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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番外:貴妃怨

  貴妃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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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貴妃的番外

  寒冬深夜,永巷裡四周都泛起了一股寒意,到底是宮女太監居住的地方,自然是不及嬪妃們所居住的後宮那樣奢靡。落雪紛紛,恰似柳絮縹緲,不消一刻,整個後宮,頓時便是一片晶瑩琉璃世界,一個女子獃獃的坐在地上,只是悠悠出神,原本狹長的眼眸。裡頭只見不盡的空洞無神。過了良久,身邊的小宮女月兒細聲勸道:「娘娘還是先行起身吧,不然您的身子會吃不消的。」


  那女子是微微嘆氣道:「本宮還要這副身子作甚,皇上早已嫌棄了本宮,本宮原以為皇上心裡多多少少待本宮還有情意,誰知他卻信了旁人的話,以為本宮做了惡事,將本宮困囚至此。本宮心中好是不甘。」


  宮女月兒,眼中不住含淚道:「敬貴妃娘娘。」卻再未發出一言。只是淚眼婆娑的看著她。


  敬貴妃緩緩抬起頭來,見到月兒的面容,只是淡淡揮了輝手,便適意她出去了。只余她一人在殿中。


  她不禁回想起十餘年前的時候,那時候她還只是一位普通官宦人家中的家養丫鬟,她的父親只不過是府中的管家,她的母親也不過是在府中的伺候老太太的丫鬟,這樣寒微的出身,但命運待她終究還不算太刻薄,因為她的容貌是那般的綺麗美艷,便是由她貼身伺候的小姐徐氏小宛,也常常對鏡自嘆,幽幽道:「到底花月的容貌是比我美些。」


  她聞了只是和藹溫恭的一笑,淡淡道:「小姐說笑了,奴婢怎敢與小姐相較呢。」她自然是不能與小宛相較的,畢竟她只是一個丫鬟,便是生的再美,日後也不過配個尋常的小廝便罷了。而小宛已經與肅成候定親了,而肅成候便是當今皇上的侄兒,先帝景宗長子庄獻太子的獨子。若是因著庄獻太子早逝,只怕他已然坐擁了天下。


  而小宛待她終究是好的,雖說她的容貌不算一等一的出挑,但也算是溫婉可人了,而善良與溫和便是她最大的特點。即便是在做錯事的下人面前,她也甚少疾言厲色。而對她這位貼身的丫鬟,更是寬厚的似親姐妹一般。


  便是這樣的情誼,在小宛出嫁之時,執意要將她帶在身邊。夫人朱氏原本有些焦慮,畢竟她知道,花月的容貌到底是勝過小宛的,身邊有個過於美貌的丫鬟,對於她的女兒到底是不妥當的。但小姐卻是一意孤行,朱氏到底也是無法了。只能應允。便是這樣的一通安排,使得花月日後的人生截然不同。或悲或喜,難以言明。


  小宛初次嫁過去,詢與她也算的琴瑟和諧,小宛的性子是那般的溫和,而詢也是極其淡雅的性子,隨後不久,小宛有了身孕,花月只每日都在一旁伺候小宛,而詢也漸漸才注意到了花月。畢竟詢當時也不過只有十八九歲年紀的少年。而小宛看在眼裡,也是知道詢的心思,只是在一個尋常的午後,將花月喚到身邊,只適意她伺候了詢。


