞了此言,只低頭不語,玉璃見了,只是微微泛起一個冷笑,道:「嬪妾雖入了冷宮四年,不過好在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且嬪妾如今已有了端懿帝姬,且現下又有了身孕,還怕來日沒有福氣么?倒是齊貴嬪自選秀進宮以來,已有甚久,怎的如今膝下尚無子息,看來宮中傳言所言非虛啊。」


  齊貴嬪聞言后,臉色微微發青,顯然就要作色,只低沉道:「什麼傳言,還望張容華說與本宮聽聽。」


  張容華似笑非笑的看著齊貴嬪,只道:「嬪妾原想著不過是些閑話罷了,既然齊貴嬪要聽,那麼嬪妾索性就說了罷,嬪妾只聽聞在嬪妾入了冷宮這些年裡,似乎宮裡皇上最寵愛的便是宋昭儀與婉貴嬪,二人可謂是寵冠後宮。」


  齊貴嬪只道:「原是這話,皇上寵誰自然是咱們這些做妃妾的管不著的。但本宮縱然不得寵,但本宮到底是正二品的貴嬪,張容華只不過是個正四品的容華,憑你怎樣得寵,難道還能越過了本宮的頭上去。」


  玉璃只不理會她,對著她身邊的周良人笑道:「本宮早就聽人說周良人溫婉秀麗,今日見了果真是如此。」


  周良人忙起身福了一禮,滿面含笑道:「嬪妾多謝張容華謬讚。論起姿色艷麗,宮中有誰能及得張容華呢?」


  齊貴嬪聞言后,只微微冷笑道:「周良人今日也真是會說話啊,對著一個才從冷宮裡出來的人也這樣奉承的,本宮平日見你在儲秀宮裡似個鋸了嘴的葫蘆一樣,誰知倒是小看你了。」


  周良人聞言,知道齊貴嬪性子又上來,見她是儲秀宮的主位,不敢與她爭辯,只怯生生道:「貴嬪娘娘別生氣,嬪妾也會是實話實說而已。」


  玉璃只冷眼旁觀,眼見齊貴嬪被周良人這一句氣的說不出話來,只笑道:「貴嬪娘娘今日有興緻來嬪妾宮裡坐坐,怎的竟與自己宮裡的人也過不去,倒是讓人笑話了。」


  大夏王朝後宮中正二品貴嬪的位分也能做一宮主位,而其餘與之同住一宮的妃嬪,則要聽從一宮主位的教導,凡事都要聽主位的安排。


  玉璃只細眼瞧著齊貴嬪與周良人,只怕周良人的父親周松溪乃是禮部侍郎的官職,與仁惠太后的兄弟宋代溪交好,而齊貴嬪的父親文守恆乃是戶部尚書,與昭惠太后的兄長上官明乃是一黨,因著這層關係,周良人礙於位分的關係,面上對齊貴嬪較為尊敬,但暗裡只怕早已生了不少嫌隙。玉璃受過仁惠太后的恩惠,故幫著周良人多些。


  玉璃只假意笑道:「周良人到底也是無理,齊貴嬪在宮裡好歹是貴嬪的位子,你怎可對她不敬,便是皇上再寵愛你,你也要顧及著宮裡的宮規。」


  此話乃是幫著周良人來暗諷齊貴嬪不得寵,周良人聞言,只是底氣稍稍足了,只對玉璃展眉一笑。


  齊貴嬪臉上到底擱不住,含了一絲譏誚的冷笑,緩緩道:「本宮瞧著周良人這般模樣倒像是在儲秀宮委屈了你似的,你若是想來永安宮與張容華同住,本宮明日便去回了皇后,將你挪到這永安宮便是,也省得你做出這般諂媚的模樣來丟人現眼。」


