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到了三月間,卻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雖說前線兩頭開戰,但因著羌族與臨海王倒是裡應外合,分別從南越國東西夾擊,倒是已有了十之八九的勝算,且南越國的兵力折損大半。因著此事詢倒是極為喜悅,只是下旨好生賞賜前線的戰士。且又在此後不久,又再度添了一件喜事。靜慧帝姬誕下一女。詢與茯若倒是格外的歡喜。


  茯若偶爾前往乾元宮去向詢問安之時,詢倒是時常笑道:「如今靜慧那孩子已誕下了女兒,咱們夫婦二人倒是已成了外祖了。」


  聞著詢的言語,茯若只是淡淡笑道:「皇上說的在理,若是澄兒也早些有了子息,讓皇上做了祖父,那才是真真是更叫人安心了。」


  詢頷首道:「待得此番南越國的事了結了,朕且還讓澄兒久居京中才是,左不過了結了後患,邊疆也就太平了。倒是薛妙才著實可是個可用之材。朕以為往後可以重用。」


  茯若溫然淺笑,語氣頗有幾分莫名的意味。只是道:「若是薛妙才當真可堪大用,皇上所言亦未嘗不可,且昔年廢黜薛氏后位,雖說接連流放了薛氏一族。但薛妙才與廢后薛氏不過同出一族罷了,且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際,若是皇上能以不計前嫌,朝中公論亦會拜服皇上寬仁的。」


  詢正欲言語,卻聞得外間的小太監尖利稟報道:「禧皇貴妃前來給皇上請安了。」


  高柱得了詢的意思,只是匆匆出去將玉璃請了進來,玉璃見著茯若與詢分別坐在東側的軟塌上,只是恭恭敬敬的下跪問安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給皇後娘娘請安。」


  詢只讓人扶了玉璃起來,只是笑道:「怎的這個時候皇貴妃來了?可是有什麼要事?」


  玉璃溫婉道:「怎會是有什麼要事,臣妾不過是得知了靜慧帝姬誕下了一女,想著心裡頭到底高興,故來向皇上道喜的。」


  茯若冷冷道:「皇貴妃到底也忒賢德了,靜慧帝姬生育尚且能讓你歡欣至此,若是來日端懿帝姬也誕下子女,莫不是皇貴妃還要出宮去探視么?」


  玉璃聞了茯若的譏諷,唇邊掠過一絲恨意,旋即便笑道:「皇後娘娘說笑了,臣妾身為宮嬪,怎能隨意出宮。若是如此,豈不是壞了宮裡的規矩。」


  詢捋一捋鬍鬚,只是嘆氣道:「過些時日,也該讓端懿帝姬下嫁了。她只比仁元年幼三歲。如今也有十二了。且往後還有最最要緊的給太子擇選正妃。那可是萬萬馬虎不得。」


  茯若道:「皇上倒是暫且不必憂心此事,臣妾已著人在打理此事了。只是臣妾以為,若是來日擇選太子妃,也當在太子身邊安排一兩位侍妾妥帖些。如此一來,不拘著誰先有了身孕,都算是為開枝散葉了。」


  詢只是點頭道:「如此甚好,皇后且自行料理便是,你乃是太子的嫡母,這等小事自己經手便可。」


  隨即,茯若只是借故要回去了照料四皇子,只是先行回鳳儀宮去了。玉璃見得茯若走了,依舊垂首侍立在側,詢只是不經意道了句:「似乎皇貴妃比之以往要清瘦了些,可是如今胃口不好了。」


  玉璃微微悵然,道:「臣妾無非是愧怍往日自己的不堪與愚鈍罷了,想著昔年臣妾打理六宮之時,只因著皇上偏寵淑貴嬪蕭氏,臣妾犯了嫉妒,便時常為難蕭氏。如今蕭氏去了,臣妾瞧著四皇子年幼喪母,故才覺得愧怍,故而飲食不下了。」


  詢的神色冷冽如冰。緩緩道:「罷了,罷了。如今淑貴嬪業已身故,皇貴妃亦是不必愧怍了,且如今涵兒在皇后膝下。自然是極好的。」


  玉璃福了一福,只是淺淺道:「宮裡的人都說四皇子的生辰與已故的肅憫太子倒是相近,且說來亦是巧,便是肅憫太子亦是生下來過後不久,生母便薨逝了,而被皇上下旨送去了廢后薛氏處撫養。」


