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宣和十三年六月初,詢正式下令封二皇子夏侯澄為臨海群王。茯若得知了,倒是歡喜了甚久,待得回到永和宮內殿,只見到澄兒,才欣慰道:「眼下澄兒已是群王了,本宮當真是為你高興啊,便是你母親在九泉之下也是能安心的。」
卻見澄兒只是有些鬱郁道:「母妃,我此刻已是封了群王,只怕過不多日,母后便會下旨為兒臣娶親的,若是待得兒臣娶親過後,便要出宮去居住了。」
茯若是和藹笑道:「那是自然,澄兒若是娶了王妃,自然是要去府邸居住的。怎還能仍舊留在宮裡。且你將來要娶的王妃,母妃已替你拿了主意,母妃只覺得昭惠太后的侄孫女上官氏倒是不錯。」
澄兒聞言一驚,只是緩緩道:「那上官氏乃是昭惠太后的娘家人,昭惠太后一向不喜母妃,母妃怎麼還讓兒臣去她家門的王妃。」
茯若只微微含笑,如春風吹動波心,道:「便正是因為昭惠太后對母妃有所嫌隙,或是澄兒娶了那女子為妃,豈不是便能使得母妃與昭惠太后的關係緩和幾分,且母妃也當真是委屈了澄兒,那女子不過是庶出罷了。」
聞得此言,澄兒倒是並未驚異,只是溫言道:「兒臣倒是不在意嫡庶,兒臣也是由嬪妃所出,只要那女子德行容貌好便可了,兒臣只是擔憂,那女子乃是出身上官氏,若是她使左性,事事不與母妃為意,兒臣到時候難做。」
茯若聞了,只笑吟吟的說道:「難為澄兒的一片孝心,倒是替母妃思慮的周全,本宮已細細打聽過了,那女子性子極好,便是待下人也是和藹可親,這樣好的性子,怎會與母妃作對呢?」
澄兒這才沒了言語。茯若只安心讓他候著這門親事。
過了十日,詢便下旨定了這門親事,隨後,澄兒與那上官氏於保和殿舉行了嘉禮。詢與皇后只居於上座,茯若身為貴妃,且乃是澄兒的養母只居於皇後下首,茯若輕搖摺扇,細細瞧著那上官氏的形容,只見她生的肌膚勝雪,星眼如波,皓齒排玉,明艷非常,美秀異常。便向一旁的宜貴妃蘇氏笑道:「本宮瞧著這女子生的倒是顧盼嫣然,論起相貌也不比太子妃差。」
宜貴妃只是淡淡笑道:「惠貴妃說的哪裡話,昭惠太后的娘家人怎還有不好的,且如今瞧著這些個豆蔻年華的女子,本宮才真真切切的覺得如今已是老了。」
茯若只掩唇輕笑,緩緩道:「可不是么?若是再過些時日,待得蘇姐姐養在膝下的惠順帝姬也出嫁了,那時候,才是真真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待得嘉禮完畢,皇后只余上座隨意說了些客套話,眾人便各自回宮去了,澄兒只與王妃上官氏出宮前往府邸去了。待得茯若回到宮裡,瞧著永和宮的西廂房空蕩蕩的,才不知不覺滾下淚來,一旁的小宮女翠雲見了,只是勸慰道:「貴妃娘娘,如今二皇子娶親乃是喜事,怎的貴妃娘娘反倒哭泣了。」
茯若只是自顧自的喃喃道:「眼下他已是大人了,已是娶了王妃出宮往府邸去居住了,只是本宮好歹養了他一場,這些年下來,到底也還有些情分。」
翠雲還欲再言,茯若是示意讓她離去了。茯若只坐在內殿里靜靜憂思,這是秀蓮從外頭進來,焦急道:「貴妃娘娘,皇後娘娘說讓您往鳳儀宮去一趟。」
茯若只不耐煩道:「且先下去候著,本宮即刻便動身。」
在轎子里行了片刻,方才到了鳳儀宮,只見殿宇巍峨,那嚴尚儀一早便是候在外頭,見著茯若,只假意陪笑道:「皇後娘娘有命,只讓惠貴妃一人前往便可。其餘人候在殿外。」
茯若只一人進了內殿,卻見皇后坐在鳳座上,細細品著茶,見著茯若也不說話,只神色自若的見著茯若向她行禮,卻見茯若緩緩道了句:「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皇后是示意讓茯若起身來,方才端和笑道:「今日瞧著二皇子娶了王妃前往府邸去了,本宮想著惠貴妃必定心中寂寥,故特意讓惠貴妃來此處與本宮說說話。且自從惠貴妃出了永巷,本宮便有甚久未能與惠貴妃說些體己話了。」