  花月聞言一驚,只顫聲道:「小姐,此事萬萬不可,侯爺乃是小姐的夫婿,花月只是一介婢女,高攀不上。」


  小姐只淡淡嘆了一口氣,道:「詢他如今極喜歡你,且詢的性子是極好的,你若是伺候了他,咱們主僕日後也好有個依靠便是。」


  花月只含淚道:「小姐難道不怨恨花月?」


  小姐只淡淡笑道:「我恨你又有何用?我如今有了身孕,身子不便,且你又生的貌美,詢注意到你也是應該的。」


  花月再不多言,只是默默了半晌。


  是夜,花月伺候了詢,第二日,詢便將花月收在身邊做了侍妾,而小姐也在詢的身邊勸道:「如今她已是侍妾了,名字還喚作花月,到底不妥,妾身尋思著倒不如為她改個名字。」


  詢倒是溫和一笑,柔聲道:「且如小宛所言便是,改作「月華」如何。」


  小宛只恬淡道:「如此甚好。」


  自從小宛有孕后,喜事便接連而至,宮中盛寵優渥的純獻皇貴妃因思戀早夭的兒女憂思成疾,因病逝世,而當今聖上明宗再無別的男嗣留下,只是身邊有一位公主與一位帝姬。皇貴妃葬禮過後,詢便下旨收詢為他的嗣子,隔月,便冊封了詢為太子。這樣的喜事。自然是讓小宛與月華都感到驚喜的。詢被冊為太子過後,不過三日,小宛便被冊封為太子妃,而月華也被封為淑媛。


  而冊立太子不過兩月,明宗皇帝便逝世了。詢於靈前登基,冊封了小宛為皇后。而身為淑媛的月華,被封為了昭媛。而小宛的身子也有足足五月了。宮中的太醫都說皇后腹中所懷的是一位皇子。這樣一來,小宛心中,只甚感心滿意足,而月華不禁有些默默然的,只是望著自己的肚子時常一人暗暗惆悵。


  在詢登基后不過半月,先帝明宗的正宮上官氏即昭惠太后便下旨讓她親姊的幼女薛氏入宮,而詢礙於昭惠太后的面子,在薛氏一入宮后便賜了她賢貴嬪的位分。


  月華還記得與賢貴嬪薛氏初次見面的情景,只見她在椒房殿中向皇后請安,月華細細一掃過她的面容,只覺得她生的極是容色絕美。容貌之中兼有五分秀麗,五分嬌俏。饒是月華自幼自矜貌美,非旁人能及,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喟嘆薛氏的容色委實不在自己之下。


  小宛見了薛氏,只是淡淡一笑,言語對她十分客氣。而月華雖說在宮外時便伺候了詢,但因著位分不及薛氏,只得向著薛氏行禮道:「嬪妾給賢貴嬪娘娘請安,願娘娘萬福金安。」


  賢貴嬪只嬌俏笑道:「本宮進宮前便聞言說皇上身邊有位韋昭媛生的貌美。今日見了果真不同凡響。」


  月華只是淡淡道:「貴嬪娘娘過獎了,嬪妾不過是稍有姿色罷了,怎及得貴嬪娘娘麗質天成呢?」


  賢貴嬪只脆生生笑道:「本宮可未曾過獎,不然你怎能從一介丫鬟的身份變成如今的昭媛呢?」


  這番話中挑釁之意已然瞭然。月華只微微垂眸,不與她爭辯。


  而後,因著小宛的月份漸漸大了,身子不便,詢下旨晉封入宮不過一月有餘的薛氏為正一品賢貴妃,並攝六宮事,薛氏的風頭一時間無人能及。而月華的日子也過得越發苦悶無聊,畢竟詢自薛氏入宮后不久,便時常去她的翊坤宮。而小宛的鳳儀宮,月華的坤華宮也不過是偶爾前來罷了。只是在這樣的時光里,月華竟發現自己有身孕了,詢為此自然是高興的。當下便晉樂她的位分為正二品的敬貴嬪。賢貴妃知道了,也只是在冊封禮上酸楚道:「敬貴嬪真是好福氣,本宮只願你生下一位皇子,這樣一來皇上興許會封你為正一品貴妃位,如此一來你便能與本宮平起平坐了。」


  月華知道賢貴妃又在借故挑刺兒,便不理會她。只隨意說了三兩句話便將她打發了。


  小宛生下了一位皇子,詢為此感到十分歡喜,但小宛的身子卻在這次生育過後,變得越發羸弱了起來,半月後,小宛在鳳儀宮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月華只還記得,自己在鳳儀宮去見小宛最後一面的時候,見著小宛瘦弱的面容,她只泣道:「皇後娘娘,你受苦了。」


