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九尾碑狐傳十五

  黑暗中，只聽「咯吱」一聲。


  門開了。


  一股寒氣沖入進來。


  入定的法師曹子諾閉目盤坐中。


  他的耳朵動了動。


  「呵呵……」一疊聲獰笑在曹子諾耳邊響起。


  曹子諾巍然不動。


  「你倒是機敏，讓他們去送死……你以為你能躲得了么！」那聲音突然尖銳起來。


  「沒想到你的道行這麼深。」曹子諾開口道。


  「哼哼！」黑暗中女聲頗為得意。


  曹子諾卻隨即道：「萬年一輪迴的天煞地轉，每次天劫你須斷送一尾，九尾狐妖，你現在還能斷尾續命嗎？」


  曹子諾此言一出，胡語彤頓時是花容失色。


  此時，曹子諾右手五指拈合一番，掐指一算，道：「九尾狐妖，你的大限即將到來。」


  此言應不虛……一片漆黑中，兩廂反轉，曹子諾露出一絲快意的笑容，而胡語彤如同了那枯萎的花朵，心驚肉跳之餘，更是多了一層無奈、無力和無助。


  曹子諾突然哀嘆一聲：「可惜了。只這一尾之差，你便可得道永生。天惶惶地靈靈，由此可見，這一切都是你自種的孽債。」


  突然，胡語彤滿面風怒地現身而出，已站定在曹子諾身前，嘶叫道：「還不是因為你！」


  曹子諾搖頭而笑：「若是你能從道向善，不害生靈，定然安過這最後一劫。可惜了！你妄修了這萬年道行。」


  「閉嘴！」胡語彤原形畢露，顯然就是一狐狸模樣的臉龐只是如同人一般站立，胡語彤張牙舞爪，那獠牙畢現，通紅的眼珠布滿血絲，妖氣完全籠罩在了這曠野麥地上這一孤零零的小屋四圍。


