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宣和十二年的初春時節,彷彿是在在這樣的陰雨綿綿中度過的。因著齊貴人之死以及文氏一族的徹底落敗,不論是前朝或是後宮,都蒙上了一層陰鬱之氣。與此相反的事,茯若與玉璃在宮中的權勢倒是越發的顯赫了起來。便是宋氏與張氏的門楣,亦是如同烈火烹油一般。


  經過此事,皇后在後宮中的勢力遭受了不小的打擊,偶爾,眾位嬪妃去向她問安,她也不過是略說說幾句話,便讓嚴尚儀將她們打發走了。而原本便對她冷冷淡淡的詢,對她的厭棄似乎隨著她年歲漸長,而越發明顯了起來,便是到了二月初八,皇后薛氏的生辰之日,原本按著宮中的例子,是應該六宮歡慶於承明殿的。但詢卻以仁惠太後身子不適,只吩咐內務府蠲了此事,只是賞賜了一對赤金並蒂海棠花步搖給皇后,再無其他。


  後宮諸人見狀,皆知詢是徹底的厭棄了皇后了,因而原先靠攏的皇后的嬪妃,也多數投向了茯若與玉璃這一邊。


  偶爾一日,蘇氏,洪氏二位昭儀,並著麗貴嬪,到鳳儀宮中,只道是給皇后請安。皇后見了,只是苦笑道:「本宮如今勢微,便是千秋節皇上也是給蠲了,只是難為你們幾位還記得來鳳儀宮中,本宮覺得,如今這鳳儀宮倒是越發的像一個冷宮了。」


  蘇昭儀只給皇後福了福,溫和道:「皇後娘娘,到底還是國母,便是如今皇上的心向著惠貴妃與禧貴嬪,皇後娘娘不是還有皇長子么?只要皇長子被冊為了太子,娘娘可算的是苦盡甘來了。」


  皇后聞言,只是嘆氣道:「話雖如此,上回沒能一舉扳倒惠貴妃當真是可惜啊,不僅如此,還累的咱們折了齊貴人,便是文氏一族也被抄家滅門,本宮每每思慮此事,都覺得心憂,不知何時,這等事會輪到咱們頭上。」


  麗貴嬪急忙寬慰道:「皇後娘娘言重了,齊貴人的家門被抄只是因她文氏原本便有把柄被人竄在說手心裡,齊貴人在宮中又是行事不小心,所以才遭此大禍。咱們的家門雖如今被皇上冷落了些,但臣妾以為,皇上還是不會治咱們的罪的。」


  洪昭儀也介面道:「臣妾以為,麗貴嬪言之有理,便是再保不齊,咱們的身後也還有昭惠太后呢?昭惠太後到底是先帝明宗的正宮,而上官氏又是世代望族,只有後宮有昭惠太后,咱們倒也是還能安生。」


  皇后只蹙眉道:「眼下看是如此,若是待得日後皇上冊立了旁人做太子,那便保不齊了。」


  麗貴嬪只恭聲道:「皇長子乃是懿仁皇后所出,又是皇後娘娘一手養大的,乃是皇上的嫡長子,難道這太子之位還有旁人能與他相爭么?」


  洪昭儀只脆生生的笑道:「麗貴嬪這話說的倒是輕巧,眼下宮裡不就是有兩位么?那二皇子與三皇子難道便不是皇上的孩子。」


  麗貴嬪只是滿口鄙夷道:「二皇子不過乃是懿仁皇后的陪嫁丫鬟所出,即便韋氏被追尊為皇貴妃,但她也仍舊是個陪嫁丫鬟,這般低賤的女子所生出的孩子怎麼能做太子。三皇子的生母禧貴嬪不過是仁惠太後宮中的宮女,豈有讓宮女所生的皇子做太子的道理,難道日後要讓那宮女坐上聖母皇太后的位子與皇後娘娘平起平坐么。」


  皇后只沉聲道:「麗貴嬪所言雖是實情,但本宮以為最最要緊的還是要看皇上的心意,若是皇上鐵了心要抬舉二皇子與三皇子,那本宮又有什麼法子。」


  蘇昭儀聞了此言,面上幽幽之色更甚,皇后復道:「如今因著文氏一族抄家,便是婉順貴妃之父蘇元中也告老還鄉了,如今咱們在前朝的人原本便是不多,洪昭儀之父久在沙場,於咱們這裡的事兒又使不上力,而蘇昭儀之父業已年邁,蘇昭儀的兩位兄長的官職也不過太高,倒是麗貴嬪的父親,還稍稍得皇上的信任,前些時候因著那禧貴嬪的伯父官復原職一事,本宮的父親與舅父都受到了皇上訓斥了。如今若是再出個什麼事,咱們便難做了。」