  周良人聞言只泣道:「貴嬪娘娘冤枉嬪妾了,嬪妾住儲秀宮住的好好的,還來永安宮作甚。」


  齊貴嬪只冷冷道:「周良人方才巴結張容華的腔調倒是一板一眼的。本宮還以為你是瞧著永安宮皇上來的勤,想著來了永安宮沾點張容華的光,也能多見上皇上幾面了。」


  周良人哭的愈加傷心,鬢上的東菱玉纏絲曲簪也隨著微微顫動,只道:「嬪妾沾張容華的光作甚,皇上每隔十餘日也還是會來儲秀宮一次的。對嬪妾也是足夠了。」


  這一席話倒是逗得玉璃身邊的宮女都不住掩嘴笑了,齊貴嬪氣極,只起身便走了。


  玉璃也不叫人去追,只對殿中的周良人道:「好端端的周良人何故惹得齊貴嬪生氣,好歹她是儲秀宮的主位。」


  周良人只委屈道:「嬪妾怎敢啊,自嬪妾入了儲秀宮,齊貴嬪事事都要拿出主位的款兒來,嬪妾原想著與她爭辯一二,奈何她是貴嬪,又有皇后給她撐腰,便是她身邊的宮女也時常給嬪妾臉色。嬪妾當真是有苦說不出啊。」


  玉璃只輕輕笑道:「按著周良人的意思,莫不是周良人當真想到本宮的永安宮來。本宮只怕皇后不許啊。」


  周良人靠的近了些,只道:「嬪妾知道張容華與宋昭儀交好,現下宋昭儀協理六宮,嬪妾只求張容華與宋昭儀說上一說,許了嬪妾到張容華的永安宮來,再不然讓嬪妾去坤華宮也成,那坤華宮原是先前敬和貴妃的居所,裡頭極是殿宇廣闊,只住了閔修儀與沈才人。」


  玉璃只溫然一笑,道:「既是周良人與本宮這樣說了,本宮只擇日與宋昭儀說一說此事便是。」


  周良人只無奈道:「若是此事能成,嬪妾當好生感激張容華了。」


  玉璃只笑道:「本宮也只是瞧著與周良人投緣,所以才幫了周良人這個忙,算不得什麼的。」


  周良人只低聲道:「既是如此,嬪妾倒是想起了一事,張容華上回有孕的時候,嬪妾只隱約發覺似乎每日早晨齊貴嬪都會打發她身邊的宮女去內醫院一趟,嬪妾只以為是齊貴嬪身子不適,有一日早晨,嬪妾好心問候她,誰知齊貴嬪竟將嬪妾罵了一通,嬪妾心裡氣不過,便叫貼身的宮女第二日去跟蹤齊貴嬪派出去的宮女,只聽她回來說,齊貴嬪是讓那個宮女去太醫院盯著熬藥的太監,給張容華的補藥里加了一味薏米仁。」


  玉璃心下駭然,臉上仍舊不懂聲色,淡淡道:「然後呢?」


  周良人復道:「隨後嬪妾還怕齊貴嬪責罵又不敢去問她是為何,只是將此事記在了心裡,今日才得了機會告知張容華。」


  玉璃以手支頤,淺笑道:「本宮多謝周良人相告,本宮會為周良人一事儘力的。」


  周良人不假思索道:「只時勞煩張容華了,嬪妾原想著親自去求宋昭儀,但宋昭儀與齊貴嬪交好,只怕此事不成,所以只能來求張容華了。」


  玉璃聞了,只覺愈發奇怪,道:「宋昭儀不曾與齊貴嬪交好,別的本宮不敢妄議,只是宋昭儀素來不喜歡齊貴嬪性子淺薄,所以二人是斷斷不會交好的。」


  周良人只道:「怎會?嬪妾數次看見宋昭儀身邊的王尚儀出入儲秀宮,有一次嬪妾看見王尚儀來了儲秀宮后,齊貴嬪只恐旁人看見,忙將她請進了內殿,過不多久就連皇後身邊的宮女雲翳也來了,嬪妾只瞧著熱鬧。卻又不敢去打擾。」


  玉璃只森然道:「王尚儀出入儲秀宮的事,你可看的真切,統共有幾次了?」


  周良人道:「嬪妾看的仔細,卻是王尚儀,嬪妾自進宮以來,她統共也來了儲秀宮不下十次。」


  玉璃只對周良人低聲道:「今日你與本宮所言之事,萬萬不能傳將出去。」


  周良人忙點頭稱是,隨後周良人便告退了。


  待得周良人走後,玉璃細細回想,心下恰如烏雲散開,立時清明,只在臉上不住冷笑,心下早已有了計較。


  正在神思幽幽,身邊的宮女進來報:「稟容華娘娘,皇上今晚要來永安宮歇息。」


  玉璃嫵然一笑,只道:「退下吧,本宮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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