  曹子諾一動不動。


  「妖道！我的大限你是看不見了，你的大限已經到了！」此時，胡語彤發出的聲音已然不似人聲。


  曹子諾巍然不動。


  曹子諾沒有打算反抗，反抗只是虛圖。既然無謂的反抗只是徒勞無功，那就大義凌然般有尊嚴的受死。


  曹子諾心中明白，此時遇到這個九尾妖狐，自己完全無力抵擋。而若是當這個九尾妖狐還有五六條尾巴的時候，或許尚能一拼。


  五爪處的堅甲刺入曹子諾的顱腔之內，顯然，胡語彤要讓他死的不好受。


  曹子諾紋絲不動，氣定神閑，痛苦在曹子諾喃喃自語的「道德經文」中化為烏有。


  九尾妖狐胡語彤低吼一聲，曹子諾身首分離，那血淋漓的頭，已然是被胡語彤拿在手中，而……曹子諾的口中依舊還念著「道德經文」。


  胡語彤一驚，卻憤恨中兩指刺入了那頭顱中的眼窩深處。


  ……


  醫院大樓。


  十三層重護病房。


  高欣蕊的臉部被縫了幾百針。肯定是百分百毀容了。


  高欣蕊此時已經平靜了下來。


  看似熟睡中的高欣蕊躺在病榻上，她已經醒了。


  病房中只有高欣蕊一個人，醫生怕她又瘋癲起來，給她安排了獨室。


  病房的門關著，窗帘拉著，房中漆黑一團。


  而高欣蕊似乎看見了什麼光亮了起來。


  難道我死了？

  難道我……


  高欣蕊猛然睜開眼，卻原來是燈亮了。


  有人打開了燈。


  待高欣蕊視力恢復，正常后，她突然一個縮身，身體躥入床角，緊緊裹著被褥。


  高欣蕊的表情從初始的大驚失色到此刻，已經是被嚇得形容劇烈抽縮，嘴唇發抖打戰，全身戰慄抖動，只聞喘息之聲。


  一顆人頭就在眼前，被放置在了床頭柜上。


  人頭上血跡未乾，特別是那兩眼窩處黑洞洞的……恐怖之極。


  而就在這恐怖中，對面卻坐著一個絕世美女。她典雅而復古，姿態舉止無不優雅，精緻五官十分耐看。就是這麼一副美人圖，高欣蕊卻如同是見著了什麼更加恐怖的景象。


  高欣蕊看向的那大美女不是胡語彤是誰。


  「認得這顆人頭嗎？」胡語彤輕啟朱唇道。


  高欣蕊雖然沒有言語應答，卻也認出來了。不是那個大法師曹子諾的人頭是誰的！

  這下子，高欣蕊心中那最後一絲寄往也沒了。


  而如此，高欣蕊也漸漸平復了下來。


  大不了一死就是了。


  高欣蕊突然之間也清醒了過來，眼前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個死而已。


  「果然是你。」高欣蕊忍痛道。


  面部傷口炸裂，繃帶殷紅一片，奇痛也讓高欣蕊徹底冷靜了下來。


  胡語彤看向高欣蕊，腦海中翻過一頁一頁的回憶來。


  打從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胡語彤就知道，這個女人死定了。打從第一次來到這個大酒店要應聘只想做個女服務員的胡語彤被高欣蕊當時那個羞辱呵斥……當時胡語彤就已經記恨在心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胡語彤就想著找個機會弄死這個女人。只是後來的事態發展遠遠超乎於了胡語彤的意向。


  現在，這個叫做高欣蕊的女人是要死了，而胡語彤這個九尾妖狐付出的代價居然是如此之巨大！


  眼看著就這最後「天劫」一過，便可真正重生得道了，不想臨了臨了，終究還是沒有躲過這最後一劫。


  真是天意難違？


  就在胡語彤思緒不定的功夫間，高欣蕊的手悄然在暗處碰了碰手機，她打開了錄音……


  「李思遠和李雯雯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高欣蕊問道。


  「有。當然有。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嗎？若不然，你怎會去找這個死鬼呢？」胡語彤說著，看了一眼床頭柜上的那顆人頭。


  法師曹子諾的人頭還擺在那裡。


  而此時，高欣蕊並不覺得可怕了。


  高欣蕊現在已經什麼都不怕了。


  「你會分身術？」高欣蕊對於當晚的情況還是很迷惑。


  胡語彤看出來了：「呵呵……好吧，我也讓你死個明白。其實我就是九尾狐成精得道修鍊為了人。原本，我有九尾，每次天劫必斷一尾……」


  「天劫？」高欣蕊不懂。


  「哦，天劫嘛，對於我們九尾狐一族而言的天災。我們九尾狐一族生來就必須要面臨無休止的修鍊入道，我們生來就是靈界人族的分支，從我們出生的那一刻始，每隔萬年便要遭逢一輪迴的『天劫』，屆時電閃雷鳴之際，天火冉冉炙燒全身，那種痛苦……但並不會要了性命。只是如同一種『鳳凰涅槃』般的洗禮。而每次『天劫』到來，九尾狐族者便要斷送一尾，以供天享。」


  「那叫狗尾續命。」高欣蕊冷冷道。


  胡語彤也不氣惱地繼續道：「八萬年後，最後一次天劫到來，忍受最後一次洗禮的煎熬，奉上最後一尾，屆時尾掉脫胎，便可輪迴轉世，真正做個人類了。」


  「人類就那麼好？」高欣蕊又不懂了。


  胡語彤頓了一下，突然是面露神往，朦朧目光看向窗外，小女兒狀地道：「享得一世繁華、擁有真愛一生也值了。」


  高欣蕊明白了：「怪不得都說狐狸精狐狸精，卻只顧良辰美景，為禍人間。看來你們九尾狐妖生來就是禍害。」


  「大膽！」胡語彤爆喝一聲。


  高欣蕊卻不再被嚇著了：「想來恆古至今的那些妖媚女人，便都是你們九尾狐妖一類吧？」


  胡語彤默不作聲中，忽然只見其下體后飄露出一條長長的、毛茸茸的、雪白光潔十分耀眼的尾巴來……


  「九次天劫，奉供九尾，原本，我還有兩次天劫之祭，也就是說我現在應該還有兩條狐尾才對，可是因為你們，你！」胡語彤一時激動起來，說不下去了。她愛撫著自己的這最後一尾……


  「九劫之祭，一次也不能少了。我已渡劫七次，今番距上次已經萬年，眼看著第八次天劫即將到來，我卻只剩下了這最後一條『根筋』，這次天劫一旦到來，因為提前葬送了這最後一條『根筋』……『根筋』是我九尾狐族的靈脈，提前失去最後一條『靈脈』，那個時候我變得狐不狐人不人，天地不容，三界不收，再沒有我安身之處。提前失去最後一條『靈脈』后，我也將魂飛魄散。」