  小宛見是月華,只是勉力含笑道:「受苦,本宮以普通官宦人家的身份,能坐上中宮鳳位,也算不得太苦。且本宮如今怕是不成了,本宮倒是常常想起,原先與你在徐府中的那些時日,那時候的日子雖不比得如今這般富貴,但卻叫人心安得多。」


  月華只腳下一軟,伏在小宛枕邊,落淚道:「小姐。」


  小宛聞得此言,只輕輕一笑,道:「自你伺候了皇上,你便不再稱呼我為小姐了。沒曾想如今臨了時,卻還能還聽見一回。」


  月華心中一寬,安靜含淚微笑,道:「不會的,若是小姐的身子能好起來,我日後都仍舊喚你小姐。」


  小宛只輕輕頷首,道:「我原先想著與詢相守到白首,如今卻是不能了。」她的聲音漸漸微弱了下去:「月華,你如今也有了身孕,你要當心你與你的腹中的孩子。且無論如何都要防著賢貴妃。」小宛只漸漸無聲。


  月華只退卻兩步,低低呢喃:「小姐」


  小宛沒有再回話。她再也不會回話了。


  月華緩步走出鳳儀宮,因著小宛的死,月華的心裡只如同一片荒蕪如死的冰涼。連對著賢貴妃的恨意亦是冷冰冰的。


  鳳儀宮內傳來雲板的喪音,太監尖利道:「皇後娘娘薨了。」


  詢得知了此事,只是默默了良久,只喃喃對著身邊的月華道:「朕到底對不起她。」


  月華只凄婉一笑,道:「皇后並未責怪皇上,只是嘆息不能與皇上白首到老了。」


  詢為此更是感到悲慟,只下旨皇后的喪儀要極盡哀思。且他每日親臨祭所,追謚小宛為「章聖徽烈貞獻勤穆懿仁皇后」。葬於襄陵。


  而小宛薨逝過後五月,詢便依著昭惠太后的意思,冊立了賢貴妃的皇后。而月華也在皇后冊封禮過後十日便生下了一對龍鳳胎。詢對此倒是深感欣慰,下旨冊了月華為正一品敬貴妃。


  在冊立了薛氏為皇後過后,詢卻再也不似以前那般寵愛於她,對她也日漸冷淡。而對於月華的恩寵倒是一日多似一日了。便是這樣的寵幸,讓月華心裡生出了心思欲圖取薛氏而代之。而薛氏的性子也漸漸不似得初入宮時那般鋒芒畢露,漸漸的沉穩了起來。對著薛氏這樣的變化,月華只以為她是失了恩寵,不敢與自己相爭。在她這個繼皇後面前越發的肆無忌憚起來。


  詢的內寵也漸漸多了起來,宋昭儀,宜貴人,齊貴人,玉貴嬪。詢是九五之尊的天子,只要他想,天下間任何的女子都是他的。他每日便如同遊走在奼紫嫣紅的大花園裡,每一日,花園的花都會盛開出幾株最是鮮艷的。而月華的年歲漸長,而詢身邊的妙艷女子卻似不盡春花一般。便是這樣的恐懼不安,讓月華也漸漸歇斯底里了起來。昔日的溫婉早已一去不復返,只是成了一個深宮怨婦罷了。


  她到底是輸給了皇后,她的性子太過急躁,被皇後設計,跌入了一連串的圈套中,最後也被困在這永巷之中。便是昔日極其喜愛她的詢也漸漸對她冷淡了。


  月華她終於見到了詢,才恍然大悟,知道帝王的寵愛,竟是這麼薄的東西,而詢到底也不是真心寵愛她的,他與她,其實都錯了。


  卻在一個春日的尋常黃昏,便是晚霞亦是黯淡的,似乎為即將來臨的死亡抹上了一層陰鬱。


  宣和九年二月二十六,敬貴妃韋氏薨逝,年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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