  眾人聽了皇后此番感喟,都有些默默了起來。眾人復又言語了幾句,皇后便讓她們散了。


  待得蘇昭儀等人走後,嚴尚儀上前來倒是對皇後言語道:「奴婢以為,若是皇後娘娘早些讓皇長子娶親,如此一來,娘娘在朝中又有了一層勢力,到時候皇後娘娘也好省些力氣。」


  皇后只是淡淡道:「本宮也思慮過此事幾次,只是礙於並無適齡女子,若是下擇揀令,又恐引得皇上不悅。」


  嚴尚儀只笑道:「奴婢聽聞,蘇昭儀的兄長蘇萬川的次女與皇長子年歲相仿,且羅州蘇氏又是世家大族,家世與皇長子倒也相配。」


  皇后聞了,不覺含笑道:「如此一來也好,若是潤兒娶了蘇氏之女,蘇萬春的官職也能再升一升,到時候本宮也好借力打擊宋氏與張氏的在朝勢力。」


  轉眼間又過了幾日,詢難道到了永和宮前來探望茯若,因著茯若已是回宮,二皇子與仁元帝姬也被接回了茯若身邊,倒是茯若細心,想著仁貴嬪到底照顧二皇子好些時日,一時間便將二皇子從她身邊接走,只恐她心裡難受,倒是向詢隨口提了一句,過了一日,詢便晉了仁貴嬪的位分為從一品昭儀。閔氏的性子最是和睦安分,只是謝了恩,又到茯若的宮中仔細的感激了茯若一番,便再無其他。一時間,茯若與詢說起此事,詢也不覺嘆道:「閔昭儀倒是難得清雅恭順,朕以為,莫說是這昭儀的位子,便是貴妃的位分她也坐得。」


  茯若只是掩口笑道:「皇上若是想著晉了閔昭儀的位分為貴妃便晉封便是,宮中向來便有兩位貴妃。」


  詢只微微一笑,已是舒展的神情,緩緩道:「此事倒先是不急,如今閔氏在宮中的資歷尚淺,驟然升了貴妃,也恐旁的嬪妃寒心。」


  茯若此刻才盈盈一笑,只柔聲道:「皇上倒是難得懂得體諒后妃的心思了,原本都是臣妾們來體諒皇上的心思。」


  詢聞言,只是溫和道:「聽著茯若的語氣,倒像是朕極少體諒你們似的。」


  茯若只微微欠身。緩聲道:「倒是臣妾想著,前些時候乃是皇后的生辰之日,皇上只草草了了,臣妾想著皇後到底也是寒心了,皇後到底是皇后。」


  詢微微蹙了蹙眉,語氣也漸漸有了些不悅,只是冷冷道:「皇後為此事在背後時常怨懟么?」


  茯若只佯裝驚恐狀,道:「皇上息怒,皇後娘娘絲毫唯有怨懟之語,只是那幾日臣妾們去向皇后請安,只見皇后的神情總是淡淡的,臣妾想著或許便是因著此事了。」


  詢聞了,絲毫不以為意,只是閉目安神道:「宮中多事,仁惠太后的身子又不好,闔宮宴飲又要折騰許久,朕再三思慮,只得蠲了此事,沒曾想皇后竟是這般。」


  茯若見了,只是淡然笑道:「皇上亦無須動怒,或許只是臣妾多慮了。皇後娘娘乃是國母,怎會與皇上不同心同德呢?」


  詢聞了,只冷笑道:「她能安心打理六宮便是朕的福氣了,前日她還為了皇長子的親事來了乾元宮一趟。」


  茯若聞言,面上依舊是恭順的神情,只悄然道:「臣妾記得,皇長子如今有十三歲了。若是說起娶親,到底也還早了些。」


  詢復道:「朕所想的也是如此,朕原先想著待到潤兒與澄兒都到了十四五歲的時候,再給他二人一同娶親,如今倒好,皇后倒是先急了起來。」


  茯若知道皇后此舉必有深意,復柔聲問道:「皇后想必是相中哪位大臣的千金了,想著給皇長子早日娶親,也好讓皇長子日後更好給皇上分憂。」


  詢只緩緩道:「皇后只說蘇萬春的此女年歲與潤兒相仿,出身又好,想著將她配給潤兒。」


  茯若一聽,卻是淡淡道:「蘇萬春之女,如此說來,那位蘇家小姐便是蘇昭儀的侄女了,臣妾覺得此事倒也還算是妥當。二人可算是門當戶對。」


  詢聞了,只是淡淡道:「朕覺得還是再緩些時日為好,待得仁惠太后的身子大安了,朕與兩宮皇太后細細商量過此事,再作決斷。」


  茯若聞了,也不做聲,只是坐到詢的身邊,復又與他言語了些旁的事情。


  到了傍晚,已是時近黃昏,天色亦是變得流光溢彩,四下里都是夕陽西下折成的深色剪影。茯若見這如斯霞色。只是對詢淡淡道:「眼下已是入夜了,皇上可要在這兒用晚膳。」


  詢聞了,只是淡淡道:「且在這裡用晚膳吧,朕有多日未來永和宮了,今早還是玉璃提起,朕才想起來此事。」


  茯若知了,心思不由得更重了幾分,只讓秀兒吩咐著宮女準備晚膳。待得晚膳過後,詢只是看了看仁元帝姬,便回乾元宮去了。


  待得詢走遠了,茯若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秀兒隨著茯若回了內殿,便問道:「貴妃娘娘為何不留皇上在此歇息。」


  茯若只嘆息道:「本宮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皇上對本宮再也不比得從前,即便是來看望本宮,面子上也總是淡淡的,他人在心不在,本宮留他又有何用。」


  秀兒還欲多言,茯若只讓她先行下去了,隨後茯若想著今日詢所言皇後為皇長子所提起的娶親之事,不由得深深蹙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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