茯若只冷冷笑道:「只不過是皇後娘娘事忙罷了,如今雖有了太子妃,但皇後娘娘只恐怕忙著管教兒媳。一時間又要約束後宮嬪妃。只怕是忙得手忙腳亂了吧。」
皇后溫然一笑,道:「惠貴妃協理六宮,本宮怎還用操勞六宮事務,且惠貴妃鐵腕之治,一舉便發落了犯事的齊貴人,便是一向張狂的洪昭儀如今也收斂了許多,本宮只想著若是六宮早有惠貴妃治理,便是敬和皇貴妃想必被管束下來。」
茯若只淡淡道:「皇后說笑了。」
皇后的微笑盈然而生兩頰,只見她溫然道:「眼下前線戰事未平,但本宮聞言卻多虧了那羌族相助,叛賊已被驅逐了大半,我軍只再戰數月便能一舉擊潰了。本宮卻是想著一事,只想與惠貴妃商議一二。」
茯若只淺笑道:「皇后但說便是。」
皇后笑道:「本宮聞言那羌族首領阿魯多的長子赤冶已有二十餘歲,尚未娶親,本宮想著今番待得一舉剿滅了叛賊,便讓靜慧帝姬下嫁給他。未知惠貴妃意下如何。」
茯若聞言,只在心中冷笑道,皇後果真是恨毒了韋氏,將要將靜慧帝姬遠嫁蠻荒之地。配與那茹毛飲血的蠻族之人。茯若思索了片刻,只緩緩道:「臣妾以為,此事萬萬不可,靜慧帝姬到底乃是皇上的長女,且她又在皇後娘娘膝下養育了多年,已與嫡出的公主無異,若是將她遠嫁蠻荒,只恐委屈了她。」
皇后沒曾想茯若竟會說出這一番言語來。一時間倒是有些吃驚。只是冷聲道:「本宮也是為了永保邊疆和平罷了。且本宮讓惠貴妃前來,不過是商議一二,沒曾想惠貴妃倒是首先說了一通本宮的不是。」
茯若只溫和笑道:「望皇後娘娘明鑒,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就事論事罷了。且此事事關重大,還望皇後娘娘與皇上,兩宮太后仔細商議的才好。」
皇后微微眯了雙眼,只森然道:「既是如此,惠貴妃且先退下吧。」
茯若只得起身告退,行到門口,卻聞得皇后一句:「眼下那張昭儀又有身孕了,當真是好福氣啊,惠貴妃還是多多關心著張氏的胎兒。以免出了差錯。」
出了宮門,茯若坐上轎子,秀兒只在外頭邊走邊道:「怎的貴妃娘娘去了裡頭那麼久,皇後娘娘與小姐說什麼了。」
茯若只蹙眉道:「不過是些無干緊要的話罷了,只是她想著讓靜慧帝姬遠嫁羌族,本宮告退錢,她又叮囑著本宮小心著玉璃的胎兒。」
秀兒道:「莫不是皇后又想著什麼害人的主意。」
茯若「嗤」地一笑,道:「本宮還當真情願皇後有什麼害人的主意,眼下立了太子,皇后在這宮裡的位置已然是安如泰山,若是不生出什麼事,只怕還搬不倒她呢?」
秀兒只含笑不語。
待得茯若偶爾去永安宮探望玉璃,瞧著玉璃的肚子已是高高隆起,只笑著問道:「昭儀的肚子只怕是有四個月了吧。」
玉璃只溫和笑道:「今早太醫來瞧過,說是有四個半月了,胎相一切安好。只是臣妾這幾天倒是有些氣虛。」
茯若微一沉吟,道:「既是如此,且讓太醫來開一副方子好生調理才是,此事你沒有報與皇後知道么?」
玉璃只無奈的搖頭道:「皇後娘娘這幾日有些事忙,因而臣妾倒是不敢去叨擾皇後娘娘。」
茯若此刻倒是不言語了,此刻玉璃又道:「上回惠貴妃娘娘宮中那些沉水香,臣妾瞧著點著倒是清凈安神,不知惠貴妃娘娘哪裡可還有多的。」
未曾想玉璃竟會說起這事,茯若倒是笑了,只道是:「原是為這個,若是玉璃喜歡,本宮你只讓人取了來給你便是。也不是什麼稀罕的玩意兒。」
玉璃只溫和一笑,道:「如此便要多謝惠貴妃的美意了。」
一連數日,詢都在玉璃的殿中歇息,只是或有一日去了一次閔昭儀的坤華宮。而不知為何,玉璃的身子倒是一日單薄似一日。
茯若見著此情此景,又想著那沉水香原是皇后所贈與自己,心中細細思索樂半日,才漸漸得出關竅,不覺微微冷笑,只是佩服玉璃的心思。
瞧著七月炎夏的夜色格外的可怖,茯若又有靠在軟塌上。心中愁緒萬千。而對皇后的恨意,卻是越發的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