  詢也不言語,冷冷看著玉璃,冷聲道:「皇貴妃今日說這些渾話作甚?好端端提起這些舊事做什麼?昔年薛氏作惡,潤兒的生母,若是照著皇貴妃的意思,如今的皇后亦是如同薛氏那般殺母奪子了?」


  玉璃凝眸,只是緩然道:「臣妾不過是對此事頗有些疑竇罷了。且如今淑貴嬪身故,四皇子交到了皇後娘娘手中,如此一來,皇後娘娘手中已有了籌碼,且皇後娘娘素來與臣妾不睦,若是將來皇後娘娘為了謀奪太子之位,而暗害臣妾的孩子。臣妾身為人母,不能不防此事。」


  詢的口氣溫和了幾許,道:「皇貴妃多心了,不論如何,溶兒都是我朝名正言順的太子。朕昔年為了溶兒的太子之位,不惜親自賜死了朝中重臣。而今又怎會有隨意易儲的念頭?皇貴妃多心了。」


  玉璃的笑色頗黯,道:「臣妾並非多心,而今正是因為皇上看重臣妾母子,故而臣妾母子才會成為後宮眾人的眼中釘,且說溶兒並非是皇上的長子到底也不是嫡出。臣妾只是擔心。」


  詢微微搖首,道:「皇貴妃多慮了,說到底,朕也非是嫡出。而朕對皇貴妃的心意,皇貴妃一向是知道的,昔年因著為了顧全母后的意思,朕將后位給了茯若,但其實朕心中最最屬意的人選乃是皇貴妃。便是如此,自從潤兒薨逝過後,朕繞過了澄兒,直接將太子之位給了溶兒。便是希望皇貴妃有來日能做個聖母皇太后,便是百年之後也有福氣與朕一起同葬陵寢。朕的這番苦心,皇貴妃可明白了?」


  玉璃不禁駭然失笑。道:「皇上這般言語,臣妾竟無言以對,饒是如此,與皇上身邊並肩而立的人終歸不是臣妾。而是宋氏。」


  詢只一字一字緩緩地道:「她是皇后,她乃是朕的正妻,但朕心裡待她的情意卻是萬萬不及皇貴妃的,冊立她為皇后,無非是為了母后家族的富貴。且皇后入宮多年,著實並無大的錯處。」


  他的口吻淡漠如煙,玉璃只是無奈一笑,只是淡淡道:「臣妾多謝皇上。臣妾上回瞧著仁元公主出嫁之時,方才發覺,如今公主的容貌倒是和皇後娘娘越發相似了。且她還偏偏嫁入了歐陽氏。」


  詢聞言不覺冷笑,「怎麼,皇貴妃可是得知了什麼閑言閑語。雖說歐陽泰昔年曾向皇后提親,但那已是數十年前的舊事了。且彼時皇后還不過才十四五歲。正是待嫁的年紀,這倒也沒有什麼的。便是仁元嫁入了歐陽氏。也不過是仁貴妃的主意。且歐陽氏到底是詩禮大族。仁元下嫁她家,才算的體面。」


  玉璃蘊了含蓄的笑,「但臣妾聽聞歐陽泰鍾情皇后許久,便是昔年的求親已有過數次。如今仁元公主與皇後娘娘生的這般相似。且又成了歐陽氏的兒媳。臣妾只怕是歐陽泰自己心裡頭添堵罷了。」


  詢擺手不耐道:「旁人倒也罷了,怎的皇貴妃也會去信這些胡話。」


  隨即,玉璃跪安離去,詢眼底的寒意越發鋒利,他只喚過高柱前來,只是冷聲道:「皇貴妃所言,可是真有人在後宮這樣流傳么?」


  高柱只徐徐道:「奴才倒也不知,只是淑貴嬪臨產前,倒是真有些血虛之症,但奴才細細問過太醫,都說淑貴嬪原先的身子亦還算是好,無端端便有了血虛之症,可是罕見。且至於歐陽氏的事情,奴才倒真是不曾知曉啊。」


  詢的臉色有些難看,是陰陰欲雨的混沌,沉聲道:「且去細查此事,只是莫驚動了鳳儀宮和長樂宮。至於歐陽氏,朕自會遣人好生去查探一番的。」


  高柱只知趣退下。


  乾元宮空空的,詢獨自一人坐著,閉目安神,神色卻是頗有些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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