  「這都是你睚眥必報贏來的好果子！哈……」高欣蕊正要大笑，突然一陣炸裂般的刺痛，高欣蕊連忙閉了嘴，而此時，她的面部早被鮮血給浸透了。鮮血還在不斷流出，繃帶已經飽和。


  「平時，我多出的『靈脈』還能幻化成另一個我，高經理，李雯雯出事的那晚，我的確坐在董事長尹思雨的辦公室里，而我也的確在宿舍里。」胡語彤道。


  面對高欣蕊的譏諷和「落井下石」，胡語彤不跟高欣蕊打嘴仗，胡語彤現在想著的是要高欣蕊體驗等死的恐懼，一種無可避免的死亡即將到來時的恐懼。胡語彤想著自己是無可避免了，她要先讓高欣蕊嘗試嘗試！而不想，高欣蕊現在表現出來的居然是如此那麼般地淡定自若。且居然在面部傷口完全炸裂的劇痛之下還能談笑。


  胡語彤想要儘快結束了。


  「那就是分身術吧？」高欣蕊心中的一個疑團解開了。


  「是，只不過我們天生就帶有這種法術。」


  「妖術而已。」


  「法術！」


  高欣蕊想笑，但是笑不出來，忍了忍：「好，就算是法術吧。不過我很奇怪的是，你的那條尾巴呢？」


  胡語彤聞言，頓時是面部猙獰，剛要指責譴罵，高欣蕊立馬明白了……


  「哦……我知道了。看來大法師……」高欣蕊看向曹子諾的人頭……「是對的。只是沒有料到你這狐妖還能斷尾續命。」


  「哼！就他那點道行！我只是沒有防備！沒想到殺了萬年之久，這些神棍居然還有！我要是想到你們會去找這些神棍，我豈能斷尾！」胡語彤憤恨地道，「我還是小看了你們人類！」


  「哦，原來如此。不過妖狐，你的話有些矛盾了，你拚命修行也要做人類，卻還看不起我們人類？」


  一時，胡語彤語塞。


  高欣蕊對外坐了坐，拔去了早已斷了針頭的吊水管，高欣蕊一邊穿好衣服一邊道：「這樣說來，你們九尾一族的尾巴數量越多的時候，道行就越淺，越少的時候道行越高，九尾都在的時候是最為脆弱的階段嘍？」


  胡語彤看著高欣蕊，高欣蕊已經是穿戴了整齊，站定在窗口邊。


  胡語彤不知道高欣蕊要做什麼，但是現在，心裡沒底的卻是胡語彤了。


  高欣蕊淡淡地道：「你剛才說殺了萬年之久是什麼意思？」


  胡語彤看了一眼那曹子諾的人頭，道：「一直以來，這些江湖神棍總是跟我們妖族、魔族、鬼族作對。我們一旦見了他們就殺。古時候這些神棍到處都是，美其名曰驅魔人。你看現在哪還有，都是被我們給追殺的。不過……這些神棍真是討厭，怎麼也殺不盡斬不絕，時不時還冒出一個來。」


  「是啊，這回冒出來的大法師雖然也死了，可也讓你大限到了。狐妖，我告訴你，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若安守本分不害人，我怎麼可能想起來去找法師幫忙，從你來后偷雞摸狗害死童浩宇的那一刻開始，你就註定了這個結局。」


  「高欣蕊！我雖為九尾狐精，但為初始我應聘來的時候，可沒有想過來害人的！我就想安安穩穩來圖個天劫到來之前的平靜生活，迎接這一次的天劫，準備好渡劫后我便就走，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和你們爭什麼！可是你呢？從我一來開始，你們就處處刁難我，你就羞辱我，為什麼！高欣蕊，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必須死！」


  高欣蕊異常冷靜地看著胡語彤……


  「是，我必須死。因果報應，種瓜得瓜，我有錯，我大錯特錯，我的錯天理不容！是不是！是不是？胡語彤，我總算是知道你為什麼躲不過天劫了。胡語彤，其實你也很可憐。我認為你該好好想想那些能安然渡劫的同類，它們到底為什麼能渡劫成功的。好啦，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死而無憾。我希望下輩子，如果我還能投胎做人，我一定要好好做一個吃虧的人，吃虧是福。呵，我現在終於是悟透了這句話。胡語彤，對不起。」


  高欣蕊說完，便從這十三樓層的那窗口處跳了下去……


  最後，胡語彤竟是一點要害死高欣蕊的心思都沒了。


  高欣蕊自殺身亡。